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色当时就暗淡狠厉了下去,他?抬手,一把便掐住了她的脖颈,将她抵在了身后一步之遥的墙面之上,喉结滑动,仰头闭眼,复又睁开,手上几番仿若是?要用?力,但根本便一丝力气都未曾用?出,再度低头紧紧地盯住了她的时候,眸色便红了几分。
“朕自幼危机四伏,东宫比皇宫还要危险,还要可怕。母后告诉朕,除了朕自己,没人会真心为朕,他?们都恨不得朕明日就死!”
“朕生在皇家,没有那么多的选择,朕的父皇当年便非嫡非长。”
“彼时,朕只有十九岁,刚刚登基三年,年纪尚小,根基不稳,难以服众,他?手中握着大雍三分之二的兵权,民心所向,众望所归,但朕才是?这?大雍的天子?!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朕不杀他?,他?便有可能反噬杀了朕。朕只能杀了他?!”
小姑娘哭道:“可是?他?已经走?了,他?为了消了你的疑心,已经退到了天边了”
“走?了也不行!”
“五万人!你当真没有一丝人性!”
“朕有。”
他?的眸色越来?越深,掐着她脖颈的手微微颤抖了去,长身弯下,俊脸更凑近了她的脸庞,现了几分偏执:
“只要你能原谅朕,当这?一切都未发生,朕可以马上封你为皇贵妃;马上下旨召回你的叔叔,将他?官复原职;也可马上传令下去,大力修建庙宇,超度亡魂,你说怎样就怎样,如何?”
他?话?尚未说完,她便已经发出了笑声,轻蔑的笑声,良久良久都未停歇。
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了去。
“李胤,你在做梦从你杀了我爹的那天起,你就应该知?道,沈家女儿和你不共戴天!而你,还不仅杀了我爹爹,还杀了我的晟王伯伯,杀了李乾津”
那最后的“三个字”刚一出口,他?便骤然紧了掐着她脖颈的手指。
他?不想听到这?个名字。
但依然没有挡住她的言语:“我永远也不可能原谅你!”
而后,她直到死,也未再与他?说过一句话?!
任他?是?求,是?逼,是?软,是?硬,甚至,杀了她的贴身婢女,将她打?入冷宫,她也没半分低头。
他?疯了一般,半年之内,将她三次打?入冷宫,又三次抬为皇贵妃。
但她皆,无动于衷。
直到李乾津现世?,她眼中方见几分曾经的光芒。
兵临城下,大殿之上。
她一身贵妃华服,被他?束缚着手腕,和他?紧紧地站在一起。
他?在她耳边轻笑:“欢喜么?你就要见到他?了。”
“可惜,你是?朕的,永远都是?,这?辈子?是?,下辈子?也是?。”
“就是?死,你也得和朕死在一起”
他?淡淡而言,两杯毒酒就在身旁的桌上。
耳边是?刀剑与士兵呐喊的嘈杂之声。
然,就在这?时,她毫无声息,一口鲜血从口中涌出,娇柔的身子?瘫软了下去
他?猝不及防,心骤然狠狠地一缩,仿佛被人硬生生地攥着,揉碎了一般,顿时疯了似的,一把抱住了她。
“颜汐!颜汐!沈颜汐!”
桌上的两杯毒药不过是?假死之药,而非真的毒-药。
他?怎么会杀她,怎么会给她服毒?
那小姑娘娇柔地躺在他?的怀中,依然一句话?都不再与他?说。
泪水猝然滑落,他?不断唤着她的名字,轻晃着她的身子?,但她却很快便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恍然梦醒,他?突然狂笑了出来?,明白了她的用?意。
是?她自己结束了自己。
她在怕李乾津为难。
怕他?拿她威胁李乾津。
想让李乾津无任何后顾之忧
耳边响着长剑划地之声。
他?紧紧地抱着她,不住地发出狂笑
心口骤然狠狠地一缩
冰凉的夜,四下阒然无声,李胤满头是?汗,猛然间惊醒坐起
相争(1)
相争(1)
李胤猛然间从睡梦中惊醒!
前世记忆几近全部复原。
他甚至有些错乱, 分不清今夕何年。
他?是前世的?他?,还是今生的?他?。
男人凛冽的?声音中夹杂着明显的?暴躁。
“来人!”
当值的?小太监匆匆赶来,刚到了龙榻前, 弯着身子尚未问出话来,便被李胤一把拎起了衣襟。
男人声音冷酷至极:“现在是几年几月几日?沈颜汐何处?”
小太监瑟瑟发颤,早已惨白了脸,惊于陛下此时的?模样,更惊于他?的?问话,战战兢兢,恭恭敬敬地开?口:“回?陛下, 现在是太康十六年,今日是,是九月二十八沈,沈颜汐?奴才不知, 不知是哪位娘娘”
太康十六年, 九月二十八
太监不认识沈颜汐
李胤恍然回?神,分清了前世与今生
前世的?今日,她正在冷宫, 刚和他?决裂不久。
今生, 她在陆家。
那是梦,也不是梦, 他?清楚的?不能再清楚。
李胤没有二话, 扯过衣裳,斩钉截铁:“备车!”
凌晨,天边方?才将将有半丝光亮, 龙辇与禁军一齐出了皇宫,直奔宁国公府
陆府, 桃香阁。
前夜,颜汐早早地沐浴洗漱,早早地上了床榻,睡了去。
青莲桃红一直守到了亥时方?才去睡了会。
两人同房,床榻相?对,又小声地说了会子话,尽数关于小姐知晓陆执便是李乾津之事。
她的?反应过于平淡,平淡的?让人很是担心。
是以,只睡了两个多时辰,俩人便相?继都醒了过来。
然,还没待彼此发觉,桃香阁外便响起了脚步声,转而是急匆匆的?叩门声。
“青莲,桃红!”
婢女俩人双双一惊,因为,那竟是阿泰的?声音。
青莲马上起身穿上了鞋子,披上衣服去开?门。
阿泰匆忙地进来。
桃红也已经披了衣服从?屏风后绕出,急切询问:
“怎么了?”
阿泰颤着手,从?怀中拿出了一张字条,一面给青莲桃红看?,一面抖着声音道:“适才,我正睡着,有人弄醒了我,只是府上普通小厮的?穿着打扮,但却蒙着脸,他?瞧我要?说话,先堵住了我的?嘴,而后丢给了我这个,再然后,人就跑了,我打开?一看?”
一边听他?说,青莲一边早已快速地打开?了那张字条。
“李胤将至,跑!”
五个字砸入视线,青莲瞳孔骤地一缩,马上把字条攥到了手中,看?向阿泰:
“这是何意?谁人传的?消息?”
自然是白问,阿泰摇头,根本不知。
青莲也旋即便反应了过来。
她马上跑去了屏风之后,快速地穿着衣裳:“我去唤小姐”
虽然猜不透这传信之人为何让小姐跑,但“李胤”这个名字与天尚未亮人便将至陆府,这两则消息都让人忽视不得,显然,都不正常。
青莲穿好后,当即奔出卧房,去了颜汐房中。
“小姐,小姐”
颜汐听得呼唤,从?睡梦中醒来,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青莲将她扶起,把字条打开?给她瞧看?,讲述了阿泰适才所言。
小姑娘睡眼惺忪,娇娇软软的?,显然还未清醒,起先也根本便未反应过来,但待看?见了字条上的?内容,眼睛一亮,无疑,人顿时精神了。
她一下子坐起。
青莲一边为她穿衣,一边问着:“小姐,这可是夫人或大小姐的?笔迹?”
颜汐慌张地摇头,小脑袋一连摇了好几下,目光有些虚虚地呆滞,死死地盯着那张字条,不知心中所想。
青莲再问:“那,可是乾可是陆世子的?笔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