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旻没有再跪,只是平着声回她的话:“祖母教养孙儿一场,孙儿从小便知道自己身为宗子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可是自孙儿进京之后的这大半年中,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朝堂也好,亲族也罢,一桩桩,一件件,都让孙儿深感疲累。”
章老夫人呼吸倏尔便加重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话……只怕他后面的话,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她左手死死地攥着手臂下的隐囊,抿着唇一言不发。
崔旻深吸一口气,才将后话整理了一番,说与她听:“从京城回来之前,孙儿在清风殿与陛下请辞了。”
“你……”章老夫人面色骤变。
可她将要训斥的话还没说出口,崔旻便已然又回了话:“可陛下没有允准。后来孙儿便想,朝堂与亲族之间,孙儿终究难以两全,本来一心犹豫……可今次四婶带了慧真过来,孙儿才知道,祖母原来竟是打了这样的主意。”
他一面说着,一面自嘲似的哂笑:“当初祖母说有意将成娇说给我,我满心欢喜,也十分感谢祖母,虽然也担心过昱哥儿,可后来他那样……我委实失望的很。谁成想,祖母竟是要一手托着袁家,一手拉着谈家,还不忘拉上成娇这样一位陛下钦点的县主……祖母,您究竟还有多少算计,是孙儿不知道的?”
章老夫人被他问的哑口无言。
曹妈妈站在一旁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稍稍挪了挪腿,叫了一声大爷。
崔旻那稍带了些哽咽的音就止住了,侧目看向曹妈妈。
曹妈妈吸吸鼻头:“论理我是个下人,大爷和老太太说话,我不该插嘴,可今次大爷把话说的这样重,我这个奴才,也要倚老卖老一回了。”
对曹妈妈,崔旻实际上倒没什么过多的看法。
上了年纪的人嘛,能给的尊重,他都会给,更不要说这还是他祖母贴身服侍了这么多年的妈妈。
于是崔旻稍一颔首:“妈妈请将。”
章老夫人似乎料到了她想说什么,略横眉斥了她一句:“眉卿!”
曹妈妈蹲身与她礼了一礼,却没有将那句训斥放在心上,自顾自的与崔旻道:“大爷只一心以为老太太将你们都算计了,可老太太也是你们的亲祖母,不要说大爷与二爷,便是如今大姑奶奶没了,老太太也没有不伤心的。”
她顿了顿声儿,似乎是在给崔旻思考的时间。
果然,崔旻回了回头,与薛成娇对视一眼,二人皆是无话。
至此,曹妈妈才继续道:“当初大爷从京城回家,一张口便是劝老太太答应分宗,又拿将来说事儿。老太太答应了,可然后呢?大爷一道折子,把四老爷送上了绝路,至于为了什么……”她说着,将眼光在薛成娇身上扫了扫,“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薛成娇感受到曹妈妈那股子打量的目光,再想一想她的这些话,心下无奈极了。
崔家众人大抵以为,崔旻当日会上那道折子,全是因为崔溥下毒害她……
可朝堂上的事情,哪有那样轻易简单的呢?
崔旻没接她的话,只是示意她继续说。
“后来四房打发了七爷和三姑娘他们上京去,为了什么,咱们仍旧心照不宣。可大爷呢?大爷借着去江南的趟儿,带着表姑娘一起避开了……这些也就罢了。”曹妈妈深吸一口气,又长出一口气,上前两步,半蹲下去,是做了个深礼,“大爷做这些的时候,可曾为家里考虑过?彼时四房如何的指责老太太枉顾骨肉至亲,大爷远在京城,又可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