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还能想起颜凌那会儿的目光,里头没有惧色,但有着极其浓郁的疲倦,却并非是劳累过后的那般疲倦。
其实与其说是疲倦,不如将其称作为无可奈何后的无力,却是更为妥当。
如此一想,颜凌大概是碰见了甚么麻烦事儿的,只是梦纨当真想不通,魔族如此强大,这世间还会有甚么事情能叫魔族也皱了眉头?阴阳皆能颠倒,天地亦能为之碎裂,他却是在害怕甚么呢。
她躺在地上深思良久,又想出一种可能,便是有神族要来寻颜凌的麻烦。
魔能与天地之力抗衡,而天地之力又是天神力量的具现,当年神魔两族大战之时,迸发出的力量摧毁了茫茫混沌中的七十八处人界,无数文明历史毁于那一战,七十八人界无一生还。到后来双方归于和平,激荡起的阴阳之力方安静下来,足足耗费数百万年。直至今日还仍有残余的神魔余力游荡于混沌中,所过之处若不设法抵挡,便仍能摧毁那许多脆弱的生灵。
当年那一战,魔族以少于神族的数量而与神族打了个平手,如今过了这些年,原本神魔一战的天神与魔族皆归于虚无,力量散于混沌之中,现今的神魔两族皆是新者,倒是不知谁更强,谁更弱了。
倘若是有神族来寻颜凌的麻烦,他这反应却也说得过去。
☆、十一·泡影(4)
但梦纨却又想起一事。
她虽鲜少与别的魔打交道,可多多少少也了解魔界中的几个阵营,魔虽同为一族,却因性子或利益而分成了好些势力。颜凌那一边的,有他与鹤琴,还有苍渡和群祭,这四位关系甚好。如此,先不说苍渡,就光是群祭,便是魔界中实力靠前的,若有神族来招惹颜凌,应是不会叫他苦恼的。
故这一想法也被推翻了。
如此一来,她当真就猜不出究竟是何事能让颜凌这般颓然了。
入夜时,凉风习习,这绵绵不断了许多天的小雨似有消停迹象,被洗刷了多日的一众植株终不必沙沙作响。风里带了清新纯净的气味,裹了些湖水湿气,在水面悄然打了个圈儿,吹入殿中。
梦纨将给银雨做的牌位给雕刻好了,长方的一块,上头字体优美,模样古朴,并无旁的修饰。她将这牌位拿在手中看了许久,眼圈儿给看红了,而后将它抱在怀中哭了会儿,便将季殊唤来,东西递给他:“放到南边的那间空殿里去吧,将里头收拾干净些,放上最好的摆设。”
季殊应了声是,转身要走,又回头:“殿下,莫要时常伤悲才是。”
“……嗯,我知道。”她心中有许多话想要说,却不想说给谁听,银雨已不在了,说再多亦是无用。
待季殊拿着牌位走了,她即出了房,走至湖边,赤脚踏上水面,而后踩着水到了湖心处躺在了水面上,望着挂了轮红月的天空,忽觉着很刺眼。
这般赤红的天,是因魔界浊气太重。
有那么一瞬,梦纨只觉自己是泡在一片血泊里的,眼前是无尽的猩红,身下亦是,她想起银雨被她杀死的那天,不知他身躯之中是否涌出了这样鲜红的血。
又是心中一痛,流出泪来。
梦纨这么闭目躺在水面之上,亦不知过了多久,忽察觉一丝魔息隐隐靠近,约莫是离了有五十里的距离,惊得她坐了起来,望向天穹。
方才还是极红的天幕中蓦地盘踞起乌云,黑压压一片,似要涌动着压下来。而那沉重乌云之中却有道蓝光倏然而至,伴着汹涌的黑雾,如坠落星辰的行径,朝着梦纨的所在飞速冲来。
她有些怕,伸手挥出两团紫光,放在面前以作抵挡,紧闭双眼,脸却朝着一边偏去。
那裹了黑雾的蓝光以极速到了她面前,却是在快要碰到她的一瞬停着了,光华与雾气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