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飞鸢一愣。
她本以为还要跟离墨磨会儿嘴皮子才能让离墨相信,谁知道,离墨这么轻易就相信了她。
她有些奇怪,“你,不会认为这是我和周桑宁在演戏骗你吗?”
离墨摇头说,“一开始听你们说的时候,我的确怀疑过,可是当我听到周桑宁说,前世秦太后死后我也得了吐血的重病,我就知道你们没有撒谎。”
离墨平静地说,“因为,秦太后体内有我种下的咒术,我们会同生共死。我死了,她活不了,她死了,我也得陪着她。”
景飞鸢手中的杯子一抖,茶水都抖落了几滴出来。
她难以置信。
离墨明明深爱着周皇后,竟然又会跟秦太后同生共死,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她问离墨,“你为什么要下这种咒术?”
离墨轻笑一声,“因为她是我的妻子,是我屡次辜负一直利用的妻子。我骗她服用那所谓的青春永驻的丹药时,我就知道她会折损几十年寿命,我不敢将这丹药的弊端告诉她,可我又于心不忍,所以我对我们二人下了同生共死的咒,我让她折损了寿命,那么,她死的时候我就陪她一起死,这是我能想到的补偿她的最好方式。”
景飞鸢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说他无情吧,他一个能活百岁的武林高手肯陪只能活四十几岁的秦太后同生共死。
说他有情吧,他骗秦太后服毒的时候又能眼睛都不眨一下。
秦太后这辈子遇上这个人,真是倒霉透顶啊。
景飞鸢揉了揉眉心,问离墨,“既然你相信我和周桑宁是重生的,那么方才周桑宁说的那些话,你也应该是信的吧?前世,你的几个儿子没一个有好下场,你和秦太后也一样死得早,尤其是你精心谋算了半辈子的江山,最后还是落入了外人手中,你断子绝孙了没得到,姬无伤这个一生无妻无子的人也没得到,白白便宜了外人,你甘心吗?”
离墨一声声叹着气,不知道该说什么。
景飞鸢自顾自的往下说。
“让姬无伤做皇帝,他好歹还是你恩人周皇后的儿子,可让外人把江山夺了去,人家可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了。”
“而且你看,你儿子姬明曜根本不适合做皇帝,他太过纯善,前世你们赶鸭子上架逼着他上,最后结局怎么样呢?他历经了那么多年痛苦之后,自尽以谢天下了,你忍心让他再经历一回自尽以谢天下的苦吗?”
“若是现在让他退下来,做姬无伤承诺给他的逍遥王爷,他或许还能快快乐乐过完一辈子。”
“还有你的小疯狗郑知恩——”
“我能为他解毒,让他恢复成年男子该有的身高,他再也不会像前世那样受尽嘲讽后孤独落寞的离开京城不知所踪。”
“至于阿澜么,我已经救了他,他前世死在了悬崖下面,今生他能好好活着,你不该感激我一下吗?”
景飞鸢慢悠悠地说,“所以国师大人,你能不能好好考虑一下呢,你能不能,成全我和姬无伤呢?”
离墨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景飞鸢对他强硬威逼过,如果他执意不肯成全景飞鸢和姬无伤,景飞鸢便会将姬明曜是他与秦太后的野种之事公布于天下,他的儿子姬明曜仍旧做不了皇帝,还会被斩首示众,株连九族。
他的两个儿子阿澜与郑知恩,也一样得死。
最多,他能拉个姬无伤垫背……
可景飞鸢如今腹中已经有了孩子,姬无伤即便死了,景飞鸢也能让孩子称帝,他根本威胁不了景飞鸢什么。
可他要是妥协,自愿让曜儿放弃皇位,那么不光曜儿能好好活着,阿澜与郑知恩也能好好活着,秦家的九族也不用无辜受死——
他还有什么好执着的?
就让他和秦慕雪,来终结这一切吧。
让秦家那些归隐田园平淡生活的亲眷,继续无忧无虑的活着。
让他的阿澜,他的小疯狗,他的曜儿,自由自在的活着,想闯荡江湖行侠仗义的去江湖,想做逍遥王爷的去做逍遥的小王爷,这三个孩子不会知道任何不堪的真相,不用像他们可怜的大哥一样被斩首死不瞑目,此后余生不用背负任何污点,不用承担任何骂名……
离墨苦笑一声。
“这或许就是天意吧,机关算尽,蛰伏十几年,最终还是一场空。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全都是一场空……”
“我,认命了。”
他长叹一声过后,垂眸扯开自己的衣裳。
他并指如刀,轻轻划开腰侧的肌肤,从里面牵引出一个血淋淋的小蜡丸。
他殷红的指尖摩挲着小蜡丸,告诉景飞鸢。
“阿澜之所以无法将姬无伤体内的咒术彻底解除,是因为,这咒术被我结合了蛊,姬无伤体内是子蛊,这儿是母蛊,只要母蛊在,姬无伤体内的咒术就永远无法解除,一旦他将来背叛了你,你可以捏死母蛊,那么,他也会立刻暴毙。”
“你若是想为他解除诅咒,也简单,在他丹田处割开一条小口,将母蛊放在他丹田处,子蛊会受到吸引自己钻出来。”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办法可解。”
离墨将母蛊放在身边草地上,然后转身看向身后的尸体。
他望着容颜不改的周皇后,扯下了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那张英俊得无人能及的脸颊。
他含泪呢喃。
“师父……”
“当年我年幼之时,重伤濒死,又被毒瞎了眼,犹如丧家之犬惶惶躲在山洞里,是你如天神降临,英姿飒爽手握巨剑大步踏入,从那阴暗的山洞里救了我,牵着我的手领着我一步步走向光明,你治好了我的眼睛,你教会我本事,你亲手将我送到了国师的位置,你让我从鬼变成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