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原地拱起手,象征性的将上半身一前倾。
“梁王叔。”
“——叫梁王。”
刘荣话刚说出口,梁王刘武都还没来得及还礼,天子启冰冷的语调,便再度于御阶顶部响起。
梁王刘武目光呆滞的转过头,循声将目光投去,便见天子启——自己的皇帝哥哥,正满目寒霜的直勾勾看向自己。
只嘴上,仍不忘一字一顿对刘荣说教道:“高皇帝祖制;”
“——凡诸刘宗亲,先尽忠,后尽孝;先君臣,后长幼;先尊卑,后上下。”
“太子即为储君,更当时刻谨记:储君,也是我汉家的君;”
“余者,无论是叔伯,乃至祖叔伯,又或是宗亲长者——但非太后、太皇太后,亦或历代先皇,便都是太子的臣。”
···
“臣下奉君之礼,君务受之。”
“臣之礼,君不受,则为不用……”
简短的一段说教,包含的信息量却堪称海量。
尤其是最后那句‘君不受臣礼,则为不用’,更是带上了满满的威胁之意。
——梁王,还是朕的臣吗?
——还把朕,当自己的君吗?
朕,该受梁王的礼吗?
还是该拒绝受礼,以向天下人表明:梁王这个臣子,朕‘不用也’呢……
“皇兄!”
···
“皇兄~”
接连两声哭嚎,却依旧没能打动天子启半分,梁王刘武终是豁出去,直接扑到了天子启脚边,一把抱住天子启的大腿。
一边哭嚎着,一边也不忘对皇帝哥哥,表达起自己最诚挚的悔恨之意。
“弟,悔不该……”
“弟!弟万死啊皇兄!”
“皇兄……”
这一刻,梁王刘武就像是回到了当年,和太子启在三辅大地撒丫狂欢的岁月。
——梁王刘武很顽皮;
太子启虽然也不逞多让,但好歹也在代都晋阳,经历过那么一段苦日子。
等到了先帝自代地入继大统,刘启更是已经八岁——早就过了记事的年纪。
痛苦的岁月,总是能给人带来成长。
太子启,曾被痛苦磨砺过;
但先帝入继大统时,梁王刘武才刚三岁出头;
就算是记得那段岁月,也只会记得:整个代王宫上下,只有自己能顿顿吃饱、整个代王宫上下,只有自己不怕没有衣服单薄,不怕冬夜没有被子盖。
所以,在那段和太子长兄撒丫狂欢,恨不能把关中掀个底朝天的烂漫岁月,类似的场景,总是会出现在这兄弟二人之间。
——梁王刘武惊惧交加,抱着太子长兄的大腿,祈求太子启替自己,向先帝、向薄太后求情;
只是眼下,梁王刘武的哭嚎声中,再不见过去的撒娇之调,有的,只是满满的悔恨。
当时的太子启,总是会将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太子启也很害怕先帝!
但最终,太子启也总会壮起胆子,极具担当的点下头,并说出一句:阿武下次,可别再这样了……
“阿武,还会有下次吗?”
毫无征兆的一声低喃,将定格的画面再次启动;
一声一如往常的‘阿武’,却再不见往日的亲切。
天子启望向梁王刘武的目光中,更是陡然涌上一阵骇人杀意!
被这抹肉眼可见的杀意吓得一愣,梁王刘武旋即便耸拉下肩,再度朗声哭嚎起来。
“皇兄~”
“弟,知错了啊~”
“皇兄……”
···
“弟,不想做什么储君皇太弟的啊~”
“弟,从不曾想让皇兄,用这般厌恶的眼神看弟啊……”
“弟……”
“弟………”
说到最后,梁王刘武便再度叩首在地,也总算是稍压制下音量,双肩却也随着沉闷的啜泣声,而上下浮动起来。
看着眼前的一幕,刘荣只觉得心头发闷。
但天子启的目光,却也是在这令人窒息的一刻,再度落在了刘荣身上。
天子启,一个字也没说。
只是那深邃的目光,分明是在教刘荣:看见了吗?
以后,遇到类似的事,就得这么办。
遇到不听话的弟弟,又或是没法处理的宗亲,就得这么办。
“朕,抱恙。”
“梁王便自己走一趟长乐,让老太太安心吧。”
···
“明日午后,朕移驾上林。”
“——邀梁王游猎。”
“到了太后那边,梁王,可别再哭哭啼啼的;”
“老太太,已经说朕杀了梁王——杀了老太后唯一的儿子了。”
“梁王,可别再让老太后,用更阴狠的话来指责朕了……”
丢下这句话,天子启便冷冷回过身去,背对着梁王刘武,轻轻一摆手,便算是令梁王刘武退下。
待梁王刘武含泪领命,又步履蹒跚的走下御阶,天子启才微微一侧头;
用眼角看向身后,正落寞朝着宫门走去的梁王刘武,天子启又再度看向刘荣。
“太子说,储君太弟的事,梁王不是关键。”
“——那朕,便留梁王一命。”
“但日后,若是叫梁王害了我汉家宗社,等到了地底下,太子便自己去向太祖高皇帝、先太宗皇帝解释吧。”
“解释今日,为何要朕留梁王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