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他有一个美好的心愿:安夏的提议,他也要唱反调。
“经过这段时间对市场的调研,我认为我们厂很需要这款设备。”安夏将资料递给龚伟和陈勇。
“什么衣服用这个?”
“这个主要目的不是用来做衣服,而是做防伪标识。”
“花二十万?就为了一个标?咱们得卖多少布才能把这二十万挣回来?再说,人家认这个标吗?”龚伟的嘴巴像机关枪一样猛烈输出。
安夏早有准备,她把最近的销售情况都打印出来,拍在桌上:“你看看多久能挣回来!”
这两个星期,变形金刚大热,厂里虽然只收代工费,但产出的布已经赚到毛利润五万多,而且还有源源不断的新订单在排队,求着牡丹厂赶紧发货。
安夏对两人说:“你们觉得这个图案很难印吗?”
两人都是行家,自然知道这种水平的印花,并不是什么高不可攀的壁垒。
“我们卖的是什么,是品牌,不是技术。”
龚伟撇撇嘴:“谁花大价钱买牌子啊?”
“呵,我可听说有些人为了一块梅花表,跟家里人闹得要死要活的,哎呀呀,这个人是谁呀?不就是块表嘛?随便买一块不就行了。”
安夏阴阳怪气。
龚伟下意识地把右手腕往胳膊里缩了缩。
国营大厂的子女就是没有隐私权,从小时候尿床到考试成绩,再到长大跟女朋友吵架内容,都能传得满山遍野。
龚伟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想要手表,认定了梅花牌,其他的牌子不屑一顾,跟家里人闹腾了好几天。
龚伟强辞夺理:“不一样,大牌子的表质量好!布能怎么样?能穿几十年不坏,还是穿在身上百米赛能跑九秒八?”
“是身份的象征,穿上咱们厂布料做的衣服,就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龚伟张口结舌:“你……早十几年你敢这么说,都能把你抓起来。”
“大人,时代变了。”安夏毫不示弱。
“行了行了,别吵,咱们是来解决事情的。”眼见着两人又斗了起来,陈勇从中打圆场。
陈勇对安夏说:“这样吧,我跟总厂问问,看看可不可行。”
又对龚伟说:“我认为安夏说的有道理,古代人还知道要亮个招牌,希望大家都能到自家买东西。我们怎么能一点品牌意识都没有。”
龚伟辩解:“如果她要买的是全自动织机,我还能理解。买的是缝标志牌的,那玩意儿,乡下妇女围一圈坐在一起缝,一晚上都能缝出好几十个,有必要花那么多钱吗?”
“你都说随便围一起都能缝出好几十个了,那不是人人都能仿?”安夏鄙视他。
“你这就是投入产出不成正比,二十万块!我认为不值。”
安夏笑笑:“这样吧,我们打个赌,如果它真的毫无价值,以后厂里的什么事,我都不跟你争,以你为准。
如果它的价值超过了它的成本,对我的决定,你只能提出有用的建议,这种毫无根据的瞎猜,就没必要说了。行吗?”
两人之间火花四射。
“行!一言为定!到时候别反悔!”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不行,你不是男的,到时候你要是耍赖说你本来就不是君子,那怎么办!我们立字据!”
“立就立!”
陈勇看着两人忙着写字画押,无语扶额。
老陈厂长对儿子新需求的态度不以为然,他也觉得没必要。
在他看来,防伪那是已经声名显赫的厂才需要的,牡丹厂远没到需要防伪的地步。
“对,你们是已经做出了一些成绩,但搞得都是什么啊,都是给小孩穿着玩的衣服,没过几天,这股风就吹过去了,到时候买来的设备怎么办?放在那里乘凉吗?”
陈厂长语重心长的教育儿子。
在他的思想里,小孩能带来多少产值?他的父母,他自己,包括陈勇小时候,谁家孩子不是老大穿完的衣服老二穿,老二穿完老三穿……一套衣服能供全家六七个孩子。
至于牡丹厂现在能卖得好,那是因为改革开放之后,外面多了一批暴发户。
但是暴发户才几个人?
社会上的平均水平还是老老实实在厂里拿死工资的人。
那些印着变形金刚的衣服,肯定很快就卖不动了。
说到最后,陈厂长干脆用:“我是你爸,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多,走过的路比你走过的桥多。做事要稳,别跟个小孩儿似的,毛毛躁躁,听风就是雨的。”
从厂长办公室出来后,心情不佳的陈勇遇上了龚伟。
陈勇打招呼:“真巧。”
“不巧,我来找我爸。”与陈勇相比,龚伟神采飞扬。
“你让你爸不要给牡丹厂再拨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