有那么一秒,安室透疑心竹泉知雀故意摔断了腿,好糊弄过去他的质问。
但他还记得电影中的剧情,塞西莉亚有不少戏份是坐着完成的,联想全片,她应该是在电影拍摄过程中不慎摔断了腿,身残志坚地拍完了全程。
这份诡异的坚强和过于顽固的责任心十分符合竹泉知雀的性格,一看就是真人真事。
“再说,苦肉计断一条腿就差不多了,何苦如此?”安室透消除了疑心,他看得出来她的腿是真断还是做戏。
竹泉知雀:我原本也只想断一条腿来着……
没办法,她是个过于公正的人,右腿坚持要左腿也断一断,她拗不过它们同甘共苦的决心。
“吃饱了。”竹泉知雀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和空碗,端起水杯一饮而尽。
“安室先生看了电影吗?”她身后猫猫尾巴直摇,“我签了合同,不能在电影上映前透露拍摄内容,一直忍着没和安室先生说呢,惊喜吗?”
安室透:惊喜没有,惊吓挺多。
都不等他问,女朋友老老实实交代了实现没对他告知参演事宜的原因,合情合理——身为公安,他不能教唆知雀公然违背契约精神。
“拍摄途中发生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吗?”安室透把话题带向他探究的方向,“比如那位传奇女明星莎朗·温亚德,她好相处么?”
竹泉知雀露出我懂的眼神:“安室先生看着很正经,原来也是追星人。没关系,我理解,我不吃醋。”
“毕竟是漂亮姐姐,谁不喜欢漂亮姐姐呢?”黑发少女支着头,轻快地说,“她对我可好了,拍摄的时候一直指导我演技,明明一开始特别高冷。”
安室透:“一开始?”
“是啊。”竹泉知雀坦坦然然地说,“拍戏途中我不是在和安室先生你发消息聊天吗?被漂亮姐姐看见了,她超级感兴趣地问了我很多事呢。”
“自那之后她就对我很亲切了。”竹泉知雀摸下巴,“也时不时给我恋爱上的建议,我都好好地学了,改天展示给安室先生看。”
女孩子的话透露出巨大的信息量,与安室透某个猜想不谋而合。
竹泉知雀牵扯进贝尔摩德主演的电影不是偶然,但也不是她本人的原因。
而是他的缘故。
同为秘密主义的情报工作者,谁多一步了解对方,谁占据上风。
竹泉知雀是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她身上唯一值得贝尔摩德关注的,只有来历不寻常的男朋友。
是贝尔摩德在警告他吗?还是黑衣组织试图调查他?
微凉的手指抚过安室透不自觉皱紧的眉心,竹泉知雀眼眸弯弯:“在想什么呢?眉头皱起来了。”
“在想你的腿怎么办。”安室透自若地移开视线,语带关切,“向学校请假了吗?”
“请过了。”竹泉知雀眼睛眨眨,“所以这段时间落下的功课就全权拜托给我可靠的家教了。”
安室透:就知道你和我谈恋爱是为了学习。
虽然是他乐意看见的发展,但多少让人有点怀疑自己的男性魅力。
“既然帮你补习,复建期间的病号餐也由我来做。”安室透屈指敲了敲竹泉知雀的额头,“不许点外卖。”
身为一个靠食堂和外食茍活的社畜,竹泉知雀不能理解同行繁忙中坚持自己做饭的用意,只好将一切归结于酒厂没有公共食堂也不给员工发餐费补贴的错。
只要有的吃,她怎样都行,嘴馋炸鸡烧烤铁板烧碳酸汽水大不了半夜偷偷点夜宵,办法总比困难多!
“我都听安室先生的。”竹泉知雀乖巧点头。
她撑起身,轻巧地在男人鼻尖留下蝴蝶触碰花瓣般的亲吻。
“先付一点儿报酬。”竹泉知雀语调上扬,“想要更多也可以哦。”
少女的挑逗如夏天的雨,来得猝不及防。
安室透掩饰般的站起身,无奈道:“两只腿既然都打上石膏了,就别勉强自己撑起身。”
真不怕从轮椅上摔下来。
“所以是鼻尖吻。”竹泉知雀扶着桌沿让轮椅转圈圈,“本来想吻脸颊的。还是说我再努力一次比较好?”
她的语气介于认真和开玩笑之间。
“我去厨房看看缺不缺调味品。”安室透推着轮椅把竹泉知雀推到电视前,遥控器往她手里一塞。
电视里热闹的声音冲散了暧昧的氛围,竹泉知雀顺势换到她喜欢的漫才频道,被正在播出的段子吸引了注意力。
安室透顺利从客厅脱身,进到厨房。
他碰了碰鼻尖,呼出一口气。
别想太多,金发男人告诫自己,最近要忙的事情已经堆成山了,好好照顾知雀,让她尽快痊愈才是关键。
竹泉知雀的厨房,安室透记忆犹新。
非常之新,干净得闪闪发光,油烟机买回来就没开过,调料架上有糖无盐,因为竹泉知雀不往速冻汤圆里加盐。
安室透走到调料架边,脚步停住。
食盐味精胡椒粉一应俱全,全套大马士革。刀具整齐排开,锋利的刀刃在白色的厨房灯下闪耀专业的光辉。
调料架上的玻璃罐子里装着八角、花椒、干辣椒和生姜,竹泉知雀原本塞满垃圾食品的储物柜被咖喱叶、小茴香、肉桂皮、丁香等等她说不定连名字都不认识的香辛料占据。
最令人在意的反倒不是突然多出的调味品,而是明明确确存在的烟火气。
有人在厨房里开火做过饭,煎焦的肉香渗入砖瓦的缝隙,滋拉滋啦的油粒在台面上,抽油烟机呼呼地响。
竹泉知雀从不在家开火,微波加热快餐咖喱和用小奶锅煮速冻汤圆是她使用厨房的极限。
人间烟火气与她崭新的厨房和空空荡荡的冰箱毫无关联,她的公寓因独居缺少人气,只要忽略女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便能察觉出空气中的冷清。
购置这些调味料并用其占据厨房的人,不是知雀。
可东西能够留下,却一定经过了主人的许可。
什么样的关系,能让一个人默许另一个人占据自己的私人空间?
“有人在知雀家里借宿过。”安室透目光扫过擦得锃亮的刀具,“是她的朋友吗?”
透子:男的女的?
打工的第七十天
恋爱大师曾言,交往是融入彼此的朋友圈。
安室透还记得伊达航带恋人与他们聚餐的时候,一位位认认真真介绍彼此:他们是我的朋友、我的兄弟,她是我心爱的恋人。
网络上流行的辨别渣男是否真心十条准则中,对方是否愿意带你接触他的朋友占据重要地位。
依这份准则,安室透属于渣男。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卧底的朋友全是警察、警察和警察的事实怎么能被人知道?他不要命的吗?
好在竹泉知雀非常贴心,甚少过问男朋友的交友情况,从不为难安室透。
竹泉知雀:酒厂连个团建活动都不举办,上哪交知心朋友?别为难人了。
连社交悍匪如她都搞不定心硬如石的琴酒,酒厂人没有纯洁的友谊。
没有团魂的组织注定走不长远,竹泉知雀对黑衣组织的未来十分悲观,她劝波本早做打算,尽快跳槽找下家,免得简历空窗期不好看。
竹泉知雀对安室透的交友圈一无所知,她的档案在公安眼里却是透明的。
女孩子联系最频繁的关系最好的朋友,仅有铃木绫子,铃木家的大小姐。
大小姐在朋友家留宿还算正常,但留宿顺带给朋友家厨房添了一套刀具画风是否有些不对?
铃木家是财团,铃木绫子的隐藏身份不是黑暗料理界世家大小姐……吧?
可若不是铃木绫子,又是谁?
安室透倚在门框边,看向客厅。
坐在轮椅上的黑发少女被电视里的漫才逗到,笑得浑身发抖,全力抱着轮椅才没摔下来。
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抬手间衣服的下摆随手臂力道被拉起,露出平坦小腹上黑色的蛇纹。
生着一副乖乖女的模样,但刺青、混迹牛郎店、不去上学去拍电影,反差极多。
竹泉知雀看着像一汪清澈见底的泉水,但清澈太过,反而叫人无从估计泉水的深度。
看似一米深的泉水,水底淹没了多少大意的不瞑人?
“安室先生?”
竹泉知雀注意到站在厨房门口的金发男人,雀跃地朝他招手,“你看你看,电视上说今年东京漫才新人组合赛开放了报名,第一名大奖是双开门冰箱和咸蛋超人典藏款手办。”
她兴致勃勃:“有人想和我组队参赛吗?我亲爱的男朋友怎么想的呢?”
安室透:参加漫才比赛然后被松田录像发到群聊嘲笑一辈子吗?
也可能是被贝尔摩德录像,一夜之间从琴酒到莱伊都知道波本的新理想是成为日本第一的漫才选手。
在酒厂扩大知名度是好,但不必用成为笑柄的方式。
安室透果断拒绝,女朋友难掩失望,只差把“你这个不解风情的男人”刻在脸上。
“也罢。”竹泉知雀叹气,“和安室先生组队是赢不了的。”
东京漫才组合竞争太激烈了,单竹泉知雀知道的便有好几对实力不俗的搭档。
比如琴酒和伏特加的没头脑与不高兴组合,比如五条悟和夏油杰的黑白双煞组合,自带笑料,人设清奇,即使竹泉知雀有一个人carry全场的本事,也顶不住队友是个猪头。
竹泉知雀:我没有侮辱安室先生的意思,但在漫才领域,我是认真的。
万一哪天酒厂破产,真酒们下岗待就业,她有意组个威士忌乐队——莱伊吹唢吶,苏格兰敲锣鼓,波本抬棺,威雀哭坟,组成吹拉弹唱葬礼一条龙乐队,堂堂出道!
葬仪业可赚钱了,别说她不够讲义气。
竹泉知雀沉迷漫才节目,安室透本想陪她看一会儿,算是弥补这些日子都没见面,但作为身兼三职的男人,他身不由己。
公安,酒厂,侦探,总有一门事业让人不得闲余。
借着电视里一阵又一阵笑声的掩盖,安室透快速地读完了诸伏景光传来的消息。
一个与波本无关的任务,调动了组织好几位狙。击。手。
苏格兰和莱伊赫然在任务名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