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事不是你的错。”
老肖头比谁都明白于老太太心中的苦痛，他叹口气，像以往多年每次开导于老太太一样，说：“是造化弄人，导致那件事发生，谁都不想的，况且云小姐自个也知道那不是你的错，根本就没怪过你，甚至为了你甘愿生下肚子里的孩子，这才有了平安。”
平安是于婉云生的那个孩子的小名。
“可是至今我都觉得那天发生的事太巧了，哪怕他不承认，我依旧认为和他脱不开干系。”
即便是在外面应酬喝醉酒，但床上躺着的是不是她，他难道真就认不出？
况且……况且他对她并没有多少感情，否则，不会在她进门没两年，便往后院纳了两个姨娘。
最关键的一点是，在那日之前有差不多两个月没进过她院里，更谈不上和她躺一张床上，怎就时隔多日……突然踏进她的院子？
而她也恰好在那个时间段因为府中庶务被管家从屋里唤走，想着妹妹云儿刚参加完学业考，又在外面和朋友逛街累了，她便让妹妹躺她床上睡会，并安排大丫鬟守在门外。
结果，事发的时候，院子里一个下人都没有。
后来她把整个院子里的丫鬟妈子都查了个仔细，虽发落几个手脚不干净的，但关于那件事的参与者，却连个影儿都没揪出来。
要说这不是有人事先图谋好，她不信！
但能在她院里神不知鬼不觉做手脚的，除过那个男人，她想不出有第二个人。
所以，她怀疑他不是没有根据。
“事情都过去几十年了，即便整件事和姑爷有关，又能如何啊？你啊，就是太叫真，这样只是在为难你自个，也苦了你自己啊！”
老肖头这么多年陪在于老太太身边，他是真不想再看着自己放在心底的人，一直这么自我深陷愧疚和痛苦中走不出来。
都快走到生命尽头了，就不能放过自个，活得轻松一些？
“你不懂……”
于老太太抹着泪摇头，她说：“要是没有那场意外，云儿就不会有孕，就不会为了生下那个孩子……大出血而亡，是我害了她，都是我害了她啊！”
老肖头：“云小姐是自愿生下那孩子的！”
于老太太：“可那也是为了我，她是为了我能坐稳大夫人的位子，为了我能在那府上站稳脚，才想着把那孩子留下的，如果在发现的时候就拿掉，云儿肯定会好好的！”
“这样平安少爷怎么办？”
要是云小姐不把孩子生下来，能有后来的平安少爷？老肖头说：“你和姑爷成婚后多年不见传出喜讯，其实云小姐比你还要着急，她喜欢你这个姐姐，
不想看着你因为没孩子被人说三道四，我估摸着多半是基于这个想法，云小姐在察觉到自己身体有了异样后，
你这张嘴啊是真甜
才瞒着你等到腹中孩子满了三个月才告诉你，怕就是避免你要她保全名声，拿掉那孩子。
月份大了再喝药肯定有很大的风险，云小姐就读新式学堂，她肯定知道这一点，于是宁愿不出府，连你的院子都不出一步，坚持把平安生了下来。
在弥留之际，云小姐明明白白告诉你，她不后悔，她想给你留个依靠，在云小姐心里，她是既把你当姐姐也是把你当做娘呢！”
于婉云从小就是姐姐婉秋在带，在于婉秋出嫁时又被姐姐带到夫家养，还真就如老肖头说的那样，于婉云视长姐如母，对于老太太的感情真得很深厚。
听完老肖头说的，于老太太半晌说不出话，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姜黎清甜欢快的声音：“于奶奶！肖爷爷！我和洛晏清来看你们啦！”
“是黎宝来了，你快帮我看看，有没有哪里不妥？”
忙不迭擦拭眼角，于老太太对着老肖头扯出个笑容。
“好着呢。”
老肖头回应，继而起身走向房门口，他挑起棉门帘，见姜黎和洛晏清正朝着正房走过来，瞬间眼神慈爱，笑说：“屋里暖和，赶紧进来坐。”
姜黎：“肖爷爷，你和于奶奶最近一起都还好吧？”
“好着呢，我和你于奶奶都好着呢！”
老肖头笑容满面回了句，接着他说：“来自个家还提什么东西，你们呀，往后可别这么见外。”
接过洛晏清递过来的各种补品，老肖头嘴里念道，闻言，姜黎眉眼间满是笑意，她说：“这可不是见外，这是我们做晚辈对长辈的孝敬。”
“你这张嘴啊是真甜。”
老肖头看着姜黎的目光里尽显宠溺，这时于老太太说：“黎宝快过来，让于奶奶好好看看你，这一段日子没见，于奶奶做梦可都在想你呢！”
“我也想于奶奶哦！”
走至床边坐下，姜黎就被于老太太握住手问：“考得还好吧？”
“嗯，我感觉不错。”
姜黎微笑回应。
“小洛这是休假啦？”
视线挪向洛晏清，于老太太问。
“嗯。”
洛晏清点头。
于老太太：“这放了假就在家好好休息，陪陪我们黎宝。”
洛晏清再次点头。
于老太太：“你常年在单位忙工作，虽说有你岳母帮黎宝照看家里和三个孩子，但黎宝身体不是很好，平日里肯定也没少辛苦，你是黎宝的丈夫，在家的时候可得多疼疼她。”
“这是必须的。”
洛晏清说着，禁不住看眼姜黎，目中柔情毫不掩饰。
于老太太有瞧见，自是感到欣慰。
“有没有想过报哪所大学？”
将目光落回姜黎身上，于老太太眼神慈爱，微笑着问姜黎。
“水木大学。”
姜黎没有半点含糊。
“我们黎宝有志气，于奶奶听着就觉得高兴。”
想当年妹妹云儿也是一心想报考水木大学，结果一场意外导致她的小云儿不仅没机会再实现梦想，更是丢了一条命。
现在能看到眼前这孩子考上水木大学，于老太太心里无疑是高兴的，她觉得妹妹云儿要是知道的话，肯定也会万分高兴。
不用再查证
“于奶奶就不觉得我是在吹牛？”
姜黎眨巴下她的清凌凌的狐狸眼，语带调皮问于老太太。
“我们黎宝聪明伶俐，可不会说什么大话。”
于老太太笑得开心：“等收到了录取通知书，记得拿来给于奶奶看看。”
“好，我到时一定拿过来给您老人家过目。”
姜黎眉眼弯弯，脸上笑容既温柔又甜美，她爽快做出保证。
一旁，洛晏清在陪肖老爷子说话。
而房间里时不时就会想起于老太太的笑声，可见姜黎把老太太逗得有多开心。
差不多待到四点半左右，姜黎亲手帮两位老人做了顿饭，又陪着一起吃过，最后把厨房收拾整洁，和洛晏清提出告辞。
“于奶奶，学校快放学了，我和洛晏清得去接孩子，不能在这多陪你和肖爷爷了，不过你们二老放心，回头我们肯定还来，到时，我再给你讲几个笑话，让洛晏清在旁陪肖爷爷多下几盘棋。”
“好，我和你肖爷爷等着你们来家里。”
于老太太笑呵呵地点点头：“路上别开得太快，多注意安全。”
这话老太太是对洛晏清说的。
洛晏清轻颔首。
送走姜黎二人，老肖头放回房间。
“黎宝走了？”
见老肖头进屋，于老太太问。
“嗯。”
老肖头点头。
半晌没听到于老太太再说话，老肖头禁不住提起一事：“要不要再托人查证下？没准能有什么发现？”
“不会有结果的。”
于老太太摇头：“找不到阿梅，我们什么证据都不会有，不过也没必要去寻找什么证据，就黎宝那张脸，你觉得这会有错？”
老肖头眉头微锁：“话虽如此，可你我都看过李同志给咱们的那个调查结果，蔡秀芬同志当年在镇卫生院确实是生了对龙凤胎。”
于老太太：“资料上显示，当年给黎宝她娘接生的大夫和护士一个几年前就去世了，一个不知被调到了什么地方，而且十年前那卫生院的档案室、连同旁边保存患者相关信息的资料室着火，最后什么都没留下，由此可见，黎宝到底是不是她娘生的，这一点并不能肯定。”
老肖头：“可也资料上也没说阿梅有在那个地方出现过。”
“时间过去太久，即便有人看到过阿梅，谁又能一直记着？毕竟是个陌生人，换作你我肯定也不会去刻意记在心里。”
于老太太说着，停顿好一会，方又说：“我还是之前那句话，不用再去查证什么，虽说现在一切都朝好的方向发展，
但你我谁都不能保证会不会再出现什么风波，要是被人知道黎宝那孩子真和我沾亲带故，难保不会给她带去麻烦。
总之，你我心里都有底，而我也早已认定黎宝那孩子的身份，就别再横生枝节了。”
闻言，老肖头静默，须臾后，他问:“那个方素真不是阿梅？”
“你这话问的……要真是，咱们前面说的那些岂不都是废话？那年我和黎宝还有黎宝她娘在百货商店遇到那个方素，当时打眼看，我觉得她挺像阿梅，结果我回家和你说过后，咱们又通过熟人去打听了下那个方素的底细，人家是怎么告诉咱们的？”
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