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地煞观叫唤,“陈相国”便出列一步,声音浑厚如雷鸣:
【山河社稷图,乃是精神之山河,文明之社稷,国之重器也。岂是想动用便可动用?】
【余虽有总图的部分权限。但此表人间的受图皇室,本非仙朝子弟。受图者若非仙朝子弟,分社稷图的权限,即有一部分由此人所在阳世的人族炁海独立掌管。此表人族受李秀丽、王昭等人之恩,心恶尔等,并不愿移交分图权限。余如之奈何?】
地煞观领头者长在下巴上的眉毛拧起,厉声道:【姓陈的,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余如之奈何’?什么叫‘此表人族受恩’?你是在指责我们凌虐人族,反是这两个小魔头是本表凡人的恩人?】
另有一地煞观门人说:【莫非陈相国受了恩师的影响?为着郑家子孙后代的私情,徇私枉法,有意放过李秀丽?】
他话音刚落,从东方猛然一道霹雳,一声惨叫化作灰烬。
原来是大夏仙朝中,站在武将一侧的某个金甲神人,睁开了额头的第三只眼,射出一道闪电。这神将怒道:【大胆狄洲野修,安敢诽谤陈相国与郑太傅!】
这叫诽谤吗?有眼睛的人都看见了。幽世之中,如果不是郑家也出手阻拦,上次怎会走脱了李秀丽,失了百神之炁?地煞观事后还联系了仙朝中人,通过私下的渠道,才得知郑家的嫡系后人与李秀丽之间彼此相识。
还没处理魔宗,自己就内讧,损兵折将。
地煞观门人一时气闷愤懑,但在本表附近,以仙朝的势力最众。况且仙朝与地煞观本来就不甚和睦。
可恨本表靠近仙朝的第一、第二种道统,来支援的居然是陈相国这一脉。
地煞观门人虽然都铁青了脸色,却果真不敢多言,只能咬牙认了:【不敢诽谤。既然相国不肯动用社稷图,也罢。只是今日,太乙宗包括李秀丽等人,要么伏诛,要么必入囚笼,决不可放走这些魔头。】
陈相国这才开口:【请贵观放心。五派同气连枝,共诛阳神。既然来此支援,我等必不惜力。况那李秀丽与通天教徒关系匪浅,又曾冒犯仙朝分宗道统。仙朝有令,要活捉此女。】
他的“活捉”两字又扎了地煞观的耳朵,还扎了仙朝此来官员中,第三种道统的耳朵。双方人马背着陈相国,暗飞眼神。
有这两字,岂不是变相地警告他们,不得杀死这狂徒了?这简直是光明正大的包庇!
罢罢罢,说不得,稍后动起手来,只“误伤”便是。
那时候,死都死了,仙朝也不可能为个通缉犯找其他阴神大派兴师问罪。
他们这一通唇枪舌剑,丝毫不在乎底下的太乙宗修士、李秀丽等人听到,也不在乎他们是否趁自己内讧之机,可能有什么手段走脱。
五大门派同来此表,早就排兵布阵,锁死了此表人间对应的幽世。
此表人间已经是个囚笼。这些修习阳神一脉的疯子,还能走脱去哪里?无非是困兽之斗罢了。
纵使张太白、丁令威等凶名赫赫,号称半步返虚,但到底不过是练炁化神高阶而已。他们本次来支援的有数百练炁化神高阶,二十几返虚修士,甚至还有两位合道,在此表的幽世之外掠阵。
就算关了社稷图后,没有了浮出的洞天,在真正的阳世,不能出现返虚以上的修行者。返虚修士也只能以练炁化神高阶的寄身下场肉搏,那手段也远不是大部分化神境可以想象的。
如此兴师动众,虽不能比当年围剿全盛时期的太乙宗、对垒玄武盟,威胁阳春门的阵仗,但也称得上兴师动众。安能走脱了这些魔头?
见这种早已将他们视作砧板鱼肉的做派,张白取出剑来,笑骂了句:“这些犬彘,真不把我们看在眼里啊。”
“我跟令威杀掉的那些返虚修士,跟我们在幽世搏斗,都不敢这么托大。”
丁令威也取出了一柄拂尘。
王昭则手中夹了一张符箓。
李秀丽也抽出了她的蒲剑,眼珠渐转碧绿,肌肤爬上银鳞。
战斗一触即发时,忽然,大周对应的幽世再次波动。
出现了几个血淋漓的陌生修行者。
有的也是道人打扮,但头枕双手,躺在一只极大的蝴蝶上,正呼呼大睡。
有的不似中原相貌,高鼻深目,金发碧眼,手捧一书,封面似乎写着几个不认识的字母单词。
有的穿着春秋战国时的直裾,来时,尚带竹简堆中略陈旧的版牍气。
有的戴高帽,穿衬衫、着马甲,拄长棍,一边吃着黑面包,身上低劣工业污水的气味尚未散尽。
陆陆续续,六、七个人,画风各异,像是从古今中外跳跃而出。
都叫道:“太白,白鹤,我们来迟了!”
张太白大笑:“不迟,不迟!难为你们沿着长河,从各分支跑来!”
他对李秀丽说:“这些都是我宗门人,从前后左右的上下阳世赶来支援。”
见此情形,虽然只是多了六七个人,阴神五派仍如临*大敌。
修行法门的不同,修习阳神者,任意一个,都能碾压若干同境界的阴神修士。
这可不是对方简单地多了六、七个助力!
地煞观领头人喝道:“各位同道,动手!”
张白也大笑起来:“来来来——”他以剑作笔,忽然一笔划下。霎时斗转星移,战场忽然移到了天空之上,而他笔下的人间,都掩在一片笔墨之中,无法看清,有如水墨河山:“今日斗法,不死不归!但勿伤凡人!”
阴神大派与太乙宗其他人都默认了这一手法。
即使是地煞观,他们传道、践道也都需要本表人族。
张白这一手,让他们也少了顾忌。
一霎,数百化神高阶修士,由虚转实,彻底浮出了阳世,真人相实体化,显现在了大周之中,或运转法宝,或掐起杀招,杀向太乙宗、李秀丽等人!
其中为数不少的,一脸狰狞,包围了李秀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