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直按进了工造司门口的花圃里。
内鬼:“?”
不过一晃眼的工夫,他惊觉自己原地平移三尺,浑身上下动弹不得,湿漉漉的泥土直没到脖子根,耳朵上还挂了一条蚯蚓!
“噫?!怎、怎么回事!!”
他骇然变色,刚想奋力挣扎,便听见少女清亮的笑声在头顶响起:
“我既不是仙舟本地人,又不爱讲道理,本不想多说什么。但你们持明这般态度,同为龙裔,我少不得要与你说道说道。”
那人惊恐道:“说道什么?我可没说你啊!”
茉丽安轻快点头:“是啊,你没说我什么。只是按你的道理,持明族比仙舟人高贵,长生种比短生种高贵,那我是阿尔比恩血肉里诞生的直系后裔,用不着持明那些‘龙心’‘秘法’传承,一睁眼就是天生龙相,可不比你高贵到姥姥家去了?”
“既然我这么高贵,替朋友出个头,把小小一个‘普通持明’埋在这里做花肥,想来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内鬼:“?????”
“不是,你、我,哪有你这样的——”
“我就是这样的啊。”
茉丽安两手一摊,“我最烦给别人讲道理,但我足够强,我能让别人知道,他们在‘不讲道理的世界’都是炮灰。这样一来,他们自然就愿意讲道理咯。”
白珩“噗嗤”笑出声来:“安安,你快别吓唬他了!到时候吓得他上吐下泻,都用不着埋人,肥料就该过剩了!”
景元:“白珩,这话就有点粗俗了……”
白珩:“嗨呀,这才哪到哪呢?下回带你去听曜青的狐人大鼓,比这刺激的段子多了去了!哎你等一下,我先拍个照发给姐妹。喂~那边土里的朋友,你能比个心吗?没有手的话,用鼻子比也行!我会把你拍好看一点的!”
“……”
被茉丽安这么一搅合,方才山雨欲来的凝重气氛已经荡然无存。
酸鸡都入土变成叫花鸡了,其他人还能说什么呢?
应星耸了耸肩,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笑:“想不到你除了张嘴吃饭,也会说些正经话。好了,别在这里磨嘴皮子了,随我进来看看兵器吧。”
“确实,我们在此耽搁太久了。”
丹枫点了点头,转身向茉丽安伸出手去。
“哦,是要握手对吧!仙舟的社交礼节嘛,我懂的!”
茉丽安就跟上狐人戏园子学了变脸似的,立刻笑逐颜开,两只手一起抓住丹枫的手掌,用力摇晃了好几下——如果是普通持明,现在应该像条上钩的草鱼一样,被她甩得拍在地上啪啪作响。
“你……”
丹枫失笑道:“我的意思是,你随我过来,别被白珩拍进去了。你也不想闹得满城风雨,走在仙舟都被持明侧目而视吧?”
虽说这“笑”只笑了一个像素点,但对看脸下饭的茉丽安来说,已经是堪比“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名场面了。
因此她很开心,也很愿意听话:“怎么不想,这不挺好的?他们看你看了几百年,如今都跑来看我,就没功夫盯着你了。不过你让我别入镜,肯定有你的道理,我就低调一点好咯。”
她抽回一只手,剩下一只手握着丹枫摇了摇:“我们走吧,饮月。”
“……”
丹枫眼中有一闪而过的踌躇,随即状似无意地开口道:
“‘饮月君’是罗浮龙尊世代传承的尊号。我叫丹枫。”
茉丽安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哦,那走吧,丹枫!”
“……好。”
丹枫刚道出这个“好”字,便感觉手上一股大力传来,少女麦浪般的长发和裙摆逆风飘起,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向前走去。
哪怕是蹒跚学步之际,他也少有被人牵着走的时候。
若非如今他已有了性命相托的至交,怕是也不会如此轻易就点头。
就在这相携而行的短短几步里,他看着茉丽安风风火火的背影,看着她洁白的龙角和龙鳞,看着她一刻也不得闲,一会儿把景元从集装箱上拉下来,一会儿和白珩勾肩搭背,一会儿又给应星胸口梆梆两拳:
“兄弟,这次是帮你出头,晚饭我想吃乱斩牛杂!要特大份的,红油多多的!”
“…………”
他看着她。
不知为何,面对她生气勃勃的模样,天风君的来信又浮现在眼前。
……
【……关于阿尔比恩之事,大抵如此。其后赘笔,是我一家之言,你且随便看看。】
【人人皆赞叹这一代“饮月君”惊才绝艳,罗浮持明之事,本不必我来操心。只是饮月,我观你心有七窍,对敌时杀伐决断,对内却善感多思,较之于历代龙尊更甚。你越是恪尽龙尊职守,便越是扼杀凡人心窍,以致画地为牢,苍龙困于浅滩。长此以往,恐有一日反害己身。】
【阿尔比恩的龙女……虽说多有出格之举,但她性情跳脱,不拘小节,知世故而不世故,恰是这番两难苦境里的一剂良药。而且,不知为何,她似乎不惜一切想要见你。】
【我可以打包票。你若见她,定然欢喜。】
……
下次再给天风君去信的时候,还是加上一句话吧。丹枫想。
【我……确实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