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着老爷子长大，似乎一直被当成是毕家的下一任‘掌门人’培养。
传闻里说，培养的并不成功，是因为毕方没天分。
可这段时间和眼下来看，路悠悠觉得，这推测，八成是错的。
她能学习好，靠的是勤奋和经验，可毕方靠的，绝对是最纯正的，天分！
从传闻故事来看，他俩好像的确有点儿像。
她父母离婚，都不要她，魏淑琴据说还生了个小儿子。
她跟他一样，都是在老人身边长大，她是外公、外婆，他是爷爷。
可其实根本上，他们又是不一样的。
这一点，毕方也是现在才明白，所以他说：“开始，是这么想的。现在不了，不仅不，还好像突然明白，我怎么会活成那个鬼样子！”
毕方苦涩的冷笑。
路悠悠：……
他都算鬼样子的话……他是没见过啥叫鬼样子吧？！
路悠悠眼睛眨一眨，突然一把拉住他衣袖：“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哈？”
毕方一愣，没来得及说话，已经让路悠悠，拉出图书馆了！
他低头看着她扯着自己袖子的小肉爪子，想起了那些浪漫的爱情故事和电视剧，向来温润的眼里，有了真正暖融融的光！
然而：……
“悠悠，咱，来警察局……干啥？”
毕方咽了咽唾沫，看看眼前高大冰冷的门脸儿，莫名居然有点儿，怕？
“来看鬼样子啊！”
路悠悠笑眯眯，扯着毕方的袖子，大摇大摆和看门儿大爷打了个招呼，就进去了。
门后坐着的民警叔叔，从大玻璃窗看见她，立马一推转椅滑到门口，坐着笑问她。
“悠悠，来干嘛？送嫌疑人啊？”
毕方：……
就，还是怕啊！
“不是，我们是来看嫌疑人的！”
路悠悠扯着毕方，快步上楼。
“啊？”
民警叔叔没明白。
路悠悠就解释了下：“我朋友毕方，他最近有点儿丧……就是不开心，觉得自己活得特别不好！我就想给他看看，这天底下，有好多比他活的不好的人！想来想去，除了大牢，肯定咱们这儿最多，是吧？”
她眨眨眼。
民警叔叔：……
是，吧……
但总觉得，被内涵了？
：不幸千万种
老徐在里面，听见外面路悠悠的声音，笑眯眯又有点儿疑惑的出来看情况。
“真是悠悠啊！你哥休息啊……你该不会……”
他们最近有点儿忙，老徐也有点儿怕。
怕来事儿，实在快应付不过来了！
“没有没有！”
路悠悠最近挂着锦鲤模块呢，怎么会那么倒霉？！
她赶紧指着身边的毕方示意：“我带他来的。”
“说要看犯人。”一个民警叔叔捂着额头解释。
老徐：……？？？
路悠悠只好把刚刚说过的话，又说了一次。
好在老徐听得明白，想了想，就点头答应了。
“最近没什么案子，你们跟我来，带你们劳教所看看去！正好，我也取份儿资料回来。”
“太好啦！”路悠悠高兴。
警察叔叔和毕方：……
老徐开着破车，把毕方和路悠悠拉到劳教所，跟所里的同事说了下情况。
对方接待这种类型的集体活动挺多，倒是第一次见俩小少年自个儿来的，虽然有点儿奇怪，却还是熟门熟路的找了个年轻的民警陪着，带他俩去了劳教所。
这个劳教所，离派出所还挺远的，在西市东山郊区。
四周树木成荫，内里却只有钢铁水泥，高墙隔开了最美的自然和最自由的世界，任何人只要抬起头看看外面，都会觉得，外面的世界，哪怕一只鸟，一棵树，都比里面的强些。
毕方刚刚经历爷爷过世，家族内斗，本来心情就不大好，跟着狱警进了这劳教所，比路悠悠，更觉得压抑！
“咱们劳教所，分两边儿。”
狱警介绍：“左边男监区，右边儿女监区。原来啊，女监区基本就是空着的，这几年人多了，故事也多。一会儿，找个大姐姐，给你们专门介绍里面的情况。”
又说：“这不马上三八节了吗？她们在准备活动，还挺有意思，比男的这边看着，舒服点儿。”
“舒服？”
毕方还没明白。
狱警笑了笑：“进去你就知道了。”
劳教所其实关的都不是重犯，是以劳动改造为主的犯人。
所以他们每天除了跟普通犯人一样吃饭坐牢接受教育，大部分时间，就是在狱警的看守下做工。
现在正做的，就是内衣背心生产。
西市是省内重要的棉纺织品生产中心，出品的棉纺织品全国驰名，而很少有人知道，其中十分之一，都是由劳教所的人犯人做出来的！
狱警带着他俩进去。
工厂很有些古旧，靠近的时候，就能听到机器运作的声音，虽然并不刺耳，却比热热闹闹的生产车间，更让人不舒服。
因为太安静了，安静到即便现在门口，窗子单薄，也仍然只能听到机器的声音。
里面没人说话，没人随意走动，没有交流，更没有笑声。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几乎同样麻木的表情，同样麻木的眼神，整个工厂，死寂的不似人间！
毕方感受的到这种寂静，也感受的到这种强烈到比他心里的压抑更重的压抑，他甚至觉得不能呼吸，因此脸色难看。
可他居然不想放弃，因为他们的绝望，仿佛真的在告诉他：这世上，比你还不幸的人，实在多的太多了！
他们还活着，你又何必觉得，活着没意思？
：又有意外了
毕方盯着里面，一点点的，居然真的开始领悟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站在这儿太明显，还是毕方的目光太过专注，他们正对面那条线上，正在大包装的一个男犯人突然抬起头，朝着他们看过来，
他先是露出个惊讶的表情，然后，迅速把头埋下了。
路悠悠愣了下，这人脸熟！
然后，她很快想起来了，他居然是教育局上回来调查她的那个人？！
路悠悠下意识就想回头问一句，那人是什么罪？
但想到，这八成算是机密，狱警未必会告她，暂时忍不住了。
这人的情况，事后托徐叔叔帮忙打听下，也是可以的。
她觉得时间差不多，偏头看了看毕方。
他脸色微微发白，眉头紧皱，一手还捂着胸口，看着很不舒服。
路悠悠赶紧拉他衣摆：“你怎么啦？”
不是一时急火攻心，给魇住了吧？
毕方果然轻轻松松就被她扯得晃了一下，不过他很快站稳了，好像是回过神，粗喘了两声，朝路悠悠摇头，笑了。
“没什么。”
“悠悠，谢谢你，我刚刚……好像顿悟了？”
“啊？！”
路悠悠和民警：……
这是看出个出家人啦？
“别这样，我就是好像突然明白了好多道理，想通了好多从前想不通的事儿，然后突然就觉得轻松了！我觉得，以后，你肯定不会再看见个装模作样，假惺惺的我了！”
哦！
路悠悠点点头：“那是好事儿吧？我之前吧，的确觉得你挺累的。不是说你装温润、深沉、儒雅，让我累，而是就算你在笑，我也觉得，你心里是凉飕飕的。”
他们边走，边说。
毕方就问：“那现在呢？”
路悠悠偏头看了看他：“现在你没有笑，可是我觉得，现在在你身边，舒服好多啊！”
“嗯……毕方，我要谢谢你！”
“谢我？”他轻笑：“不是应该我谢你？”
“你要谢呀！可是，我也想谢谢你，那么努力的理解我，把真实的自己展现给我。我觉得，这在你的生活经历里，一定是特难做到的事儿！所以，谢谢你为了跟我做朋友那么努力，我无比荣幸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