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卓笑眯眯地说道：“是吧，先进制程很香吧，想不想再回来亲自体验试试？”
张汝京冷不丁的听见这样玩笑式的邀请，刚要夹菜的筷子忽然悬空止住，他愣了好几秒才吐了一口气，笑道：“我是老骨头了，不了。”
方卓小酌一口，问了句：“有张忠侔老吗？”
“不能比，张忠侔像是妖怪似的。”张汝京摇头，又看了眼面前的方总，“他像是妖怪，你真就是妖怪，你们斗斗就好，我还是搞搞大硅片，能打打下手就打打下手。”
张忠侔今年已经83岁，他的再次复出成功把台记的局面稳住，又迅速的拍板28nm的大上特上，企业依旧搞得红红火火，远超当时媒体的预测。
张汝京今年66岁，确实是老骨头，但又比张忠侔还小着17岁。
“全球第一很香的，16nm很香的，人家amd宁愿抛弃现任都要来找冰芯。”方卓引诱道，“真不想来试试？”
张汝京笑着说道：“有多香？”
“比这盘大骨头还香。”方卓指着面前炖的软烂鲜香的牛大骨。
张汝京莞尔，还是摇了摇头：“大硅片距离世界水平还有距离，从整个半导体的产业链来看，国内的设计、制造、封测环节都已经不错，电子产品在全球也都有很强竞争力，设备这方面虽然差距同样大，但几个厂子都在发力，就是硅片的基础还很薄弱，又被几个巨头垄断。”
他笑道：“这种基础的东西能搞好，将来冰芯被掣肘的地方就又少了一块，你不仅不应该邀请我，更应该把我按在硅片里不出来才是，什么时候出来，就是什么时候能把硅片往你们16nm生产线上送。”
制程越先进，对于硅片的纯度要求越高。张汝京的大硅片现在已经有所突破，已经是中芯的供应商之一，但是，不管中芯还是冰芯，最先进的制程仍旧从日、德采购。
“大硅片已经步入正轨，缺了你就不行？难道是怕复出之后比不过张忠侔？”方卓说道。
“哼，我怕。”张汝京脾气很硬，“我怕什么？我怕你的激将法？”
方卓点点头，恍然道：“我明白了，你是知道冰芯情况的，知道冰芯要过一段苦日子，所以现在不想过来！”
张汝京知道这是第二轮的激将法，但还是差点气笑了，瞪了面前的冰芯掌门人一眼：“方卓，你别搞这一套，我不吃这一套！”
“不然呢？难道到了今天，你还看不上我们冰芯？就是要回也是回中芯？”方卓摇了摇头。
“谁能看不上冰芯？现在这个全地球，谁能看不上第一的冰芯？我也不会回中芯的，时过境迁，王宁国现在不错，中芯重新回到了快速发展的轨道。”张汝京略略沉默，继续开口道，“我是跟不上时代了，这种时候不要跟着瞎折腾了。”
张汝京在中芯的那个时代，距离现在的先进制程有数代之差，如今冰芯的局面又越来越微妙，他觉得还是不要增加什么额外的不良因素。
“哦，原来是台记搞了一次没心气了，奇怪，我一个冰芯董事长都不怕，你一个打工仔倒是怕这怕那。”方卓又喝了一口酒，摇头晃脑地说道，“奇怪奇怪真奇怪。”
“你是油盐不进！”张汝京斥道。
“到底是谁油盐不进？”方卓反问。
张汝京瞪眼看方卓。
方卓浑不在意的与他对视。
最终还是张汝京败下阵来，他把筷子拍在桌上，说道：“再等等！”
“好，张总，中芯正统在冰芯，我这里有纯正的中芯风味，你要是来了，不怕没朋友！”方卓笑道，“只是，从前是邱总给你当副手，这次恐怕要反过来。”
“我当不了副手，要是冰芯需要，当个顾问也就罢了。”张汝京心中闪过诸多念头，有在中芯的研发鏖战，有快速发展的意气风发，有忍痛辞职的含泪而去，也有在硅片制造上的稳打稳扎……
如果可以，他当然愿意再在晶圆制造这个环节上发光发热。
只是，尽管松了口，张汝京心里仍有迟疑，自己到底还能有多少用。
“来吧来吧来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干了干了！”方卓伸手一碰酒杯，喝完了今晚最后一杯酒。
张汝京同样一饮而尽，心中的迟疑忽然被漩涡中心的方卓所感染，好好好，站在漩涡外面看终究不如跳入漩涡里来的过瘾！
※※※
方卓处理手上的工作，恰好是在圣诞节这天与amd的苏姿丰一起前往合肥，算是视察近期工作，顺带推动下合作。
这一趟同行的还有心里已经蠢蠢欲动的张汝京。
一行人抵达合肥，等到见到蹲在合肥主持工作的邱慈云，张汝京只等短暂寒暄就有些迫不及待的拉着邱慈云落后后面，问了个关于良率的问题。
“冰芯的16nm良率现在多少了？”
邱慈云的笑容卡在脸上，良率是个很保密的问题，通过这个数字再结合报价就可以大致评估冰芯的战斗力。
这个答案在冰芯内部极其保密，更何况这样直接被外人问起来。
“咳，张总，你……”
你老糊涂了啊！
邱慈云顿了顿，委婉的继续说完：“你冒昧了啊。”“是你家方总要拉我来冰芯，他嫌你干的不行，要让我来取代你的位置。”张汝京一脸认真，“你不告诉我，我等下就去自己查了。”
“我干的不行，让你来？”邱慈云上下打量曾经的老上司，“你浑身上下还能打几颗钉？”
“好吧，不是取代你，是来当个联席ceo。”张汝京还是一脸认真。
邱慈云这次真信了。
要说张总当初和台记签的协议，现在应该也到期了，而且，那时候是为了限制中芯的发展，而如今冰芯已经成功抢滩16nm，成为全球第一，所谓限制还有什么意义？
可是，联席ceo，梁博士就是啊。
一个企业还可以带俩联席ceo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