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对他也是寄予厚望的,觉得他是能给崔家和高家都长脸的。
辛辛苦苦走到了今天,他却萌生了请辞的念头……
崔旻手腕转着,揉了揉被打的脸颊:“舅舅别动怒。”
高孝礼眼睛一眯,立时就横眉冷目的:“别动怒?我恨不能痛打你一顿!你刚才在御前说的是什么?如果你不叫崔旻,如果你不是崔旻,就该拉出去乱棍打死你!”
“可就因为我是崔旻,所以我敢说那些话。”崔旻揉了一会儿,看高孝礼气也不消,索性也不揉了。
他与高孝礼四目相对,收回手背在身后:“时至今日,舅舅就不寒心吗?”
一句反问,就高孝礼一时语塞。
许久后,高孝礼才冷声回他:“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谈昶年的死,你不该心寒。”
“那严公呢?公孙阁老呢?康定伯呢?”崔旻逼近了一步,掷地有声,一字一顿的问,“通了云南,就该那样惨死吗?他们真的要反吗?到底是不是想反了,舅舅这个兵部尚书心里没数吗?还有严公,他辅佐陛下几十年,当年立捧陛下上位,他的下场就该如此吗?”
他一股脑的丢出这些话来,末了又顿住,深吸一口气:“还有已故的贞妃娘娘,被废的谈皇后……这是陛下的后宫,轮不到我来置喙,可究竟如何,舅舅做官这么多年,心里真的就没有一杆秤吗?”
高孝礼浑身发冷,忍不住一个激灵。
他从没想过,也许是崔旻平日里掩藏的太好了……
崔旻的怨气,竟已经这样大了吗……
他心里有没有一杆秤?当然是有的。
他不能说陛下没有错,可那是陛下,即便他错了,也是对的。
高孝礼自认不是愚忠的人,可陛下做这些,为的是江山百年,并不是为一己私欲……
诚然,对谈家的态度,是有私仇在的。
可是甄氏倒了,谈家跟着倒,这是必然的啊!
崔旻见高孝礼神色几变,眼中也是明灭不断,他长叹了一声:“舅舅在想一想刘公吧。他如今被卸了职,难道就不委屈吗?他为陛下做了多少……一直到我进京之前,他都还在劝说谢鹿鸣入京。可是他回了京城,先是被陛下猜忌,到如今,干脆就卸了他的权……”
崔旻一抬手,捂了捂眼睛:“我知道舅舅要说,这是陛下的江山。从前就连刘公自己也说,他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陛下要收回去,他无话可说。可是我心里顺不过这个劲儿来……俗话说狡兔死,走狗烹。今日是这些人,谁又知道来日会不会轮到我头上?”
高孝礼心里咯噔一声:“所以你是去意已决了?”
“陛下显然是不想放我的,”崔旻捏了捏手心儿,“不然刚才就松口了。”
高孝礼一时想起来在谈府时其素的那些话,眉心就拢到了一处。
“你到谈家之前……其素跟我说了些话,我原本是想着过些日子再慢慢说给你听的,但是你眼下这个样子,我还是趁早告诉你,你也好早早的死了离朝的这份心。”
崔旻脸色一变,已然能够从高孝礼的语气和神态中感觉到不大好。
果然,高孝礼踱了两步:“陛下要你做个纯臣,甚至要你比我做的还好,这意味着什么,你明白吗?”
崔旻心里紧绷着的那根弦,立时就断开了!
他木然,又怔怔的点头:“我明白……”
他怎么会不明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