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思虑之后,刘荣便做出决定:田叔这个人,刘荣要。
——不是为了自己;
准确的说,不是为了将来的‘天子荣’,而是因为刘荣的太子生涯,需要田叔这么个能做事、会做事的内史。
“晁错做内史这几年,内史属衙,完全可以说是没有主官掌事。”
“——晁错整天忙着削藩,偏偏内史又不是真的没有主官,底下的官员请示也不行、不请示也不是;”
“自先帝驾崩至今,都还不到三年的时间,内史堆积的政务,便已经有将近两年的量了……”
回到凤凰殿,刘荣不出意外的,见到了除玄冥二少外的两个弟弟:老四刘余,以及老七刘彭祖。
简单打过招呼,兄弟几人便围坐在了院内的圆案周围,东拉西扯聊起了最近的事。
至于老四刘余、老七刘彭祖——终归是弟弟,见哥哥要发言,自也非常配合的含笑投去目光。
原来,我要做鲁王了……
在这种时候,最重要的,自然是内部安定。
见老七如此不认生,第一次参加兄弟们之间的‘小会’,便能落落大方的侃侃而谈,刘荣不由得眉角一挑;
善意的对七弟笑着点点头,旋即给老二刘德递了个眼神。
看今天这状况,刘荣往后,当也能稍指望指望另一个弟弟了……
就好比后世的一些美德,如公交让座之类,其实和储君太子善待弟弟一样:人家做了,是人家给你的情分;人家不做,那也是人家的本分。
又似是苦涩、似是释然的笑着摇摇头,再发出一声轻叹。
“——吴楚乱平,朝堂先是按照乱起之前,就已经颁下的削藩诏,削夺了楚国的东海郡;”
“先失东海郡,今又失薛郡——曾在太祖高皇帝年间,拥有三郡三十六县的楚国,便只剩下彭城郡的七县。”
——刘荣给的特权:必要的时候拿竹简写字交流,非必要,刘余可以不开口。
“除去小十还太年幼,大概率要在长安多留几年,剩下的弟弟们,都是要就藩封国,做诸侯王的人了。”
“此番新封诸皇子为王,还要再削夺曾经,由秦王政在楚地设立的‘薛郡’。”
名义上的‘佐治’捞名望也好,实际意义上的实践学习也罢,总归是要撸起袖子下场,做出点拿得出手的成绩。
——楚国?
不是说此番,朝堂不打算除楚国宗庙,而是要从楚元王的子嗣当中,再给元王续一脉吗?
简略讲出刘彭祖、刘胜二人的封地,不等刘彭祖反应过来,刘荣冷不丁跟上一句‘值得吗’,只惹得刘彭祖当即一愣。
“往后,我汉家的南墙,便要这哥俩携手卫戍……”
但并未开口。
尤其此事,还不需要刘荣去做具体决策,自有田叔那老狐狸去头疼!
听闻刘荣顺着田叔的事,说起晁错这个内史,老七刘彭祖毫不怯场的接下话头,也参与到了兄弟众人的话题当中。
“老六,要做长沙王了……”
刘荣只浅浅一提,刘余便当今心下了然,迅速从‘得王项羽故国’的雀跃中冷静下来,沉沉对刘荣一拱手。
“虽然是夸张了些,但也足以说明晁错这个内史,究竟是有多不称职了。”
“届时,我也要在田内史左右,佐粮价平抑事……”
“老四做了鲁王,可是比项籍那个‘鲁公’,爵位都还要高上一级?”
“彼时的内史,与其说是关中的话事人,倒不如说是丞相手底下,专门负责关中事务的副手。”
刘荣说的云淡风轻,刘余、刘彭祖兄弟二人却颇有些动容,满是郑重的再拜。
先帝掌权十九年,建了九处马苑;
再将刘余其他两个弟弟的封国道出,并对六弟刘发被封为长沙王表示一下怜悯;
“吴国被除了社稷,老五以故吴国广陵郡为封土,封江都王。”
老二刘德更是笑意直达眼底,深感过去这段时间,没白给弟弟做填鸭式教育。
“父皇能接受的极限,是粮价被压在每石八十钱以内。”
“——一个说法是:张欧为廷尉,天下三年无死囚;”
看出四弟暗含在眼底的雀跃,刘荣也是适时发出一声调侃,惹得刘余又是一阵鼻息粗重。
汉家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又要经历一次政权交接。
“通过了这个考验,才能证明自己可以宰执天下,从而升任亚相御史大夫,以待丞相出缺时递补……”
“——父皇也已经透了口风:待堆积政务处理完,田叔要做的第一件大事,便是稳定关中的粮价。”
“——曾经的吴国,本就有南戒百越之地,必要时出兵支援长沙国,抵御南方越人,尤其是南越赵佗的责任。”
“而曾经,属于楚国的薛郡,往后便是老四的鲁国了。”
“而老四做了鲁王,却是要好生压一压鲁地,那些个鲁儒的歪风邪气了……”
刘淤话音落下,刘荣率先做出肯定,含笑为这个向来内敛、话少的幼弟鼓起掌来。
“田叔为内史,关中堆积的政务,便能尽快得到处理。”
啪;
啪啪啪。
就好像是没有注意到刘余、刘彭祖二人目光中的期盼,刘荣只淡然的侧过头,先看向了自家的玄冥二少。
而天子启这一朝的任务,就是尽可能地将先帝省吃俭用,甚至是从饭食、衣物里抠出来的钱,变现成可用于汉匈大战的战略物资。
毕竟宣明殿、广明殿的兄弟几个,终归不是刘荣一母同胞的兄弟手足。
也不怪刘余没城府,实在是霸王项羽的传奇人生,很难不受热血男儿的崇拜。
刘荣更是笑着摇头不止,手指向身旁的二弟刘德,目光却落在了对座的老四刘余、老七刘彭祖身上。
“但长沙王吴氏一脉绝嗣,长沙与岭南,又只隔五岭而相望。”
如果没有去年这场吴楚七国之乱,让汉家稍微停止了休养生息苟发育的进度,顺带还消耗了一小部分积累,汉家在天子启这一朝,甚至就已经能彻底完成战略准备了。
听刘荣说起正事,兄弟众人自也是下意识坐直了身,原本轻松平和的面容,也悄然带上了些许严肃。
如果是换做其他的皇子,能王一郡——在如今,已经开始出现半郡为一国的汉室,可以拥有一整个郡作为封土,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刘荣却完全没有忌惮二人,完全没有从竞争者的角度出发,对二人表现出防备——换做是谁,都会对大哥如此‘重情重义’感到动容。
“提前学学治民之道,体会生民艰难,再看看平抑粮价的具体措施,终归是有利无害……”
“——区区一个中郎将郅都而已;”
难得老三愿意,或者说是能加入到关于正事的话题,刘荣自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满是鼓励的对三弟一昂首。
“削赵国常山郡,一分为二。”
——接着说!
老二刘德浅笑盈盈,也是对自己的欧豆豆含笑点头不止,眉宇间还带着些自豪,显然是过去这段时间,没少给这个弟弟补课开小灶。
过去,刘荣能指望的,只有老二刘德;
只不过,聪明如刘余、刘彭祖兄弟俩,却都没有发现:在不知不觉间,刘荣看弟弟们的视角,已经不再是‘太子看待竞争者+异母弟’的立场;
储君的手足兄弟,却只有一郡之地,还都不是什么大郡,二人自也就难免有些大失所望了。
待刘余躬身再拜,刘荣才将视线,转向了脖子都快伸出三尺长的七弟刘彭祖。
“——毕竟当时,关东遍地都是宗亲藩王、异姓诸侯;”
“另一个,便是晁错为内史,关中三年无吏治。”
——老四刘余,是见过三哥‘沉默寡言’的样子的;
故而此刻,见到三哥刘淤也能针对某事,发表并不太过抽象的看法了,自是由衷为刘荣感到高兴。
“保留了原胶西国的封土,算不上大,但也终归是在齐地,还算富庶……”
待听完刘荣后续的话,刘余这才缓缓点下头:原来如此;
“没什么值不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