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忙点点头,打开门,恭恭敬敬将人引进去。
小楼初入内的布局与外阁有几分相似,穿过一道长长的廊道,内里却俨然是另一座不同的楼阁。
几人顺着木阶朝上,直到登上三层,绕入厢房中的长屏,洛久瑶才得见下面的景象。
满堂未燃的灯烛,周遭是繁花相簇,可一片盎然景致的最中央,却俨然是一方刻了花纹石台。
心间寒意没由来地上涌,洛久瑶侧首,才想看一眼身侧的沈林,便又有小厮端着一只莹白的瓷托盘走入。
白磁盘上放着一支支叠作花状的签纸,像极了孩童玩耍时的抓阄游戏。
只是那纸张用的是顶好的羊脑笺,百金一张,放在宫中也只有少数能用以抄经供奉。
“姑娘请。”
洛久瑶看了瓷盘一眼,没有犹豫,伸手抓来一支。
才要打开签纸,被那小厮拦了一拦。
“姑娘是头一次来,景央园的规矩,头一次来此的人可得多一次的机会。姑娘可留下手中这支,也可再花少许银钱重抓一次,不过无论如何,拆后都是买定离手,再不能反悔了。”
洛久瑶没有犹豫,径直拆开签纸。
上面赫然是一串陌生的文字。
“二十一。”
是北契的文字。
崔筠在后小声念给她听,却不等话音落下,被那小厮截了去。
“呀,姑娘抓了个好彩头。”
展开的纸张恰被小厮瞧了去,他兴冲冲地感慨,“姑娘可真是燕京来的贵人,头一次抓阄,就抓到了我们这儿近几日最好的彩头。”
洛久瑶瞥他一眼,抬手,朝瓷盘上扔了枚金锭子。
小厮顿时眉开眼笑,明了她的意思。
“姑娘今日才来,不知前几日的盛况,小人却是全程瞧着的。这第二十一人是众多人中最厉害的一个,曾徒手杀死一匹饿了三日的狼不说,更是一连四日都在斗戏中活了下来。”
他细细解释道,“有不少贵人想掷下千金买他回去,可我们东家愣是没舍得,这不,今日是第五日,若是他还能活着,身价又要翻一番了。”
洛久瑶的背后骤然发冷。
她捏了捏签纸,面色看不出有波动,状若无意地笑道:“有些意思,帮我去问问你们东家,若我也对这个二十一感兴趣,他如何肯割爱?”
“对二十一感兴趣的太多,我们东家若是一一应对,怕是没个十日半月见不完人的。”
小厮眉眼带笑,为洛久瑶奉了盏茶,“不过……若姑娘手中有他感兴趣的筹码,他自然会先来与姑娘谈这笔生意。”
厢房安静下来,洛久瑶回首。
抬手递去签纸时,沈林弯身扶住她的手,这才发现她抓过签纸的手已沁了冷汗,一片冰凉。
“阿瑶。”
沈林。
洛久瑶开口,只做了口型应他,而后轻声道:“这间园子里不知还藏了些什么,恐怕这斗戏场……都只能算是明面上的赌场。”
她的声音并不似方才那般平静,轻得几乎令人难以听见,沈林半俯在她身侧,捏了捏她的指尖。
他想说些什么,自忽而外传入一道声音。
“听闻今日有位远道而来的客人,是自燕京城来的贵客,本王可要好好见一见。”
高声喧嚷的话语先于衣上坠饰碰撞的声音传入耳中,男子携两名身形高壮的侍从走来。
他拂了衣摆,毫不客气地落座在洛久瑶对面。
“燕京来的贵客,原是位这样年轻的小娘子。”
男子一身北契人的衣袍,抬手之间坠饰相撞,带出一片叮咚的脆响。
他翻了案上茶盏,又自壶中倒了盏茶饮下,俨然将洛久瑶的厢房当做自己的栖息处。
饮过一盏热茶,他靠在椅背,嗓音十足的懒散:“小娘子,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只带着几个仆从便敢前来?”
洛久瑶思量一瞬,道:“王爷觉得我为什么前来?”
听她乖觉地带了句称呼,俨然已猜到自己的来头,男子笑了:“小娘子既来了,是看中了什么,想从这儿赌走些什么?”
洛久瑶同他打哑谜:“王爷耳聪目□□眼如炬,不如猜猜我想赌些什么?”
虽没得到应答,男子却对这一句奉承十分受用,掀着眼皮仔仔细细将对面人打量了一遍。
他的目光在洛久瑶的眉眼间转来转去,许久,哼笑一声:“本王平生最喜欢你们熙国女人的样貌——如今宜王府中虽有妾室,却始终缺一个正妃,不知这桩筹码,小娘子可有兴趣?”
说着,他正了正身形,抬指朝洛久瑶推去一只茶盏。
“小娘子既敢来这种地方,身份定也不俗,只是纵然身份高贵,你们那个燕京……你回到燕京也还是要嫁人生子,在宅院中了此一生。如此,不如直接来北契,做本王身边的女人,本王自可保你后半生的地位与荣华。”
洛久瑶轻笑道:“原是北契的宜王,王爷怕是误会了,我来此作赌是想赢些什么回燕京,可不是来拿金子打水漂的,应了王爷的筹码,我无论进退……可都是输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