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婆婆声音不高不低,不急不缓,也不带什么特别的情绪,然而就是这种平日里不爱说话的人,突然说出句什么,更容易把人震住。
丁雷当时就没话了。
二毛娘插着腰,在人群中环视一周,扬声道:“是,我男人埋在这里,我舍不得走,我想守着,可是,大伙想想,我男人为什么埋在这里?那是因为一路死过来的兄弟给咱们铺的道儿,让咱们以后都能埋在这里,不必被官兵乱刀砍死,不必在菜市口杀头,不必死了都没人收尸!”
一个面目沉稳的汉子接口道:“二毛娘,不必再说了,咱们也是这个岁数的人了,安生日子过着挺好,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二毛爹走的时候叫我们都听你的,大伙可是放过血发过誓的。”
他一开口,其他人也纷纷应和。
二毛娘松了口气,努力压下心底的疲惫和慌乱,勉强扯出一抹笑容,说:“大伙还记得那个天坑不?那里既然是神仙落脚的地方,估计也能收容咱们一些时日,不如先往那边去看看。”
“那就走吧!”
“走嘞!”
“娘,我背着您……”
老老少少暂时收起悲痛,再次出发。
虽不知未来会怎么,甚至连下一脚往哪儿迈都不确定,但至少他们想要活下去,不必轰轰烈烈,不必有多么远大的抱负,只要这么一分钟接着一分钟地活下去,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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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了之后,江逸带头换上短褐,把裤腿挽起来在院子里踩水。
新院中铺着鹅卵石,被雨水冲刷过后愈发圆润透亮,水还未完全退去,整个院子就像个清浅的小湖泊,树木长在水里,水面上倒映着它们的影子,又好看又有趣。
江逸原本想光着脚玩的,可是在苏运动的武力压制下只得不情不愿地穿上一双草鞋。
孩子们也都学着他的样子,纷纷跑回屋子里,把搁置了八百年没穿过的破衣服和草鞋子拿出来,胡乱裹到身上就跑到水里去玩了。
江逸眼睁睁地看着原本清澈的水在一瞬间被孩子们搅浑,无奈极了。
临窗的书案上放着砚台,铺着宣纸,砚台中磨好了墨,宣纸上题好了诗名——《雨后中庭》。
然而,看到此情此景后,江池宴提着笑愣在那里,刚刚的诗兴一下子就没了。
苏白生替他换了张纸,淡笑道:“诗名改一下吧,《雨后杂兴》,抑过《乡间童趣》,岂不更好?”
江池宴无奈地放下笑,笑道:“不如叫《儿孙满堂》。”
苏白生一听,忍不住“咯咯”地笑弯了腰。
江池宴扶着自家伴侣的身子,又隔着窗子看了看一边肆意地笑着一边在水中奔跑的儿子,无声地笑了——能让这两个人如此开心,哪怕一辈子都作不出诗来,也值了。
谭小山啪嗒啪嗒地跑过来,在一群小孩子中一眼就锁定了小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