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的,还是守礼。
我甚是头痛地看着眼前的小儿郎——守礼已比我高出一大截了,叫小儿郎似有些不大确切,但在我心中,他却永远都是那个怯生生、跟在我身后问东问西的小孩子——他今日穿着簇新白衫、新紫半臂、白绫袴,配齐了龟符、七事,戴着武官巾螅看着便英武非凡,说出来的话倒也很有担当,只是惯例地叫我为难:“二郎说从未见过都城繁华,苦苦央了我,我见他怪可怜的,就乘间接了他出了宫,没有去远,就在天津桥走了一圈,喝了一杯酒,看了一会吞火戏,还给阿娘和几个妹妹们都买了些小玩意。谁知阿娘就发了火,要禁他们的足——他们本就圈在东宫,不得自由,姑姑代我向阿娘求求情,不要责备他们可好?”
我半晌方道:“你阿娘不是怪你带他出去——当然,带他出去本也不对——你阿娘怪的是,你待二郎,为何这么好?”
守礼不明所以地挠挠头:“兄弟之间,应当友爱,难道不对么?”
他说的实在太理所当然,我不自觉地蹙了眉:“兄弟之间,当然应该友爱,但是…我是想问,你和他,自何时起这么要好了?你是已开府的亲王,出入宫禁,本有忌讳,陛下又一向不愿东宫与外交通,你冒着风险带他出去…”这是掏心掏肺的在待他好——但不知为何,一看着守礼的眼睛,我便说不出这句话。
这孩子的眼睛又大又亮,像是能照彻人心,有时看着他,我便觉出自己的龌蹉,许多阴暗的心思,也不愿和他说多。
这么大的人了,被我一问,却还是如孩子般低了头,迟疑良久,才抬头道:“我知道阿娘不喜欢弟弟妹妹们,也知道阿耶喜欢他们更多些,可他毕竟是我弟弟。我…我从小便羡慕李千里有那么多兄弟,所以…他一求我,我便答应了。”伸出手来,并不敢与我有所触碰,便只扯了扯我的衣袖:“姑姑…能帮守礼一回么?”
我替他正了正衣冠,许久才道:“既是如此,你也不要只顾着二郎,忘了三郎守忠——他也是你亲弟弟。日后你阿耶再有别的弟弟,你也要一视同仁,不要只和二郎亲近。”
守礼两眼发光,用力点了一下头,我看着他,不知怎么,忽地明白了母亲当年教我时的心情——儿女都是债。。
作者有话要说:啊又写到这时间…bug明天改,晚安_(:зゝ∠)_
第479章字
一打发走守礼我便唤了冯永寿来,命他去东宫向阿欢问好,顺道问一问阿欢有没有空“指教些佛经典故”,冯永寿会意,快马入城,不多时便回来:“太子妃说明日请了尼静安经讲,娘子若得空,可一道来听。”我因命人备了些佛前持物为供奉,待到次日,早上将一切外事处置毕,午后入东宫见了阿欢,阿欢果然在小殿设了佛堂,与武氏及无生忍之妻卢氏、长媳薛氏端坐听经,我到时彼此寒暄一遍,想武氏她身体如何,不知卢氏与薛氏知不知此事,便先拿眼看阿欢,阿欢笑看武氏,武氏倒有些不好意思,低头道:“多谢姑姑送的书册,而今饮食上都还好,在此读书,也比在外面清净些。”
我问:“大郎呢,怎么不见他来看你?”她便羞红了脸:“大郎三二日便要进来一次,纵不来时,也有书信。”说到“书信”二字,头压得更低,小儿女情态更切,我便知他两个感情甚好——也知守礼为何会带守仁出宫了——欣慰之余,又想起一事来,将阿欢一看,阿欢正与我心意相通,彼此一对眼,我便先起身更衣,走到厕间,候不一时,阿欢也已过来,将我手一握,半是埋怨、半是玩笑地道:“我以为你在外面待得快活,都想不起这里还有我了。”
我道:“分明是你有了儿媳妇便不要我,倒好意思问我么!”
阿欢竟不反驳,只微笑道:“她身子甚是强健,旁的人或饮食不进,或焦躁不安,她却一切如常,跟着我念书、管事,也算不笨。”停了一停,眉眼一扬,笑道:“我为她起了个表字,叫希孟,从此后她便以字行,为武希孟了——你觉得这名字好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