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不可?”
瓜皮船这才靠近蓬船。
当先上船的是一名披甲的肥壮将军,上船之后,瓜皮船都往上浮了一截,随即他又转过身,将中年道人和官员都拉上来。
两人似乎都有些体弱。
“道友慈悲。”
“道友慈悲。”
三名道人互相见了礼。
可是在这期间,中年道人却是迅速的将船舱内还有两人一狐打量了一遍。
船舱内放着几个布袋,不知装了什么东西,还有四个竹筐,旁边摆着一把一看就不一般的拂尘,以及一把长剑。
两人都穿着灰白色的道袍,很是简单,甚至有些发旧泛白,可修道之人自有气度,体现在面容发丝,眉眼肤色,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任何一个细节之中。
甚至旁边那只狐狸看自己的眼神也不一般,就如同人一样有灵性,甚至从中显出思考之色。
这两人一狐绝对不凡!
多半不是无意间误入这里,而是知晓这里在闹妖怪,但是他们不怕。
中年道人迅速做了判断。
但是面上依旧云淡风轻,呵呵笑道:“二位道友从哪里来?又要往哪里去?”
“从徽州来,往京城方向走。”
“徽州?”中年道人眼前一亮,“莫非是齐云山的道友?”
“黟山。”
“黟山?浮丘?仙源?”
“道友竟然知晓浮丘?”林觉有些惊讶。
“呀!真是浮丘?”
“是也。”林觉笑着给他们倒了三杯茶,“知晓黟山的人可不多,知晓浮丘峰的人就更少了。”
“贫道算是一个。”
“道友所知甚广。”林觉随口恭维一句,可看向他,又反问道,“听说道友来自聚仙府?”
“正是。”
“听起来道友在聚仙府很有名气?”
“薄有微名罢了。”
“可不止是很有名气!”中年道人身边的官员忍不住又开口道,“樊天师在整个聚仙府都是最有名的,若道长今后到了京城,或是秦州往北,无论遇见什么妖魔鬼怪,只管报樊天师的名字,妖魔自退!”
“哦?”
林觉想起了此前在琅峰县遇见的那位僧人,叫做云禅法师。
相比起来,云禅法师比他的排场就差很多了,只有一位敬仰他的武人追随,做他的护道人。显然在聚仙府是不如这位樊天师的名气大的。
不过林觉也没问他是否知晓云禅法师,只是端着茶杯,悄悄打量着这名中年道人。
“这位大人啊,我们道人相谈,本来清淡如水,你却非得说这些话!”中年人不喜的对身边官员道,心念一起,便又借机对他说,“正好我与两位道长有些缘分,我看你呆在这里反倒使我们相谈不快,便请你与曾将军暂避一下,走远一些,好让我们谈些道人之间的话。”
“天师!”
官员顿时露出害怕之色,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了,惹得大名鼎鼎的樊天师不喜。
“天师!”
旁边的将军同样喊了一句。
话语中却是有几分担忧。
将军是京城来的中郎将跟随樊天师来除妖,自然是知晓的——
这位天师虽有神仙一样的本领,却只能用来降妖除魔,而对寻常人无效。因此哪怕京城以及秦州北边的妖魔鬼怪都怕他,听见他的名字就怕,可若寻常武人对他心怀不轨,他还是会有危险的。
尤其这两名道人还带了一把长剑。
“无妨,贫道虽然体弱,自有气运傍身,岂是那么容易遇险的?何况贫道自有识人之能,自然能看出,两位道友都是偶然相逢的趣人。”
樊天师摆了摆手,令他们离去,再次叮嘱,走远一些。
一文一武两人只好上了小船,划船离得远些,远远看着这方蓬船里的三人与灯火。
樊天师这才又看向林觉二人。
刚刚他倒是没有说谎,他确实自小便练就了一身识人的本领。
一番浅浅交谈,虽然没有问任何有关妖鬼与本领的事,可他不仅看出二人不是妖鬼,且看出二人应是真正的修道高人。
何况他确实听过浮丘观的名字。
是聚仙府的书中记的——
据说近百年前,一位来自徽州一座偏远的叫做黟山的地方,一个叫浮丘观的道观的一名道人,如同传闻里的神仙一样,一挥手召下天兵天将,将京城外玉山上的道观围了七天七夜。而玉山上那座道观,便是整个秦州修法术的道观中,现存最有名的一座了。
可怜玉山上的修道高人们,本是修仙人,竟差点被饿死在山上。
双方斗法数日,那浮丘道人才退去。
而他此时确有难言之隐。
要从数日前说起了——
十来天前,京城听说了此地妖怪作乱、魏水河水运断绝的事情。
京城的人不知这是什么妖怪,但是聚仙府有记载,此地每十年都会闹一次这种事情,每次都有聚仙府的人前来查看。每次一到这里,此地妖怪作乱的事情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对外便说,妖怪被除了。
流水的县官放下了心,水上的交通货运也会恢复,哪怕是住在附近的百姓,也不得不相信。
此后十年,水上风平浪静。
而除开少不更事的年纪,寻常百姓又有几个十年?
直到十年之后,妖怪再犯。
聪明的人都看得出,哪是聚仙府的人除了妖怪,分明是妖怪规律就如此:大张旗鼓的作乱,每十年就这几天。
前几日在聚仙府饮酒为乐,自有一批吹捧他的人,说樊天师既有通天的本领,恰逢此时妖鬼又生乱,一时整个聚仙府竟找不到人愿意去,樊天师何不前去将这妖鬼给彻底收拾了呢?
酒意正浓,一时答应下来。
本以为他也可以与前人一样,来走一遭,做个法事,使些唬人的手段,就说妖怪被除了,等到下一个十年,他早就到别处去逍遥快活了。
何况这朝廷还不见得能撑到十年后呢,到时谁又记得这件事呢?
不想他为了保证自身安危,带了一个中郎将和一些禁军,说是帮自己护法,而这中郎将真以为自己有滔天的本领,半夜路上遇到一只妖怪,平常十分害怕妖鬼的他居然借了自己的势,胆大了一回,带兵把那妖怪捉了回来审问。
那妖怪也是胆小,一听聚仙府,一听樊天师,当即什么都说了。
这下好了——
妖王也知道是谁了,洞府也知道在哪了,更从那妖怪口中得知,这乃是整个秦州东南角所有妖怪共尊的妖王!
随行将士与官员都兴奋不已,以为要借着樊天师的本领,立一场大功,唯有樊天师自己的心里发怵。
难不成真要去?
樊天师一路都在思考对策,直到遇到这二位来自黟山的道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