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忘,”白冉笑道,“时才不是说了,我姓白。”
“你姓白又能怎么……”衙役突然愣住了,回头看了看另一个衙役。
另一个衙役冲他挤了挤眼睛,把他拉到一旁,不知说了些什么,那衙役一溜小跑进了府门,另一个衙役道:“二位先在这里稍等一会,我们兄弟去去就来。”
少顷,那衙役气喘吁吁跑了出来,强挤出一脸笑容,弓着身子施礼道:“我们大人请二位府上说话。”
白冉草草抱了个拳,将马匹交到衙差手上,笑道:“有劳你带路了。”
与鸾香院相比,知府大人的府邸却还真是显得格外素朴,无论宅院的布局还是各处的陈设,都与豪门巨室相差甚远,要是单看这府邸,却还以为这是两袖清风的好官。
贝阙珠宫也好,蓬门荜户也罢,反正不是自己家的房子,白冉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等进了正厅,知府吕佐青身着官服,头戴乌纱,正襟危坐,看到一黑一白两个人走了进来,问道:“哪个是白冉?”
白冉俯身施礼道:“在下姓白名冉字仲明,乃白门三百六十六代术士。”
李伏闻言心下叹道:“从三百七十一代到三百六十六代,转眼之间却成了自己的曾祖。”
吕知府看了看李伏,又问道:“汝乃何人?”
李伏刚要开口,白冉抢先一句道:“他是我师弟,姓李名伏字叔湘。”
李伏低声道:“是伯湘。”白冉怒目相视,示意他莫要作声。
吕知府看着白冉,默然良久,忽然大喝一声道:“刁民,汝知罪否?”
李伏吓得一哆嗦,但白冉神色如常,笑容依旧,似乎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草民,知罪。”白冉再施一礼,语气十分平和。
知府本以为白冉会慌里慌张的辩解,正打算逐一列举他的罪状,没想到他竟然自己认罪了。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吕知府有些猝不及防,“啊,这个,你,这个,”沉吟许久,知府问道,“你知你罪在何处?”
“大人传召多日,草民迟迟未能现身,此乃罪一,见知府大人却不下跪,此乃罪二。”
“嗯——”吕知府点点头道,“算你还懂些规矩,我且问你,我传召你多日,你为何不来,你为何,为何……”砰地一声,吕知府拍了一下桌子,却又吓得李伏一哆嗦,似乎他忘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你既知道有罪,为何见了本府还不下跪!”
白冉道:“草民无意冒犯大人,只因草民腿上受了重伤,委实不敢跪,若是跪下了,却再难站得起来,大人爱民如子,却不会这般为难草民吧?”
吕佐青冷笑道:“时才见你健步如飞,而今又说腿上有伤,分明是在扯谎!”
白冉道:“大人若是不信,草民这就脱下裤子给大人看看。”说话间白冉便解自己的裤带。
“免了!”吕知府摆摆手,转脸对李伏道,“他腿上有伤,你也受了伤么?”
李伏道:“在下无伤。”
“既是无伤,为何不跪?”
李伏道:“在下乃正德八年青州蒙阴县举人,按例无须下跪。”
这一字一句说的掷地有声,却让吕佐青心头一凛,虽说一个举人在知府眼里倒也算不了什么,可这人得了功名,居然还是白冉的师弟,恐怕这个白冉的来历更不简单。
“既是受了伤,且坐下回话。”
仆人搬了两把椅子过来,白冉深施一礼道:“谢大人赐座。”
二人坐定,吕知府道:“本府传你多日,为何今日迟迟才来?”
白冉道:“草民夜行山林不慎受伤,已在山中休养月余,城中之事,一无所知。”
知府道:“你在那座山中休养?”
白冉道:“南山。”
“南山?”吕佐青一惊,南山却是整个雨陵城的痛处,别说上南山,就是提起南山两个字,城里人也觉得晦气。
知府又问道:“你这一月来,只在荒山野岭间露宿?”
“荒山野岭怎好住人?”白冉笑道,“草民在青云寺中暂住。”
“青云寺?”吕知府的心尖又被触动了一下,这一次可是真的有些恼火了。
“一派胡言!”吕佐青怒道,“那青云寺荒废多年,里边尽是些孤魂野鬼……”
话没说完,一阵阴风忽起,将院中的枯枝落叶吹得上下翻飞,厅堂里的窗扇也被吹得来回摆动吱呀作响,风声之中却还夹杂着人声,像男又像女,像哭又像笑,随着疾风往来盘旋,却也听不出个分明。厅堂之上,无论衙差还是婢仆,全都吓得股战胁息,瑟瑟发抖,吕知府神态尚可,可那张四方大脸却也由红变白了。
少顷,疾风散去,正厅里面却安静了许久。吕佐青干笑一声道:“好大的风。”
白冉在旁道:“大人刚才却说什么孤魂野鬼?”
“呃……”
“佛门清净地,大人可不敢胡言乱语。”
“放肆!”吕佐青怒道,“你说谁胡言乱语?”
话音落地,疾风又起,却还伴着电闪雷鸣,电光之下,白冉神色狰狞,吕佐青一脸悚惧,却听白冉道:“大人,杂事莫再多问,且说那王公子的正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