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徐朝前连声答应,方才皱紧的眉头此刻像菊花一般绽放,“小女的八字明日下官亲自送到侯爷府上去。”
“不必!”穆戎道,“就现在吧?”
“啊?……”徐朝前又愣住了。
“我们爷的意思,是请徐大人将大小姐的八字现在就拿出来。”一旁的穆艾插嘴道,他今晚饿着肚子为徐家的事来回跑,此刻见徐朝前这么拎不清,不免有些上火。
侯爷怎么挑了这么一个岳父?耳朵不好使,脑子也不太好,怪不得现在才混到个六品。
徐朝前连声答应:“好!好!好!下官这就让内人去取。”
说完,他推了徐柳氏一把。
后者不太情愿的起身,转去了内院。
只要婚事不黄,徐朝前就不再害怕了,他开始天南地北的高谈阔论。
穆戎侧身倾听,时而微笑时而点头,徐朝前越说越得意,但只有穆艾知道,自家主子压根儿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直到徐柳氏带着徐容容的八字回来,穆戎才收敛情绪,站起身接过八字,并小心翼翼地收好。
待一切收拾妥当,他拱手告辞。
徐朝前恭恭敬敬的将人送到门外,目送穆戎登上马车:“侯爷慢走。”
穆戎立在车上,居高临下道:“徐大小姐太瘦弱了,气色也不好,还请徐大人费心照料。”
等目送威远侯府的马车离去之后,徐朝前才回过味来:这不是我自己的女儿吗?威远侯这是啥意思?怎么还请他“费心”照料?
这……这……这!这是在暗示他对自己女儿不够上心吗?
都怪徐柳氏那个贱妇!
院外发生的事情,徐容容浑然不觉,她又陷进了被困在威远侯府的梦境里。
穆戎不喜欢侍女伺候,因此偌大地侯府只有她带去的柳莹儿一个女婢。
这个丫头一心只想着爬床,对她这个毫无权势的侧夫人自然半点也不放在心上。
进入侯府的第一年,她没有一顿饭不是冷的,柳莹儿每次都在吃饱喝足后,才将饭拎回她所住的沐心院。
柳莹儿并不怕得罪她,更不怕惹她生气。毕竟在侯府,她一年见不了穆戎几次。她这侧夫人之位形同虚设,若是想要在侯府好好活下去,她必定不敢得罪自己的娘家。
就这样猖狂了一年多之后,柳莹儿又借着她的名义妄图爬床,事败后被穆戎下令杖毙。
行刑那天,侯府长史穆易奉命去沐心院“请”她这个主子前去观刑,让她亲眼看着自己贴身婢女的下场。
柳莹儿差点被打成肉泥,而她则连羞带怕病了整整一个冬天。
外界传言,穆戎真心喜爱这个侧夫人,为了她迟迟不愿娶妻纳妾,也从不眠花宿柳,甚至连一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但她知道,这一切的背后不过是为了他心头的白月光林皎月罢了。
不娶妻,是为了留着正妻之位迎娶林皎月。
不纳妾、不眠花宿柳、不纳通房,是他要为林皎月守身如玉。
成亲四年,别说与她同床共枕,他甚至连她沐心院的屋子都没有走进一步。
直到……
那个暴雨之夜。
她想要救出文摇和洛书向他求援,而这一切的代价。是他在那一晚强要了她。
初经人事的身子,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的承受。
直到他恢复理智,在吞掉了她的泪水后继续与她纠缠。
她记得第二天醒来后,她裹着凌乱的衣衫打开门,却正好看见林皎月那张难以置信的脸。
“戎哥哥,你……和她……”
林皎月眼角滑落的泪水令穆戎十分慌乱,他紧紧抿着唇,无法解释这屋内凌乱的痕迹,以及尚未消散的靡靡气息。
这样的静谧令人窒息,她刚要开口:“庆阳郡主……”
“你退下!”穆戎喝道。
声音不大,却足以击碎她。
这一声呵斥让她知道:一切都没有改变。
林皎月面颊上那破碎的、难以置信的神情,恰到好处的撩拨着男人的心弦;那如小鹿一般清透的眸中,有一颗泪珠正适时滚落;还有她维维发抖的身体似乎正摇摇欲坠,但又反差似的透着压抑和隐忍。
不愧是她,林皎月。
她看着一切都恰到好处的林皎月,忽然觉得自己败给这样的对手,似乎没有什么不甘。
她艰难地扯过外衣裹在身上,赤着脚向外走去。
擦肩而过时,她听到林皎月哭泣:“戎哥哥,北凉偷袭边境,我爹和大哥他们下落不明……”
“你别难过,我这就进宫请旨,去营救他们!”这是穆戎急切的声音。
“谢谢你……谢谢你,戎哥哥……我祝你和侧夫人百年好合……”
“皎皎,你听我解释……”
身后的人在辩解,在哭泣,在抚慰。
而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她的赤脚踩在碎石路上,好痛。
没过多久,穆戎便领兵前往边境,营救兵部尚书林之痕和北线戍边督卫林允策。
临走前,他吩咐穆易将府内事务交由她来打点。
这是她入府五年以来的第一次。
但是她拒绝了。
她只让人将侯府最偏远的望江阁收拾出来,然后搬去那里独居。
从此,侯府的一切,穆戎的一切与她无关。
她想着,等他回京,她便以无子为由自请下堂,从此与威远侯府恩怨两清。
然而,终究是出了岔子,他愿意为林皎月只身犯险,但换来的是七夕宴上锒铛下狱。
而她,则在最后一刻,为他赔上了性命。
若要问她是否后悔?
其实在扑出去为他挡箭的那一刻,她什么也没想,就这么冲出去了。
既然做了,又有什么好后悔呢?
只是一觉醒来,现状让她哭笑不得:
既然能重活一次,那为什么不让她回到更早些时候呢?若是有更充足的准备,今晚之事必定不会发生。
她在满心的怨念中,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