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东西分明十分不解,却不敢深究,恭顺地传了命令。已是深夜,宫人们手忙脚乱地寻了许久,才将韦团儿找来,这期间小东西便毕恭毕敬地立在她身侧,面上既无欣喜,也无惊惶。
她早已见惯了婉儿的这副模样,可这一刻却忽然觉得有些没意思,有一搭没一搭地与这小东西说了几句话,也不是什么紧要话,事后回想,连一星半点都记不起来,可彼时说话的感觉却极好,好到韦团儿来了、婉儿去时,她竟生出些许淡淡不舍。
她想她大概是上了年纪,又守寡太久,有些寂寞,便唤了团儿与许多小宫人在身前,原样地聊起天,说起笑话——这些人陪她时也是很好的,虽然没什么见识,谈吐之间也粗鄙的很,可胜在个个都极善揣摩她的心意,她一点头,这些人便连声附和,她一蹙眉,这些人便出言谴责,便是十二三岁的小娘子,在她面前也表现得极为得体,真正做到了以她之意为意,以她之心为心。
可不知为何,在这样众星拱月般的簇拥中,她竟依旧觉得有些寂寞,明明那小东西也从来只是这样奉承她,什么事都顺着她的心意,可她就是觉得,这小东西与这些人不一样。
她至今记得这小女娘在弘文馆中与诸学士抗辩时的模样,那张脸庞明明生得那样斯文秀气,说起话来,却天然带着一股飞扬神采。她最喜欢看见这样的后辈,再加上这人又是她所知的上官氏之子,便自然而然地动了惜才的念头,甚而不惜破了一向的规矩,破格将这仇人之后、罪婢之身封为了才人。
婉儿倒一直没有让她失望,无论在公在私,白日黑夜,都叫她很满意。
她意兴阑珊地半眯了眼,宫人们见她脸色,早识趣地散开,有几人服侍她躺下,有几人退去了外间,寝殿中顷刻便静没人声。众人走后,韦团儿却还没走,只是体贴地上前,替她捏肩揉腿,团儿而今也学了些推拿手段,虽不及婉儿熟稔,却也足敷使用,她在这样殷勤的服侍中,渐渐地便将这一时而起的小小遐思扔在脑后,一觉睡到了天明。
郑氏来得很快,自官道而过,不几日便入了宫。婉儿特地来向她告假,这小娘子的眼角眉梢都露出了些掩饰不住的喜色,看人时眼神都更灵动了几分,她喜欢这样灵动的婉儿,痛快地赐了个同五品出去,满意地看见婉儿眼中欣喜更甚——这小娘终究也为外物所动,在乎起这些功名利禄的东西了,说来也算是她的一件小小得意之事。
她愉快地看着婉儿脚步轻快地离去,不知不觉地竟又想再向这小东西加恩。倒也不算是格外显眼的赏赐,不过是些小小恩惠,给这上官小娘子更多一些脸面,从此更知权势得意的滋味而已。这念头临时而起,还未经思虑,忽地又被打断——韦团儿请见,说有宫中密报。
这是大事,她立刻便忘了婉儿,命韦团儿近前,远远便见团儿一脸肃穆,步履匆匆,仿佛又要告某个亲王、驸马。都中近来不甚太平,若是这样的人物私下要反她,由不得她不重视,她不由自主地蹙了眉,屏退从人,叫韦团儿走到眼前,沉声问:“怎么了?”
韦团儿郑重对她一礼,这是团儿要告某个重要人物时常有的姿态,她的心紧了一下,仔细回想近来局势相关之人,怎么也想不出还有谁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