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安是我的孙子,他做错了事,我可以打他。”何老太爷缓慢却阴冷的声音又响起来,“严小姐不在,我也不好代她管教你,你自己要多加反省。”
“是。”严黎咬紧牙关,好不容易才挤出一个字,感觉到自己全身都被汗水湿透了,又是生气,又是惶然。
每次何寄安酒后发疯,何老太爷都要亲手管教,但当着他的面打他,这却是第一次。碍着婆婆的面子,何老太爷虽然对他严厉,却从来没说过什么重话,这次放话让他自己反省,已经是最严重的一次。
“好了,都出去吧。”何老太爷像是累极,开口说,“让阿衡进来吧。”
整个过程何寄安一言未发,此时也依旧沉默,严黎只能跟着他一同退出书房。
出了书房,衡叔果然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口等着,见何寄安出来头也没抬,稍微弯了弯腰就进去。
宴客厅里何家其他人早就走光了,只有何寄祥还坐在深棕色的真皮沙发椅中喝茶。其他佣人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严黎只能自己去厨房找了一桶冰块,送到何寄安房间里。
他却不敢多待,将冰桶放好,说了句“你一定要敷着脸,明天还要见人”就出去了。
翘着二郎腿喝茶的何二少见他终于下了楼,就安慰似的展颜笑道:“要不要去金爵散散心?”
严黎摇摇头,心情有些低落,也不大想说话。
何寄祥见状也不再勉强,收敛了笑容低声说:“我陪你出去走走?”
严黎不好一再拒绝他,只得允了,何二少就没开车,跟他一起在主宅边上的一片小树林子里散步。
何家主宅不大,只有一栋宅子,不过两层,现在只住着何老太爷,何家第二代和第三代虽没分家,却都在h城有自己的住处。主宅只留了何家长子和长孙的房间,其他人连过夜的资格也没有。主宅闹中取静,周围全是茂密的树林,都是政府特地划出来的城市公园,虽然不收门票,但平时也没什么人过来,因此几乎相当于何家的私园了。
何寄祥和严黎顺着小树林里鹅暖石小路慢慢走,时光静怡,晚风舒爽,走了一会儿,严黎就渐渐淡定下来。
“老爷子,常常这么打你大哥?”严黎忍了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何寄安从小就听话上进,什么事情都能做到何老太爷满意,除了有些沉默寡言不苟言笑,实在寻不出什么错处,所以小时候严黎就没见过他挨打。倒是何二少,打小顽皮,性格也过于外向,常常与人一言不合就动手,上学时一个学校的世家子弟没被他打过的数不出来几个,因此何家最常挨老爷子教训的必然是他。
何寄祥听他这么问,摸着鼻子笑起来:“说来到奇怪,我是被爷爷打大的,现在长大了,倒从没对我动过手。反而是大哥,爷爷常说他生就一身反骨,自从那次被爷爷用马鞭子抽的三天下不了床,每一两年总要吃点苦头的。”
何寄祥说的那次,自然就是严黎对何寄安表白后,何大少被何老太爷关了一整晚书房那回了。
何老爷子不仅在h城说一不二,在何家上下眼中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暴君,谁不合他的心意,赏两鞭子都算轻的。何寄祥被打惯了,也不觉得挨打有什么大不了。反倒是严黎,从小被婆婆带大,受惯了和风细雨似的西式教育,很难理解何家人对老太爷的言听计从。
怪不得何寄安从那时起就不肯再跟他一起胡闹。何老太爷自然是不能对严黎动手的,两人一起犯错,被责罚的当然只能是何寄安。想想这些年,何大少为他也白挨了不少教训,倒不枉费自己痴心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