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灯开大一点(1 / 1)

安浦年安顿好易应礼才看向从救护车一路像透明人一样跟到病房的付沉。

“到饭点了,自己买点东西吃。”

“他死了吗?”

“还好。”

“这件事看见的人不少,处分就不用了。”安浦年像口述什么寻常事。

“周一去国旗台念个检讨。”

“哦。”付沉也没走。

隔了一会。

“你不骂我吗?”

“我为什么要骂你?”安浦年似是惊讶。

“你不是老师?我打了人,你不骂我?”

“那你觉得你错了吗?”

“老子……随便。”付沉像要发脾气,又无故消了火。

“去买饭吧。”安浦年揉了揉他的头。

易应礼睁开眼睛:“把我打成这样,念一个检讨就可以过去吗?”

安浦年摸了摸他脸上被打伤的地方,易应礼看着安浦年。

“不是什么大事。”

易应礼偏头。

“安老师心理素质好,在安老师这里能有什么大事。”

“要么,你自己打回来?”

易应礼一脸讽刺地看向安浦年。

安浦年没在易应礼脸上看过如此明晰的表情,他觉得神奇。

“我帮你打?”

易应礼哼了一声。没说好。

也没说不好。

安浦年不知道从哪里找过来一根教鞭。握在手心,朝自己另一只没有戴玉戒的手拍了两下。

易应礼看着安浦年玩笑一样的动作。

“你觉得我很好笑吗。”

“都躺着了,逗你开心还不肯。”安浦年笑着坐下,把教鞭搁在病房床头。

付沉买饭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人一个在床上看书,一个在窗子那头站着打电话。

看付沉来了,安浦年说了几句挂断。

付沉觉得安浦年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付沉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我去公司一趟,过几天回来。”安浦年穿着外套。“照顾好自己。”

话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付沉嘟囔了几句话。没人听清。

安浦年关上门,脚步加快,医务室门口停着司机开过来的车。安浦年面目温静平和,唯有眉心那一抹山雨欲来的郁气。“走吧。”

黑色车窗玻璃阻隔了空气里的阳光。校园里的喧嚣也隔离开来。

“这是什么?”付沉举起床上的木条。

“他拿来教育你的。不巧你没赶上。”易应礼神态悠然地吃着饭。

付沉把木条扔下:“操你妈的,你有病是不是?”

紧接着,付沉神态别扭地从兜里掏出一张卡。

“那个,老子给你的医药费。”

“别说老子打了你,谁知道你这么不经打?”

易应礼接过卡:“多少钱?”

“啊?”

“几十万块吧。”付沉不甚在意。

易应礼拿着手上的卡,用他玉白的手指摩挲着卡上的条码:“你说你自己要赚到这么多钱,得花多少时间?”

付沉闻言一怔,去接水的手顿了一下。滚烫的水泼在指缝。顺着手指滴下。

“或许你这辈子都赚不了几十万。可惜。”

“人和人的不同,是不公平的。”易应礼说这话的语气又淡,付沉看不出他在嘲讽自己。

易应礼和付言朗不同,他语气淡然,好像真的在把真相告诉你。不置品评,却叫人难堪得想要低下头去。

“你他妈想好再说。”付沉怔在原地。

“你以为你在学习吗?不过是一群人哄着一个傻子。付少爷,你学不学的也不重要。没人说你。”

“是因为没人在乎你。”

落针可闻。

偏就不怕死的易应礼继续开口:“之前是。”

“现在是。”

“所有人都有事可做,有地方可去。就你没有。”

付沉手里端着杯子,眼神阴沉地要化出墨。

易应礼自顾自地看起书。

付沉摔了门走了,临走的时候放出一句幼稚的狠话。

“你他妈连几十万都没有。”

发狠的没有沉默的淡定。付沉抽着烟,感觉自己真是日了狗了。

“妈的”,付沉抽了一根烟,给自己气笑了,“还真是什么人都能踩老子头上?”

一个穷鬼,他妈的挑衅他付沉。

付沉的眸子阴沉沉的。

付沉睡得不安稳,他翻来覆去无法入眠,整个人昏沉沉的,付沉点亮床头的灯。坐了一会拿出手机。

“安,安浦年。”

“做噩梦了?”安浦年并没有因为半夜四点付沉给自己打电话而露出不悦神色。

付沉盯着手机里穿着黑色丝质睡衣的男人。那边没那么亮。付沉只能隐约见着男人俊朗的眉,优越的骨。“你把灯开大一点。”

传来一阵摩挲声。

付沉看到了床上的眼罩,看清了安浦年眉间的倦色。

“你能念书给我听吗?”

安浦年起身,他随手抽出床头的一本诗集,低沉清雅的声音响起。安浦年眉眼温柔,在灯下显得神圣。

付沉几乎要看呆了,他无数次深切地打量过眼前这个人,用眼睛恨过眼前这个人。可是他从来不知道安浦年原来长成这样。

读诗的薄唇亲吻过自己的嘴唇,眼睛,付沉的耳间爬上一抹热。

持着纸页的手抚过自己腰间。不知什么时候,读诗声停了。

付沉惊觉,他抬眼,对上安浦年似笑非笑的眼神。

付沉整个人开始发红发烫,他抖着手气急败坏地按掉通话。付沉怔怔地坐在床上。前半夜的昏沉好似梦魇。付沉睡了过去。

易应礼冷眼打量魂不守舍的付沉。付沉给他放碗都要放到床上。

“付沉,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高二是吗?”

付沉愣了一下:“你他妈有病。”

“一个高二的学生不学习,也应该有不少可以做的事。”易应礼说道。

“你就算自甘堕落也可以有个分寸。”易应礼咽下了付沉加了过量盐的汤。

付沉手痒,但突然想起什么,付沉冷笑:“你昨天还说老子没事做,今天就改口了?学霸一天一个想法?”

“你还承认你是高二的学生吗。”

付沉被气得摔门而去,打又打不了,骂这人也不当回事。那副装腔作势的样子真让人反胃。付沉也不信易应礼是大家口中的完美学生,优秀校草。

妈的。

就他妈装腔作势。

易应礼看着电视,把那碗汤喝了下去。

安浦年正在开会,接到学校抢救室的电话,安浦年示意众人继续,起身走向长廊。

“吃了过量的盐?”安浦年都不知道自己听到这个答案有多离谱。

安浦年能听到电话那头微弱的喘息声。

“我了解了,尽量不要留下后遗症。费用我会出。”

做过手术的易应礼躺在病床上。听到消息本来还在无聊地翻着诗集的付沉只感觉当头一棒。他从学校的书店浑浑噩噩地走出来。

他只是加了多一点的盐。

付沉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做了手术啊。他打架打得再凶也从来没把人搞进抢救室过。听说还留下了后遗症。付沉到底是个十六岁的孩子,此时只感觉自己天都要塌了。

付沉浑浑噩噩地回到休息室,把自己关起来。付沉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在难受。为什么啊?为什么成了这样。

付沉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又抽了几根烟。

“操!”

付沉蹲下神来,捂住了自己的头。

付沉慌得不知所以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就拿起了手机,也不知道怎么就按通了安浦年的电话。

“安总,这是重要谈判,您刚刚出去一趟已经让投资方不满意了。安总,您确定要单方面宣布暂会吗?”被单独叫出去的秘书担忧地说。

这是他们公司最有潜力的新项目,公司上下,尤其是安总对这个项目的付出不可计数。安总平时对下属都很照顾,公司更是比平常公司要高出很多,还有节假日的福利和假期,全公司上下的人都多次感慨自己投简历的时候选择这家公司真是再明智不过。秘书很担心安总,全公司的人都很挂心让安总劳心劳肺的新项目。“您如果累的话,我可以给您争取半个小时的茶水时间。我提前准备了之前做过国宴的糕点师傅。”

“不用了,会议三天后进行。”安浦年说完就离开了。

秘书团在困惑下很尊重安总的决定,他们没有谁再去提这件事。

看着被挂断的电话,付沉有些不知所措。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手忙脚乱地想从地上起来。没注意磕到了桌子,琉璃台上的杯子摔了几摔,玻璃碎片摔在付沉脸上。

安浦年只感觉眉心跳了跳,只不过一会没接电话,惹事的那个也在医院躺着了。他电话打给正在单人病房不安分地想要翻二楼窗子的付沉。

“跳楼?”

安浦年电话没打通却接到一个新的。

付沉看着楼下的人,和躺在花丛里的手机。

伸回腿,把窗帘拉上了。

付沉看着安浦年的脸,不说话。

“安浦年,我怎么办?”

付沉率先沉不住气。

“这回安老师是真要当个老师了。”

安浦年竟然还有心情在这里开玩笑。可不知怎么的,付沉看到他那样的态度,紧绷的神经竟然一下子松了下来。没有那么慌,也没有那么烦了。

付沉的黑眸紧紧盯着安浦年。

“易应礼没有家长,两个十六七的高中生打架不过是教育局出面。”

“媒体不会报道高中生互殴。问题是你姓付,媒体会报道付家小公子把同学打进医院。”

安浦顿了顿。

“然后自己想不开要跳楼?”

“你还在笑?”付沉捕捉到安浦年嘴角那一抹一闪而过的笑意,觉得不可思议。

“不然我哭给一个高中生看?小孩子不用操心事。”

“交给大人。”

“你……安浦年。你是不是很累啊?”付沉看到安浦年还在坐车。

“亲我一下。”

安浦年看着少年呆愣的脸。

“有点累了。要宝宝亲一下。”

“你……你这人怎么这样?什么时候……我要给易应礼道歉吗?”付沉心里的压力无端落了下来。

“还是那句话,付沉,你觉得你自己,做错了没有?”

付沉沉默。

“脸上伤着了,疼吗?”

付沉沉默了一会。

点头。

安浦年松了松领带:“么。”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付沉惊了。付沉惊讶于一个成年男人做起这样幼稚且尴尬的动作。更别说这人还是温雅成熟的安浦年。

“还要亲?”安浦年凑脸过来。占据了屏幕的俊帅脸庞。付沉只感觉自己头脑热得发紧,他着急慌忙地把电话挂了。都忘了自己是因为什么原因找他。

安浦年淡笑一声收起手机。

“这个项目拖一拖”,安浦年不知道在跟谁说话,“你那边施点压让投资方急起来。”

“呵,都知道我要过来”,安浦年椅在皮座上,“公司砸手里算什么。”

“本来就是要搞砸的。”

付沉一下一下扎着墙上的飞镖玩。他不愿意看手机上铺天盖地的消息和付言朗气急败坏的质问。

还有付柏让他回家的留言。

付沉看到安浦年进来没回过神。

“你不是在出差,去公司了吗?”

“抱一个。”安浦年俯身拥住付沉。

付沉动了动,闷着嗓子说:“我是不是惹祸了?”

付沉知道安浦年是大忙人,他专程过来一趟。应该是很难处理的事情吧。

“你是安老师的学生,你的事安老师处理。”

“你怕什么?”

“易应礼怎么样了?”付沉见到人才突然急冲冲地问。手机上的消息他不想看,从安浦年嘴里说的话他却无端地没那么抗拒。

“他做了个手术”,安浦年回答,“比较严重。”

“以后还有复发的可能。”

付沉低着头:“怎么会这样呢?”

“怎么会这样呢?!”

“我没有。”付沉突然扯住安浦年的手腕。

“我明明没有……”对上安浦年温和却总让人感觉冷漠的眼神,付沉突然哑了声。

“什么?”

明明是温柔和无奈,付沉却诡异地感觉到了微不可查的凉和薄。

“我不想回去。”

“安浦年,我不想回付家。”

安浦年抱着人:“去我家怎么样。”

“我给你做饭吃。”

付沉的眸子动了动,他的睫毛轻颤:“安浦年。”

“你是人渣吗?”

安浦年拍了拍他的屁股。

“人渣也不能让我的宝宝饿着。”

“胃还疼吗?”

他竟然还记得自己之前一吃就吐的事情。付沉心情有些古怪,又多了抹不可言说的复杂。付沉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我疼不疼的安老师会关心吗。安老师不是眼睛里只有付沉吗。”

安浦年刚一走进病房,就听到虚弱清冷的声音响起。别说不请自答了。安浦年一句话还没说呢。

“你在付沉房间装摄像头做什么?”安浦年挽起袖口,说了句。

“我只不过是小小的手术,比不过安老师眼里的胃疼。”易应礼吐了小口的血。

温热的毛巾给易应礼擦了擦脸,安浦年在水盆里拧了拧毛巾。擦干自己的手。

“说吧,易同学。这次想要什么?”

“我要住在你家。”

“哪个别墅?”安浦年笑了笑。

易应礼脸色苍白,嘴里的话却像往日一般让安浦年觉得好笑。

“你操付沉的时候怎么不问他哪个别墅?”

“啧。”

安浦年看着面色冷淡的易应礼,双手向前搭起来:“聊聊,付沉要怎么处理?”

“他无故伤害同学,不应该休学吗?不应该有处分吗?”

“我是学生会主席。”

安浦年觉得越来越有趣,他捏了捏易应礼冷淡的脸:“好,学生会主席。”

“处分。”

“记一下他还能申什么大学?”安浦年状似思考。

“我要他滚出学校。”易应礼见安浦年并不搭腔,单刀直入。

沉默了一会。

“他滚出去了……”安浦年看着易应礼,温和的表情中带着危险。这是安浦年换合作方,谁知安浦年这人不按常理出牌。

你这么真诚?让我们怎么背信弃义啊?

众投资方只觉得无语。

安浦年也没签合同,他对众投资方说:“既然各位想不出来,不如让我承你们个情。帮我想一想。”

“我要怎么脱颖而出。承情各位,’承’字竟符合我们的公司理念。”安浦年似乎惊喜。

“看来无巧不成书。我们的合作注定绵长不绝。”

话都让你说了。我们说什么?众投资人心里憋着一股气走了。

妈的。

这都是什么人啊?

“我不原谅付沉,因为他显然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易应礼对着媒体不温不火地答。

闪光灯咔嚓咔嚓,易应礼的脸平静非常。就是白得有些骇人。媒体更是疯狂抓拍。

好一朵娇弱无助的小白花!

安浦年看着新闻标题,指尖摩挲两下。

跪在地上的易应礼喘息声很轻。

易应礼从地上起来,偏头去看安浦年的手机。“你就不为我讨个公道?付沉是你学生,我就不是吗?”

“我让他给你认错?”安浦年问。安浦年戴着眼镜,宽松软毛衫半解,手指液体滴下。

“你这些日子进病房的天数太多了。”安浦年眉头轻皱。

“你交不起医药费了吗?”易应礼问。

安浦年被他逗笑:“嗯。”

付沉每到一个地方,都能听到叽叽喳喳的议论声,看似隐晦但实际如有实质的打量。校草被付家少爷打了,还要被威胁,谁不说一句可怜。

学校里的女孩们更是义愤填膺,付沉是帅,但付沉是那种恨不得躲得理他十万八千里的帅。易应礼就不一样了,平时有礼貌,有耐心。不仅给大家讲题,被表白的时候还从来不会落人家面子。

易应礼简直就是人间理想。

穷怎么了,富家小姐又不差钱。谁不想拥有一个人又好说话做事情又妥贴的校草小哥哥呢?

甚至易应礼拿不出手的家世更让富家小姐们又爱又怜。更上头。

“付沉好过分啊?易应礼怎么他了要这么被打?都住院了。”

“住院算什么,我听说都做手术了。然后没好全又让打了。易应礼连手术费都交不起,还是安老师垫的。”

“天呐,付沉好可怕,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

大家听风就是雨。付沉在还没有知道什么叫人言可畏的年纪,就已经站在了风暴的中心。

付沉拳头又狠又硬。

“妈的烦死了。你他妈走路不长眼睛?”付沉的目光扫过四周,一群人赶紧看天看地。

“对不起对不起。请问安老师的办公室在哪里?我找得太急了。对不起!”

付沉这才看被自己推了一把差点摔了的男学生:“你他妈什么东西?”

“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给你道歉。”大学生万幸自己没再把人家衣服撞坏。他查了这个学校,这个学校的土都是金子做的。

“滚。”付沉心情烦躁,都没听他在说什么。

“哦哦,谢谢你。”大学生摸了一把汗。还好他没有计较。只是自己要注意了。万事不要急。不要急。

“刚刚那个人是谁啊?他撞了付沉不会倒霉吧。”

“嘘嘘,付沉过来了。你小声点啊。你挤我干什么?我们走吧走吧。热闹是那么好看的?谁知道他疯起来会不会连我们都打?听说他在以前的学校就喜欢打架……”

叽叽喳喳的声音远了又近。付沉烦躁地厉害,干脆饭都没吃就去了休息室。锁上门要个清净。

“哐哐哐。”

敲了几下可能觉得不对。“叩叩叩。”

“安老师,我来给你当助理了!”大学生声音清亮,如雷贯耳。

趴在安浦年身上的易应礼眉眼淡淡:“吵死了。”

安浦年沉声说:“你先去教室。”

“哦哦,知道了!谢谢安老师!”

安浦年这下彻底没了心思,他推了推易应礼的腰,示意他下去。易应礼骑着安浦年的胯,按着人不让起来。

安浦年躺着去摸眼镜。

“轻点。”易应礼在他身上扭腰。

见易应礼不动。

安浦年无奈,笑:“安老师肾不好。易同学体谅下?”

易应礼从地上起来。

安浦年似乎真不在意肾好不好这件事,他毫无顾忌地在易应礼面前揉了揉腰。安浦年全身衣衫齐整,就是衣料边角多了些皱褶。易应礼看着他的下身,嘴唇抿着:“安老师确定不让我帮你蹭出来吗?”

“刚刚那个是文学院的大学生,让他帮你分担点工作。你的奖学金到了。”

安浦年在办公桌的抽屉里取出一个信封。

“申请表。”

“你现在给我奖学金,让我觉得你在嫖。”易应礼表情淡淡的。挺拔的气质,眉眼贵不可言。

“班里和学校的事情给大学生,你专心在竞赛的事情上。”安浦年用钢笔在空白申请表上了签字。

“高中联赛关注的人不少,不仅有市里的领导在看。”安浦年顿了顿。

“拿个奖回来我是不是就睡不到你了?”安浦年眉眼带上笑。

“安老师睡过我吗。”易应礼在申请表上填下姓名,住址处笔间轻停。

“景淮大道七栋。”

景淮大道七栋。

水床,吊灯。穿着黑白两色丝制断面睡衣的安浦年单膝撑在床上,易应礼嘴里含着一个无籽樱桃。红粉的樱桃天生生得心跳模样。易应礼的一条腿被安浦年扶在肩上,水床塌陷。安浦年掐住易应礼的下巴,整个人下沉。易应礼轻轻喘了一声。

挪动身子显得很困难,易应礼嘴唇轻抿。整个人上下晃动了一下。易应礼偏开头,嘴里的樱桃落在枕头上。安浦年看他。丢开扶着易应礼脚腕的手。安浦年侧身翻到易应礼身旁。悠闲地躺着。

“害怕?”

安浦年把灯光调成正常。

易应礼没动静。

过了一会,易应礼翻身下床,走的时候把樱桃扔了。

回来之后的易应礼靠在床上,眼泪一滴一滴从冷淡的脸上落下来。易应礼脸色很白,高山远雾般的眸子落下泪来,明明是没有表情的脸。林雾中湖水的冷香。

灯开了一晚上,起来的安浦年看到带湿的睫毛,白色带着破晓轻光的脸。被子半盖在身上,纤长的手指搭在腿上。

侧着睡的易应礼很是安静。安静到你几乎听不到他的呼吸。和他这个人不同。易应礼完美,优秀。不被忽略。浅淡性格撑得起风云突变,全无弱点。

在不设防的时候露出无害。

安浦年眯着眼睛由着睡意变淡。安浦年划开手机屏。

易应礼是听到安浦年的喘息声醒的。

安浦年轻叹:“用自己的手指操进嘴里。”

“……”易应礼伸手,安浦年把手机扣在被单上。“伸进去插。”

安浦年被扑倒。

安浦年被易应礼乱七八糟的亲法搞得咳嗽。安浦年笑。

易应礼拿过安浦年的手机看。

上面什么都没有。亮着的屏幕上是今日天气。

易应礼一言不发地下床。因为忘了是什么床,直接倒在了安浦年的怀里。

安浦年被他一撞,发出一声闷哼:“慢点。安老师肾不好。”

易应礼靠在安浦年怀里:“安老师肾不好我并没有试过。这话不应该对我说吧。”

易应礼点开自己的头像,给自己转账“10000”,安浦年看他在’1”后面输“0”,安浦年饶有兴趣地按上指纹。“又花光了?”

“我给你张卡?”

“安老师不怕我把你刷破产?”易应礼回头,侧脸擦过安浦年的唇。易应礼一停,接着侧了侧脸,安浦年微凉的唇就又落在易应礼脸侧。易应礼就顶着他那张冷淡的脸蹭来蹭去。

“哦,还想要没有额度的。”安浦年笑。

“安老师给付沉当然是没有额度的。我一个没有付沉让安老师注意的学生,安老师不就是经常随意打发吗?付沉在这里,安老师恐怕都看不见我了。”

“付沉……”安浦年念着这两个字。

付沉在休息室里翻过来翻过去,他看着天花板。付沉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妈的,不想出去。付沉绕着房子翻了一圈还是只有自己从图书馆借出来的那本破书。

根本看不懂。

也找不到安浦年说的作者。

付沉又去了图书馆,不顾管理员诧异中带着八卦的目光,付沉沉思:“我要诗集,就那种听起来很顺耳的。男的写的。”

安浦年说的名字是男的,应该就是男的吧。

“……付同学,我们这里各种风格的诗集有很多,不知道你喜欢哪一种呢?我个人比较推荐……”

“我也不知道我喜欢哪种。就那种。”付沉苦思冥想。

“赫尔博斯怎么样?现在好多人都喜欢。很流行。”

“赫什么博斯,什么东西?”

付沉的目光凝在一个书架中笑起来的女孩身上。

那女孩头发很长,她有一双勾魂夺魄的眼睛,桃花眼清凌凌的。女孩穿着春天的校服裙,露出骨肉匀亭的腿。女孩站在书架之中,书挡住了她的半身。

付沉只看到女孩的眼睛和她眼睛里露出来的笑。

付沉收回目光,没说脏话。

“付同学你还要借书吗?赫尔博斯不行要不泰戈尔,王尔德?付同学你怎么走了啊?不用借书了吗……”图书管理员疑惑,不是刚才还很上心的样子吗?付家少爷果然一阵一阵的。

付沉走到教室最后一排坐下,抽出躺在最后一排桌哐里很久都没有动过位置的书包里的最上层的一本书。

付沉在书上写写画画。画出一个歪歪扭扭的……包子。

“你在干什么?书上乱涂乱画。”

“操你妈。”付沉去抢课本。

易应礼看着书上的不明图案,像圆又像方块:“画的不错。能够入选幼儿园最佳简笔画提名了。”

“操你妈。”“你他妈找揍是不是?”付沉一拳打了上来。

说真的。班里的人都习惯了。这两人自从杠上三不五时就要打一架。打一架安老师就会过来。安老师过来后两人能消停一会。

不知道这回又是为了什么事。

班里的同学也没想上去拉。付沉打架看着骨头疼。他们看了几眼两人打架的方向,确定波及不到自己,就各玩各的了。

桌子椅子翻了一大堆。

老校长听到消息一边气得肝疼,一边又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被安浦年告了还在等开庭,安浦年不接受对方与付沉和易应礼任何一方签谅解书的解决办法。老校长对着来汇报的主任说。

“安浦年自己教出来的学生。今天谁请我我都不会管。”

安浦年似乎并没有让他管。老校长左等右等不见请他的消息。老校长难得坐不住了。

“两个兔崽子还在打吗?”

“没有……安浦年什么都没做,两个人不打了。”

不仅不打,现在还在讲台上相互道歉。这话主任不敢说。她怕校长气头上把她给开了。

“什么?!怎么回事?我不信!”老校长也不顾面子不面子的了,也不管谁请谁不请的了,老校长自己觍着脸去看了。

主任连忙跟上。

“老子错了,老子就不该在有人处打你。老子迟早要他妈的……消音……消音……弄死你。”

“谢谢付同学的认错。我也有做的不到位的地方。我不应该对付同学的能力情况和认知状态实话实说。这是我做的不妥当的地方,我应该让付同学循序渐进地意识到自己的一无是处。”

静,静若寒蝉。

牛b。这清新脱俗的道歉不能说让大家大开眼界,只能说是“真实”,“不做作”了。

老校长赶上两个人相互致意,一个咬着后槽牙露出一个瘆人的笑,一个神色淡淡轻轻颔首。老校长觉得这事不对劲。但老校长又分明看到两人“和平相处”,“握手言和”了。老校长黑着脸走了。

“这两个兔崽子,我是彻底不管了。”

主任跟在校长旁边猛点头。心里却产生了一丝怀疑,他们来这是干嘛的来着?

付沉的手机上是一行字。

“你今晚想在办公室做吗?”

易应礼的手机提示音转账500万。

“安浦年。”

“念书给我听。”良久的沉默后,付沉恶狠狠地说了一句。

安浦年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冲了一杯莲子山药粉。端到镜头前,安浦年坐下,一口一口喝着汤,美玉做的勺子闪着光。付沉盯着安浦年。

安浦年喝过了汤去找文件,当着付沉的面开始办公。付沉全程没有再说过一句话,他就是盯着安浦年。盯了一会垂下眸子。

付沉咬着牙。

不知道过了多久。

“吃过饭了?”

付沉把电话挂了。

浴室里,葡萄柚香薰的气味使人心神安定。易应礼没有敲门直接走了进去。拉开浴帘。懒散靠在白色豪华浴缸里的安浦年眸子半阖,浴缸旁的酒架上开封了一瓶酒。温和俊美的男人下身沉在水中,双腿交叠。他手中一支雪茄。

这样的安浦年给人一种危险,却又令人着迷的感觉。深埋眼底的寒凉,水色氤氲的欲望。冲突得让人血液汹涌。

易应礼踏入水中。易应礼进浴室的时候就什么也没穿,此时的易应礼与安浦年肌肤相贴。易应礼的身上带着外面的冷气,与安浦年被温水浸热的皮肤碰撞,激起一汪水花。

安浦年半阖着眼,易应礼的身子动了起来。易应礼背靠着安浦年,在身上一下一上起伏蹭动。雪茄的味道,葡萄柚的清香,寒凉的风的气息。安浦年扶住易应礼的腰:“往下一点。”

烟雾吐在易应礼的耳侧,几近耳鬓厮磨。

喘息声渐起,安浦年拿过白葡萄酒喝了一口。安浦年对着瓶口直接喝了一口,安浦年扭过易应礼的下巴,灌了进去。安浦年低喘:“就喝一点没关系。”像在安抚,安浦年轻碰易应礼的嘴唇。

雪茄掉在地上,易应礼动作幅度加大。安浦年的手收紧。易应礼突然说了一句:“你爱我吗。”

“……”

良久的沉默。安浦年拍拍易应礼的肩:“你压到我了。”

安浦年看到了易应礼的眼泪。一颗泪珠滚落,清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安浦年伸了伸手,又放下。

安浦年捏捏易应礼的大腿:“再说一次。”

“我爱你。”

浴室里水花四溅,安浦年粗喘着,易应礼说了那句“我爱你”,一发不可收拾。浴室里滴入精油的石头被打翻在地上,酒瓶裂开在地上。两个人不管不顾。打翻了瓶子,罐子,花洒摔在地上。浴缸里定了时的恒温水变凉。

安浦年止住易应礼的动作,他的手落在易应礼欲要冲破禁制的手上,安浦年在易应礼额间一吻。

“这样就够了。”

安浦年在办公室坐着,窗外围了一堆嘀嘀咕咕的女孩。安浦年也没往外看。大学生出去的时候窗户外头静了一秒,接着又嘀嘀咕咕起来。像是密谋什么大事。

终于,一个穿着白袜短裙,脚踩限量款黑皮鞋的女生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她穿得稚嫩,脸上却化着不伦不类的妆。红色的嘴唇有点像刚喝了血。窗户外头兴奋的窃笑声不绝于耳。

安浦年移开视线。

“怎么了?”

“老师,我喜欢你。你可以做我男朋友吗?!”

“我家很有钱的!我给你钱。安老师你就答应我吧!我家有很多钱。够给你买好几套房的了。”

“安老师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告诉我爸你性骚扰我!”

安浦年拿过左手边的试卷,翻了翻。

“安老师你说话呀!”女生哪里被这么无视过,她着急,就要上前扯安浦年。

安浦年从一沓卷子中抽出一张。

“我要是把你考了30分的卷子给你爸爸看,你还喜欢我吗?”

女孩呆滞,不可置信。愤而跑出办公室。

“安老师,我讨厌你!”

表白不了了之,易应礼在不远处看着从安浦年办公室冲出来的非主流女生。他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里面的白开水。

付沉趴在桌子上睡觉。

易应礼敲了敲他的桌面:“交作业了。”

付沉把帽子盖得更上了一点。

“交作业了。”易应礼不疾不徐地敲着。像在催命。

“你他妈的,别烦老子。”付沉正困着。

“我看见你写了。要我帮忙取出来吗?全部做错了也没关系。因为没有人对你抱有希望。”易应礼去掏付沉的书包。

“我操你妈!你他妈有病是不是?”付沉阴沉沉的拽住要被扯出来的书包。

拉链没拉。

掉出来一张信封。

粉色的。

付沉没反应过来,拽着书包。易应礼蹲下身捡起地上的粉色信封。

易应礼当着付沉的面把付沉并不认识的信封拆开来。

“写给亲爱的付沉同学。”

付沉呆住了。像是没见过这么离谱的事。

“你是一个好学生,你应该有光明灿烂的未来。”

“我希望你志存高远。”

“我也希望你……”

付沉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反应了过来,去夺散发着淡淡玉兰香气的信纸。

“付沉同学你不仅学业无成,还谈上了恋爱吗。”易应礼扯碎信纸。把信纸一撕几片。付沉和易应礼一般身高,他扯住易应礼的脖子:“你他妈找死。”

付沉显然是忘了自己说过的要在没人处揍易应礼的话,付沉拳头想也不想就往易应礼脸上招呼。

安浦年办公桌上的粉色信封上面几个鞋印。散发着玉兰香气的信纸残片安安静静躺在信封旁边。

“我只不过是帮付同学捡了一下情书,确实没想到付同学恼羞成怒对我拳脚相加。付沉同学也许真的很在意自己并不合适的心上人。”

“你先出去。”安浦年扭住付沉要伸出去的拳头。

“安老师,我们这个年纪谈恋爱是常理,您不应该对付沉同学太过严厉”,易应礼看着付沉,“付沉同学和我是一样的想法,不是吗。”

“易应礼。”安浦年开口。

“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幸运见到付沉同学的心上人。”

易应礼还是走了,办公室很只有付沉哼哧哼哧的喘声。安浦年松开人。用戴着玉戒的手把办公桌上的碎片拼了起来。

付沉伸手去拿,安浦年按住他的手。

付沉用身子挡住信纸,不让安浦年的视线落在上面。

安浦年抓住付沉的手腕,付沉瞪着他,呼吸粗重。

“安浦年,这是我的东西。”

偏过去的侧脸又热又麻。付沉的另一只手把够到的几片纸攥在手心。

安浦年慢条斯理地摘下手腕上的表,手指上的戒指。付沉捏着信纸退后。

“我给你时间”,安浦年笑了笑,摸上付沉身上的红痕,握上他攥紧的拳头,“考虑一下。”

“老子没什么好考虑的!安浦年,这是我的东西。”少年声音喑哑。布满血丝的眼睛倔强,凶戾。

安浦年把付沉扔在休息室的床上,整个人覆了上去:“你会有什么东西。”

“谁会”,安浦年的声音像毒蛇,“爱你呢。”

付沉推开安浦年,翻过身干呕,付沉伏在床上,安浦年覆上他的身子,咬上他的后背。

付沉平躺在床上,他的手指攥出来血,血糊上他的脸,他的睫毛,床单,他周围的一切。付沉眼前一片血雾。

手中的纸片被汗水和血水浸湿,玉兰香气早已经消失,风中露水里玉兰花的气味。

付沉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来。

安浦年展开他的手,少年手指软绵绵地吊在那里。安浦年把血迹模糊的纸片拿出来。嗤笑一声。

纸片被扔在垃圾桶里。

风吹来,办公桌上的粉色信封一动不动。玉兰花的香气飘转零落,顺着打开的窗飘出去。

“欸?这是谁的字真好看啊。”大学生捡起地面上的碎片。零星看出几个字。他在处分表上,“易同学先出去吧。”

安浦年打通一个电话。

“是付同学的家长吗?我找付柏先生。”

付沉垂着眸子。他的手还没好,缠了一圈纱布。

“是这样的……”

“总之易同学这次的事情比较难办,还是希望付先生能和学校董事会说明易应礼的情况。易应礼的比赛如果影响到了升学,对我们学校的下一年的招生也会产生影响。”

“付沉,付沉在学校表现很好。”

付沉猛得抬起头。

“付沉是个好孩子,我也和您一样相信他会顺利地完成学业。高中的升学考试之后付沉可以选择的方向很多。您不用担心太多……”电话挂了。

安浦年转头看付沉:“怎么站在那里?去休息室睡一会。手还疼吗?”

安浦年的视线往下,眉眼间带上忧虑。

“你为什么不给他说?”付沉嗓音很低。

“有事请家长?”安浦年诧异。

“我在你眼里是没有用的老师?”

“……安浦年。”

“嗯。”

“我想听你读书。随便什么能听的。”

大学生挠了挠头:“你们学校借个书还挺麻烦。我学生证没带,我把身份证压在你这里?”大学生手里拿着一本《古典文学评注》。

“欸?这本是什么。”大学生的目光突然放在了借阅总台一侧带着青绿色穗子的诗集上。

“这个书签好别致。”

“唔……这是”,图书管理员想到这事也觉得奇怪,不过她没有隐瞒,“这是一个学校的学生放在这里的。”

“她也没有说给谁”,图书管理员回想着那双让她有些失神的眼睛。

“好像是那个学生自己带的书。”

大学生鬼使神差拿过那本诗集,翻开来首页。

落笔带着香气。

“你的眼睛里,有一场夏末秋凉的雨。”

大学生看得呆了。

“这,这本书可以借给我吗?我把身份证,手机都压在这里。不,我去拿学生证。”

图书管理员想了想。

这都好多天了,那位同学就像消失了似的。放在她这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丢了,尤其是轮班的时候。图书管理员点点头。

“你先拿去吧。她要是来找……估计她都忘了。”

“你拿去吧。”

易应礼的笔记本丢了,最后没找回来。去s市三天,瓢泼大雨。穿着毛衣的易应礼撑着伞走过街道。雨打湿了他褪色的帆布鞋,灰色的裤脚。黑色车子停下,车窗下落。

“要我送你一程吗?”安浦年的脸在雨幕下,和车窗外头的水声隔了一层。

易应礼侧头,雨伞下的脸沾上雨丝。“我是,不会不配合他给这个方面,说出去大家都是好名声。

“晓梅,晓梅你出来,你说,你几天是不是进他们男同学的屋子了?”被点到名的女孩低着头走上前来。她脚上穿着布鞋,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

晓梅犹豫地点了点头。

安浦年看了一眼晓梅,那一眼轻飘飘的打量竟把晓梅定在了原地,她一时间感觉到屈辱,被轻视,没法见人。晓梅原本故作羞涩的脸真的从上到下红透了,就连开始的假模假样低头也变成了真的。

真该死。

晓梅突然觉得自己被看扁了。她在村子里算一等一的好看的,虽然比不上城里的人,但她也自傲于自己结实的身体,年轻的脸蛋。安浦年的那一眼让她看到了巨大的天堑。长到十八岁的晓梅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卑这种滋味。这种苦涩的,想要把自己藏起来,同时又怨恨的滋味。

“我的学生进了这位……晓梅的房间,我给你一个说法。”

“这位姑娘乱跑……我给你什么?”

……

一时间沉默,震惊。

完全不能……用语言来形容。

土屋里的学生们一个个张大了嘴巴。

安,安老师牛b啊。

都不管是不是进了房间,进了房间干什么,为什么要进房间。给什么说法。安浦年上来就是一句。

你村里的人乱跑,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有理不在声高诚不欺人”,学生们默默发誓自己一定要多读书。这谈判水平,这牛b的心理素质。学生们第一次看到了金钱以外的魅力。

安浦年的一句话,竟然让不少家里劝都劝不动的学生主动生起了学习的兴趣。

村里的人都懵了。碰瓷这么多年,头一次感觉这么憋屈?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你们就不怕我把你们在村子里的所作所为曝光给媒体吗?”村长放着狠话。村民闻言腰杆子又硬了起来。

晓梅也挺了挺胸膛。

自己比不上要怎么样,他们厉害又怎么样,还不是要对自己这种村里的人多出一份特殊。多出一份不能触碰的规则。

安浦年笑了笑:“十分钟差不多了,你要在这里继续和我聊,还是你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

一群人散了。

安浦年完全没接那什么村长的话,这给他一种深刻的恐惧感来。这个人好像真的不怕,他一定不是简单的老师。村长心里直觉出一股恐慌来。这个人比之前来视察的高官还要底气足。

他到底是什么人?村长觉得自己这次碰到了硬石头。

下去就亲自带着人登门致歉了。安浦年也没说什么,没收村民的礼物,倒是给每个村民分到了价值大小不一的金子。

真金子。

每个人克重都不同。

村长表面上陪着笑,内心要把安浦年恨死了。这到底是哪跑出来的老狐狸啊?看着年纪轻轻怎么比自己这么个官场里退下来人情世故懂得不能再懂的油条还知道。

人和人要是不一样了。

会有什么后果。

尤其是这个人还是你的邻居。

他这是要整死自己呀。

村长感觉自己以后的治理难度呈指数级的倍增。

跌宕起伏的风波不了了之,安浦年走进付沉的宿舍,付沉在桌上画包子。铅笔画了又擦。

“怎么不去吃饭?”

“有什么可去的。”

那些人要么用古怪的目光盯着自己,要不就像鸭子似的议论他又惹了什么事。

付沉有什么好出去的。

“带你来这里散散心。”

“什么?”付沉没反应过来。或者说,没听懂。

“抱歉,好像有点……弄巧成拙了。”安浦年露出一丝苦笑。

不知道是安浦年的话更让人吃惊,还是他脸上的表情。

安浦年道歉的内容并没有安浦年道歉这件事更让付沉无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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