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自嘲道:“哀家一个老婆子,能有什么高见。只是听闻民间有句话叫:夫贵妻荣。谨明侯前些日子不是上折子请皇帝赐封世子吗?哀家看不如就给了念远那孩子吧。”
肃文帝面露难色,犹豫不决,低头半晌不语。
太后知他素有心结,因叹道:“哀家知道,吟繁是哀家的娘家人,你不喜欢她连带着也不待见承乾。念远那孩子与承乾素来亲厚,你就一并都看不惯。”
这话着实重了些,肃文帝忙起身行礼道:“母后这话真真教儿子无立足之地了。”
话音一顿,肃文帝眼神空洞,凄然的目光透过茫茫的天际不知望向了何方:“清漪临终前拉着儿子的手苦苦哀求让朕善待太子,为了皇室的和睦与天下的安定,儿子不得不为承佑多多考虑。”
太后扶了他起来,长叹一声,正色道:“太子与承乾都是哀家的孙儿。皇帝疼惜太子,哀家又如何能不疼。正因为如此才更要笼络中山王。你如今委屈了他的女儿,打压着他的女婿,他心中如何能不怨。要不然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称病不出。金川之战何等凶险,太子既非熟读兵书,又从未踏足沙场。皇帝难道真的放心让他独自统领三军?为了那点子虚名,竟要置太子于生死一线不成?爱之足以害之啊。”
肃文帝闻此言,如同醍醐灌顶一般,忙连声答道:“母后所言甚是,是儿子太过急切,险些置承佑于险地而不自知,他若真因此有丝毫闪失,让朕将来有何面目面对清漪。朕即刻下旨封中山王为定西大将军任三军主帅,太子为副将兼任监军,大军三日后开拔。朕要亲自在城楼上为他们煮酒助威。”
太后欣慰地点了点头,叹道:“皇帝能这样想那真是社稷之福了。太子虽为副将但随军出征等同于御驾亲征必能使三军士气大振,所向披靡,凯旋而归指日可待。那时老百姓又怎能不感念皇帝与太子的仁心厚德。”
肃文帝连连点头答应着,母子俩这时才语笑晏晏谈论起明日圣寿的节目来。
一时交泰殿派人来请,道是俞真人进进献今日炼制的丹药。肃文帝闻言急急忙忙行礼正要告退。太后却不发话儿,视线有些模糊的眼睛这会子却直勾勾地盯着百宝柜中的玉石仙人祝寿图盆景若有所思,手指上的金錾古钱纹护甲轻轻扣着炕桌一角。
直到案几上的黑漆彩绘楼阁群仙祝寿钟当当响了两声,太后这才如梦初醒,看着肃文帝脑门上急出的星星汗珠,方不疾不徐道:
“俗话说儿大不由娘。哀家如今神短了,有些事儿也懒得理会。有句话一直搁在心里,这会子也不得不说了。皇帝年岁也不小了,怎的还如此荒唐。那长生不老之说本就虚无缥缈,不可尽信。皇帝这些年来在东西六安放道神符板,御花园里大兴土木修建仙人承露盘,甚至亲穿道衣在安放祖宗牌位的太庙大肆举行法事,美其名曰:炉火修炼。这些哀家都没有多说一句。只是这金丹仙药着实蹊跷,想当年先帝便是迷恋求仙炼丹却不料误食了‘既济丹’而龙驭上宾。抛下咱们孤儿寡母,那时的凄惶无助哀家这辈子也忘不了。听说那俞真人进献的‘甘露丸’乃是用未嫁女子的天葵血制成,这等污秽之物怎能入口。皇帝不如先赐予臣下,若果真见效那时再亲自服用也不迟。”
肃文帝闻得此言,面色顿时一暗,眼中隐隐露出一丝怨怼,鼻子里冷哼一声,语气不善冷冷道:“母后多虑了。俞真人并非江湖术士。他炼制的‘甘露丸’朕吃着甚好,犹如返老还童一般,整日里神清气爽,力百倍。况且采补阳之说古来有之,请母后日后莫要再出言唐突仙人。难不成您不想看到儿子长生不老,江山万年?”
说罢也不顾太后那气得铁青的脸便拂袖而去,身后传来了极度压抑的低吼声:“来人,将这些雕有仙人的阿物儿都给哀家远远儿扔出去。日后哀家里不准有这些腌臜玩意儿”……
1《满床笏》为清代传奇剧目。“满床笏”原是一个典故,说的是唐朝名将汾阳王郭子仪六十大寿时,七子八婿皆来祝寿,由于他们都是朝廷里的高官,手中皆有笏板,拜寿时把笏板放满象牙床。后来这个主题被画成画,编成戏剧,写入小说,在民间广泛流传。至明清两代,《满床笏》成了从官场到民间的重头戏,被用来借喻家门福禄昌盛、富贵寿考。
2《打金枝》讲的是汾阳王郭子仪的三子郭暧为唐王的乘龙快婿,因与妻升平公主琴瑟不调,引发了一场皇室姻亲的家庭纠纷。这一颇具政治色彩的家庭纷争被后人编成戏文,名为《打金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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