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联邦大学是沉默的。沉默地以亚特兰学院为基点向内坍塌,深厚历史刻印的百兽门没有留下一点深厚的痕迹,脆弱得毫无挣扎化成一线薄薄的白光。
连废墟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温文尔沉默地站在废墟前。
银荔带着郎定河出现在他面前,虚构的薄弱梦境瞬息如数坍塌,冷冷嘲笑他天真的幻想不堪一击。
越过逻辑的错漏百出,跨不过已经拦不住现实的想象。
“温文尔……”
一遍遍熟悉过仍令他感到陌生的女孩欲言又止,望着他的表情,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曾经站在他身边,也会和现在一样,站在别人身边。
他费尽心思打造一个只以他和她为中心的世界,规划沿着没有遇到任何人误导的过去,没有他那些商业版图的扩张,没有郎定河和路停峥的横插一脚,没有父亲阴晴不定的脸色,没有母亲让他失魂落魄,什么都没有,只有他和她,可以走向怎样自然又紧密的未来。
温文尔用力挥动捕梦网,抓了个空,那一阵亚特兰坍塌的风空空如也,把他做过的梦,不管是酒店初次探索禁果,还是海岸边卷动的洋流和女神的裙摆……通通埋葬在废墟之下。
现下吹来的风,究竟是他梦境正在坍塌的风,还是他少年时站在海上城的岸边,从母亲的住所吹过来的海风?
犹如美神降临的母亲,远远看着他,认出了他是谁,却没有说一句话。她拒绝了他的父亲,也拒绝了他。拒绝了极端的求爱者,也拒绝自己的孩子。
为什么不可以有一个人全身心地只属于另一个人?
人的欲望为什么总是遍布灰尘,他用力喷洒清洁剂,暴虐揉搓手指的滚滚泡沫,泡沫里看不见手指,他知道手指还在,一时出现,一时隐没,或在正面,或在反面。
世间的东西总是掺杂肮脏。慕子榕想得到他,附着之上的是慕氏和路停峥挟他为棋,父亲对他的松懈和管制施加了情事悔不当初的失意,母亲对他的忽视来自他是她不光彩的过去……
连创世的梦也不可能如他所愿的一尘不染。
种种镜花水月,如电、如露,如梦、幻、泡、影。
“温文尔,我们回去吧。我的机械原理还没考合格呢。”
他淡淡地看她一眼,坍塌的不只是他的梦境。
银荔对身侧的人说,“你先走吧。”
这个梦境存续不了了。郎定河瞥一眼源头梦主,“我等你醒来。”
他不需要死缠烂打,只用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把她拉进他那边“真的”,而这边是“假的”。
这是银荔和他两个人的事。
联邦大学的教学楼、绿化带、校园悬浮车轨道等等所有景致都被挤压成一个点,白花花的梦境一片遥遥死寂。来不及起承转合了,她的裙摆褶皱异常清晰,“温文尔,你愿意做我的家人吗?”
坍塌的风茫然袭过耳边,他有一瞬间没有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