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现在国内各部门的财力,实在没法让人家眼开,自然也就不了了之,此前能买个墨尔本号回来,完全是意外,那是人家广东的拆船厂自己掏钱当废铁买回来的。
之所以还剩下两件能研究的东西,那是因为不好拆,乌克兰人就算了,不然也只能买个壳回来。
听到对面不可置信的声音,安夏回答:“对,我觉得他们航母虽然是八十年代的,不过有不少电脑自动控制系统有可取之处,我们公司也能用得上,我想买回来,希望国家能给予方便,批个港口让我把船停了。”
她说得轻松,航母当然不可能给私人拥有,也不可能随便哪个港口可以停航母。
如果安夏此前没有跟他们打过交道,他们会当这是一个醉汉打来的骚扰电话,但是他们知道安夏是什么人。
她在货款一分钱没付的情况下,就把价值一千多万元的无人机全部拿出来,都没提签合同的事,说砸就砸了四十多架。
还说大不了就当砸航母玩,这年头,手里有几十亿的土豪也不敢砸美军的第七舰队,她砸过一次,可以吹一辈子了。
领导觉得也许她真的有这个实力,也有这个想法。
“呃嗯……我们要先开个会,讨论讨论,研究研究。”
安夏催道:“能不能尽快派一个人,或者几个人,能代表国家的那种等级,赶紧过来一趟,这边的厂长不相信我真的要买,我怕他转头就把船给卖了。”
只派一个人过去的话,那没有什么问题,对面很快答应:“好,我们尽快派人过来。”
安夏在尼古拉耶夫市闲逛,与几年前的鼎盛时期相比,这座城市已经渐渐死去,有能力的年轻人全在刚解体的时候都跑去大城市了,城里只剩下老弱病残妇孺。
解体前后的休克疗法让物价爆涨,卢布已经颇有金圆券的气势,对美元的汇率暴跌。
安夏站在面包店门口,亲眼看着店主擦掉黑板上原来的卢布价格,又重新写上。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一条大列巴价格就翻了个跟头。
以美元做为货币单位的价格没有变。
安夏怔怔地看着,这个场景好像在哪里见过:
一个小胡子在法院里嚎叫着:“你知道一条面包要多少钱?五十万马克!连一辆手推车都装不下!”
然后,二战开始了。
可是已经休克的俄罗斯,有钱人继续当他们的寡头,平民们连干一架的精气神都没了。
直到数年后,寡头们被一位曾在东德当过克格勃的总统干掉,俄罗斯的经济才稍微恢复了一点点。
安夏看见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走向面包店,问完价格之后,整个人都僵在那里。
他向店主低声乞求着什么,店主对他说了些什么,又敲了敲板子上的美元价格,摇了摇头。
老人垂头丧气的离开,对赶过来的另外几个老头说了什么,他们都很丧气,又不愿意离开。
其中一个老人忽然看见打扮入时的安夏,眼睛一亮,他快步走到安夏身边,小心地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之后,盒子里装着一枚亮闪闪的勋章。
另外几位老人也围过来,向安夏展示他们手里的勋章。
很多种不同的勋章,安夏只认识一枚二级红旗勋章,她记得首先登上泄露后的切尔诺贝利核电站的几位才能获得它。
还有几枚也许是劳动者勋章,也许是战斗英雄勋章。
“五百美元!只要五百美元,全都给你……”老人们诚恳地向安夏兜售着勋章。
这些记录着老人们曾经荣光的勋章。
如今只是换取今日面包的一件商品罢了。
五百美元,在1994年的俄罗斯人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但是其中一部分勋章如果在2006年以后出售,一枚也许就能卖到五百到五千美元。
“好心的姑娘,买了它吧……”老人们眼巴巴地看着安夏。
忽然,安夏听到有人吹口哨,几个穿着皮夹克、剃着光头的年轻男人,嘻笑着从旁边路过,他们看见这群手里捧着勋章的老人,同时笔直地抬起右手,伸直,对老人们齐声大喊:“heyhetler!”
然后笑得更加大声,不仅不跑开,还用挑衅的眼神看着这些老人。
老人们无奈地看了他们一眼,又继续看着安夏,请她买下这些勋章,生怕安夏买了别人的勋章,就不买他的了。
现在这些勋章还不怎么值钱,等到后面值钱了,勋章就成为被恶魔盯上的珍宝,为了得到老人们的勋章,花样百出:
有直接入室抢劫的,有假装来拍纪录片,有自称国家博物馆来骗的……
如果安夏不买,说不定过几年,就成这些老人的催命符,比如2019年,有一位92岁的老兵就被冲进门的歹徒活活打死,就为了逼问他的军功章放在哪里。
安夏问道:“我都要了,不过我还想要证书和勋章的故事,你们是在什么情况下获得这些勋章的,能把故事写给我吗?”
安夏收下了勋章,付一半的钱,约定第二天在她的旅馆里见面把那些故事给她,到时候再付另一半。
目送着老人们开开心心地买了面包离开,安夏无声地叹息,准备离开,刚一转头,一头撞到一个男人的怀里,这个男人不仅不道歉,还伸出手环住她的腰。
安夏大怒,想都不想,一拳打在他的鼻子上:“你……”
“呜……”
下面的话还没来得及骂出口,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耳朵,安夏抬眼一瞧,陆雪正用手捂着鼻子,脸皱成了一个苦瓜,眼圈都红了,脸颊上还挂着两滴酸痛出来的眼泪。
安夏赶紧给他擦脸:“你不是在圣彼得堡嘛,怎么突然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还抱我,我以为是哪里来的小流氓呢。”
陆雪鼻子的酸痛缓过劲来以后,瓮声瓮气地说:“我昨天突然接到上级电话叫我过来找你,刚才看到你,我想给你个惊喜……呜,你打我,鼻子疼,你都不哄我……”
安夏揉着他的鼻子:“哦哦哦,不疼不疼,疼疼飞走啦。你这真不是惊喜,是惊吓,刚才我看到好几个光头党在马路上,好吓人的,人家好害怕,你还这样吓人家。”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陆雪靠在安夏身边,挽着她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