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一阵,道是缓和了紫菱的离愁,笑过之后,忽听得更鼓声声,紫菱便道:“小姐,不早了,你明日便要启程,早些休息吧。”
风琦雪却是没有一丝睡意,只拉着紫菱道:“再说会话吧,我睡不着。”
紫菱笑道:“易公子只说他的师父有可能是你的父亲,却也未必真的是,你怎么就欢喜成这般。”
风琦雪又是摇头又是点头,道:“不,不是可能,一定是的,我有感觉,紫菱,你不相信我的感觉?”似是怕紫菱不信,微一思索又道:“就如那时,你被埋在雪中,来来往往多少人都不曾在意,可我就觉得那雪中有人,硬要爹爹让人把雪挖开,才发现了冻僵的你。”
紫菱点了点头,神色间却是黯然,犹豫着道:“小姐,不是我不信你,只是你可曾想过,易公子向来只说师父如何,却很少提及师母,十之八九便是师母已不在了,若他的师父真是你的父亲……”
话未说完,风琦雪突然凄然叫道:“别说!”抬眼看去,她已变了脸色,美目中隐有泪光闪动,只摇头嗫嚅道:“紫菱,别说。”
紫菱急忙一叠声的道:“好好,不说,不说了。小姐还是快些睡吧,不然明日路上困的摔下马来,可要被人笑了。”
风琦雪深吸口气,平静了一下心绪,轻轻点了点头。嘱咐紫菱不必再收拾,自去上床就寝。
翌日,晴空万里,清风拂面,道是个赶路的好日子,白珺竹与风琦雪一早便去祠堂,为义父母和黄至乾上香拜别。蓝胜坤等人也是依依不舍,直送到郊外,千叮万嘱,只恨不得一路护送同行才好。
风琦雪自然知道他们最放心不下的便是自己,因此虽心中也是不舍,却也强撑着不露一丝离愁。眼看分别在即,蓝胜坤只拉了琦雪的手,一行老泪终于未能忍住。
风琦雪眼中也泛起酸涩,用那纤细小手抹去蓝胜坤脸上泪痕,道:“三叔叔,你莫要这样,雪儿这一次有哥哥和梦哥哥梦姐姐保护,一定会平安归来。我已经嘱咐了紫菱,今年所有的梅子,都给你酿酒。”
蓝胜坤抹了把泪,自嘲道:“向来都是雪儿哭了三叔叔哄,如今可换过来了,老了!老了!三叔叔可要变成老小孩儿了,雪儿可莫要笑话三叔叔。”
风琦雪连连摇头道:“不笑不笑,三叔叔是心疼雪儿。”扫了一眼紫菱,又道:“三叔叔,你一向夸紫菱懂事,不如,你就当再多一个女儿,收她做义女可好。”
蓝胜坤微微一愣,虽不知风琦雪为何突然提到此事,却也并无异议,当下点头同意。风琦雪又再向蓝鸣凤道:“凤姐姐,你不介意多个妹妹吧。”
蓝鸣凤携了不知所措的紫菱的双手,道:“这个妹妹可比你让人省心多了,回去我便为她办一个隆重的认亲礼,你还有何吩咐?”
紫菱激动不已,她道不甚在意身份地位,却感激风琦雪对她的用心,不禁哽咽道:“小姐……”
风琦雪狡黠一笑,微歪着头道:“不许再叫小姐,从今往后,我便是你的妹妹了。”
紫菱喏喏的叫了声“妹妹”,却突然神色一变,猛然抬头道:“你、你说很快会回来……”
风琦雪疑惑的看着她,不知她为何突然如此,身后易梦堂拍了拍她的肩膀,微笑道:“这些事等你回来再办也不迟,这会儿交待,道好象不回来了一般。”话一说完,连蓝胜坤也有几分变色,直盯着风琦雪。
风琦雪这才明白过来,摇头笑道:“别的事可以等,此事却是越早越好。”抬头在人群中找到方靖,移步走了过去,很是郑重的道:“方堂主,原本紫菱名义上是我的侍女,我们却是一直情同姐妹的,白云堡中所有的人也都知道,紫菱是与别的丫环不同的,只是她不在意,我也不曾考虑太多。”
顿了一顿,牵起紫菱的手又道:“如今你是飞龙山庄的左堂主,她是白云堡三当家的义女,也算是门当户对,你可不能轻视与她。”
紫菱明白过来,不禁满面羞红,只低头不语,方靖脸上也是微红,却是掩饰不住的喜色,抱拳躬身道:“请风小姐放心,方靖从未在意过紫菱的身份,也从未有过轻视之心,以前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风琦雪点头道:“这我便放心了,何时成婚你们便自己商议吧。”
紫菱只羞的抬不起头来,半晌才声如蚊呐般道:“我等你回来。”
易梦堂微笑着看着风琦雪,虽也知道她天真的外表下有一颗聪慧的心,却不料竟是如此玲珑,那目光便更加宠溺。
眼看天色不早,送君千里,也终需一别,四人再次拜别,上马前行。而送别的众人,直到那四个人影消失不见,才踏上归程。
一路晓行夜宿,几日间,已行出数千里。梦兰梦堂姐弟归心似箭自不必说,愈往前行,珺竹琦雪兄妹也是愈加心急。当年逃至螭城时,风琦雪尚且年幼,白珺竹却已有十岁,仓促奔走间,路过之处也能留下些微印象,若只一两处重合,还可说是巧合,但若处处恍若当年之路,又能作何解释呢?
如此心情之下,自然一心赶路,却有时,又不得不耽搁。自那日白珺竹等人在铁剑门中解救武林群豪,便自然受万众瞩目,他们不能将众人一一记下,却不代表别人记不住他们,上路不久,便不时被认出!
江湖中人向来豪爽,滴水之恩尚且要涌泉相报,更何况救命之恩。也有人能体谅易梦堂等人有事在身,不多做纠缠,更多的却是恨不得将他四人留在自己家中,去替他们跑腿办事,只可惜他们的事是别人代办不了的!更有甚者,仰慕白珺竹与易梦堂少年才俊,竟想将自己女儿或妹子嫁与其中一个。虽见他二人身边已有如花美眷,却不肯死心,只恨不得为妾为奴,也要留在他二人身边。
白珺竹与易梦堂自是不肯,易梦兰心中的结尚未打开,即便心中在意,面上也不肯表现出来,道是惹的风琦雪心中不愉,还得易梦堂好言劝解,如此几番,易梦堂再不敢从人多处过,只拣那避开城镇的小路而行,好在再往前行,人烟渐渐稀少,才省了不少麻烦。
又行了两日,眼前出现连绵不绝的巍峨山峰,路也越走越窄,好在还能找到地方歇脚。再走两日,便进入山中,脚下的小路也渐渐荒芜。
这一日行至一处,暮色之中,前方是苍茫的一片浓绿,身后,也是无尽的苍翠,只在那树影稀疏处,隐约可见连绵的山头。接连赶了十天的路,虽路上有些耽搁,又有意为风琦雪放慢了行程,行至此时,她也是难掩满面倦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