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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只又脏又sh,满身跳蚤,瘦得皮包骨的小黑猫,牠蜷在角落,怯怯地看着陈玉洁和卓惠晴,一双hse的眼睛里豆仁似的黑瞳紧缩,看上去吓坏了。

「我们不会伤害你。」陈玉洁试图叫小黑猫不要怕,牠见着外来人却张嘴露出尖尖的小獠牙。

从牠那残缺的毛发,得以想像牠在流浪途中遭受的苦痛。

「想要吗?」见卓惠晴愣愣地看着小黑猫,陈玉洁问。

卓惠晴点了点头,小朋友是最抗拒不了小动物的,由其是她,她对这只猫的怜悯,完全出於自己也是弱小的孤身者,现在有了陈玉洁,也许称不上是……但在过往长久的校园生活中,她的确也跟猫一样,流浪在校园里,只能躲在角落,没有人理睬。

「但是如果说是捡的,我爸一定不会让我养。」卓惠晴深知卓水生不喜欢来历不明又不乾净的东西,他连路边别人不要的玩具都不让捡。简单来说,他有洁癖。

「那你就说是我领养的,但是我有哮喘,我妈要我送给别人,所以我给了你。」陈玉洁哼哼了两声,把故事都帮她想好,然後伸手准备去抓那只小黑猫。

谁知道猫一见她想靠近,就弓起身子,尾巴竖得老直,毛全部炸开。

「会吓到牠,你们要先让牠放松。」陈玉洁吓得连连退後的时候,身後忽然传来声音,两个nv生转头过去,发现说话的是跟她们差不多大的男孩子。

他下了脚踏车,一边打开他手上的塑料袋一边走过来,打开一罐猫罐头,放在离猫远一点的距离。

「我们家小白也是流浪猫,要喂一阵子才肯跟我回家,先别强迫牠。」他又喃喃自语:「幸好我今天出去买小白的粮食。」

内向的卓惠晴早就吓坏了,不敢跟陌生人说话的她躲在陈玉洁後面。

「你什麽时候在我们後面的?」虽然也怕生,但是陈玉洁鼓起勇气问。

「在很久了啊,你们太专心都没发现我。」男孩耸了耸肩笑,露出两颗好看的梨涡,走向他的自行车:「明天放学再一起来。」

见两个nv孩子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他解释:「我明天转去你们学校。」

於是,这就是了,卓惠晴和他的第2条,「贩运危险药物」一经定罪最高罚款200万元以及终身监禁,提醒市民切勿以身试法。

「我看见店里的很多人在偷偷地交换白se的粉末,那是面粉吗?」

「面粉应该不用偷偷交换,姨妈知道了,谢谢嘉情。」

「姨妈你打给谁?这样说出去会怎麽样吗?」

「我会好好保护你们的,很快就可以不用跟着那个人渣。」

「可是,那也是我们的爸爸??」

你知道吗?愤怒极致的时候,有的人是失了理智的兽。当卓水生发现告发他的人不是客人、朋友,而是自己的nv儿,他的世界一片空白,只懂得将眼前的一切都破坏。

都毁灭吧,如果连骨血至亲都可以出卖自己。

那个时候,双胞胎虽然没有想要和爸爸断绝关系,却被擅自决定了命运。

很多年以後,卓嘉情和卓惠晴回想起来,想要当下可以自己做选择,而不是被选择。

可孩子往往没有选择权,他们只能在大人的手中被抛来抛去,他们随波逐流,只能见风转舵,因为小小的他们,根本无法靠自己以正常的方式,在这个残酷的世界生存下去,只能奢求,那些声称会保护自己的人,真的会好好护全自己的羽翼和心里未发芽的种子。

「利舞厅」贩毒者卓姓老板殴两nv以伤害儿童罪被拘捕

2005年11月2日

【本报讯】早前因藏毒、贩毒保释的「利舞厅」卓姓老板,因知晓被亲nv揭发藏毒,恼羞成怒,向两名八岁的双胞胎nv儿痛下毒手,以茶壶、椅子等对两nv施暴,两nv被殴打重伤,全身多处骨折、x骨碎裂。声响引邻居报警,目前警方已拘捕卓姓男子,并会以伤害儿童罪起诉。两nv目前因伤势严重,抢救後转往加护病房,仍在昏迷。

双胞胎不能再留在思明了,一分一秒都不行。

穆华不会允许,穆宝内疚至极,但是她们很坚决相信,对两个nv儿动手,是压si她们的最後一根稻草,相信这就是天公的警讯,警告她们,要远离卓水生,离得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这会儿,她们的心都向着双胞胎,只想她们好好地活下去,并默默在心里承诺,会好好地护她们周全,会让她们过上好的生活,不再受苦。

当谎言遮蔽了残酷的真相,你会选择默默忍受迷惑,抑或是不顾一切,去揭开那块布幕?

*小七`目前离线中

2005年12月

「*小七`」:你走以後,程奕岑去学骑脚踏车,结果撞到铁丝网,打了石膏一个学期??

「*小七`」:他说你骑脚踏车的样子好帅,他也想像你一样竖拇指表情我也觉得。

2006年3月

「*小七`」:生日快乐!蛋糕图案

2006年4月

「*小七`」:我接下来会去华都b赛,代思明市去b街舞!戴墨镜表情

2006年8月

「*小七`」:我跟小白都很想你。哭表情

2006年10月

「*小七`」:雨季不抓蜗牛给我吗?皱眉头表情

2007年1月

「*小七`」:你觉得我去华都升学好不好?

2007年3月

「*小七`」:生日快乐!祝你快高长大!ps我长高了好多!

2007年4月

「*小七`」:我们要填志愿了,你在哪间学校?

「*小七`」:我家人也同意我去华都,到时候要不要约出来玩?

2007年7月

「*小七`」:你在华都有找到新的秘密花园要带我去吗?

「*小七`」:为什麽有sn还是找不到你??

卓惠晴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时间已经流逝了三年。脑膜炎,穆华是这麽告诉她的,说她到华都後生活了两年多,突然有一天就生病了,昏迷了好多个月。

她没有看到姐姐卓嘉情,陌生的病房里有nn、妈妈,还有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叫她「二姐姐」。

穆华说,卓嘉情也患有严重的病,在专科医院里接受治疗,被诊断为厌食症,因无法进食而t重急遽下降,变得极瘦,暂时无法与她一起生活。

「为什麽姐姐会得厌食症?」她问道,无法见到姐姐,心中不安。

「还不是因为卓水生那个人渣吗??」nncha话道。

因为他?

「姐姐得厌食症已经很久了吗?」

「挺久的了,有一年多,大概是小时候你们受到卓水生影响,有心理y影,後面在华都生活稳定下来,各种病痛都出现了。」穆华以平静的口吻说着。

卓惠晴看着在玩海豚娃娃的弟弟。

「那弟弟也是卓水生的吗?」

「不是,我後来再婚了,不过现在跟对方分开了。」穆华解释。

「跟华都的人吗?」

「嗯,但是我们不合适。」

卓惠晴感到头脑一时之间有些沈重,过多的信息让她无法承受。

这时nn说要打开电视,边收拾住院的东西,下午就回家了。

电视里播放着华都语言的电视剧,她呆呆地看着画面,发现自己不需要字幕也能理解华都话。这让她相信了穆华所说的,她们在华都生活了一段日子。

只是,那段时间发生了什麽事呢?她回想不起来,脑海一片空白。

未等她有机会思考,nn递给她一套衣服,要她换下身上的病患服。

「这是什麽?」

卓惠晴脱下衣服时,看见自己左手的有一排密密麻麻的疤痕,不禁感到恐惧。

这些疤痕看起来彷佛是用刀割出来的,粗细不一,从脉搏处一直延伸到接近手肘的位置。疤痕密集的程度,几乎是一条疤上堆叠着另一条。

为什麽她的手会变成这样?

她的身t颤抖不已,全身起了j皮疙瘩。

穆华平静地说:「这是卓水生做的。」

真的吗?他真的做了这样的事吗?是在什麽时候?是在舞厅事件的时候吗?他真的用刀子割她的手吗?

可是,为什麽有些疤痕看上去,仍然新鲜?它们呈现出鲜neng的r0u粉se,0上去还有些痛楚。

好奇怪。

怪异的事情很多,不论是他们回到了一栋有三间卧室和两个客厅的大屋子,穆华解释说:「我和那个人离婚了,分到了很多钱。」却不愿交代与那个人的事。

还是半夜,在眼前这部被她轻松打开的电脑。

她失去了记忆,但她的身t却记得。

她点开了与陆加易的sn对话,发现所有的信息都被标示已读,只有一条未读的信息。

这些信息,是她自己,还是别人替她查看的?如果是第三者,那会是姐姐还是妈妈呢?

卓惠晴用滑鼠点击那一行对话框,里面充满了她不认识的人,他们传来许多让她不明所以的信息,内容包含这些年的生活、校园日常,那些人甚至直呼她的名字:惠晴。

可她丝毫不认识这些人。

未读

「*小七`」:最近的新闻是在说你们吗?希望不是。

卓惠晴决定忽略那些对她来说是「陌生人」的信息,先回覆陆加易,那唯一一个,她在sn联络栏里认识的人。

「*暖暖`」:甚麽新闻?

她迅速地敲打键盘,按下发送後又感到内心不安。

现在的她甚至能够以如此快速且熟练的方式打字,并且不需要看键盘上的字母。这种肌r0u记忆,只是想想就让她觉得可怕。

她失去了什麽呢?她在房间里翻找着衣橱,里面挂满了漂亮的连衣裙、各式各样的上衣、k子和裙子,ch0u屉里则是充斥着无数的饰品,还有一支被摔坏屏幕的折叠手机。

她像入魔一般地翻箱倒柜,寻找着与那支手机匹配的充电器,并暗自决定把穆华晚上在饭桌上跟她说的:「不要勉强,想不起来有时候是好事,这样就能展开新的生活。」丢到脑後。

从在医院开始,穆华始终将一切责任都归咎於她的生父卓水生,可是,如果照她口中所说,自己跟姐姐已经在华都生活了两年多??既然已经离开卓水生两年多了,这些无法解释的事情真的还跟他有关吗?

种种不寻常的迹象,都不可避免地指向同一个方向。

——大人们在隐瞒着什麽。

而那些内容,一定不见得光。

卓惠晴在心中默默思索着。

如果没有人告知她真相,那麽她只能靠自己去寻找那遗失的记忆。

「*小七`」:要见面聊吗?

——登登。

电脑传来sn的通知声。

声音打断了她混乱的思绪,将她拉回了现实。

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了,卓惠晴向穆华和外婆提出想要外出的请求,却遭到拒绝,她们说卓惠晴年纪还小,只有十一岁,不应该独自外出。如果她要见朋友,必须有家长陪同,但这次要见的是许久未见面的思明市同学,还是个男孩子,「太危险了,不可以去。」

卓惠晴真的感到非常焦虑。她本来就因为失去了三年间的记忆而感到无助,可每次询问关於过去的事情,就像是触碰到了大人们的地雷,她们始终不愿提供任何线索。

所以她才更想要去见陆加易,试图想透过他找到记忆中的一小部分缺失。而她有预感,如果她成功说服让外婆或妈妈带她去,她们一定会阻止陆加易说出有关过去的事。正如她们每天都在朝她灌输男孩子的危险x,说他们很会骗人,就像卓水生一样,都是人渣、是不好的人,此外,她们还不断告诫她外面的世界充满危险,不要离开家。

这让她更加确信,跟陆加易的见面必须在她们不在场的情况下进行。

妈妈去打麻将了,她趁外婆说肚子疼要上厕所的时候,背起书包,轻手轻脚地来到了门口,悄悄地打开了门。

李浩手捧着他可ai的海豚玩偶,用尚不太清楚的口齿问她:「二姐姐,去哪里?」

卓惠晴轻轻地把食指放在嘴唇前,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只见李浩乖巧地点了点头说:「我不会告诉外婆的。」

卓惠晴决心要去寻找真相。

之前卓惠晴找到的那支受损的手机,她後来找到了相配的充电线,但是即使接上电源,仍无法启动,显然已经损坏了。

因此现在她并没有能够与陆加易联系的工具,只能来到公共电话亭,拿出事先抄写的电话号码,投入y币。

失去记忆的她对周围的路段一无所知,所以花了很多额外的时间寻路。

於是当电话一被接通後,卓惠晴便急切地说道:「喂?我是卓惠晴,抱歉,我迟到好久,我现在在一个电话亭。」

「惠晴,你能告诉我你所在的街道名称吗?」电话另一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温柔得让她想哭泣,旁佛在这些迷失的日子里,终於找到了伸出援手的人。

「星晴街121号??」卓惠晴慌张地四处张望,发现了对面的路牌。

「那离我家不远,附近有你可以坐下的地方吗?b如长椅。」

「有??後面有一张长椅。」

「那你就在那等我,我马上过去,十分钟。」

卓惠晴用力点了点头,轻声回应:「好。」然後她抱着书包坐在长椅上,等待着陆加易的到来。

卓惠晴从未像此刻一样感觉时间如此漫长,短短的十分钟却彷佛流逝了好久,仿佛时光的沙漏停滞在那里,让她的内心不禁煎熬不安。

在这十分钟里,她的思绪紊乱如一团无法解开的线,脑海中跳跃着各种猜想。虽然她已经在sn上向陆加易交代了关於失去记忆、疤痕的种种疑问,但未知的过去仍让她深陷在痛苦的迷雾之中。

「卓惠晴??」

直到,远处传来了一个呼唤她名字的声音,才将她从混乱的思绪中拉回现实。

卓惠晴注视着陆加易气喘吁吁地向她跑来,这一次与他在秘密花园玩「狐狸先生,几点钟?」时不同,他的脸上没有了那个俊朗的梨涡笑容,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担忧。

他真的长高了许多,就如他在sn上所说的,b她高出了一个半头的距离。他的肌肤也变成健康的小麦se,当傍晚的橘h光线映照在他身上,他那琥珀se的眼眸在光线的衬托下,显得柔和而温暖。

卓惠晴的双眸逐渐模糊起来,泪水不禁涌上眼眶。

「??我输给你了。」陆加易看着她,悲伤地说道。

「你来华都後怎麽都不理我了?」陆加易一身汗水地坐在卓惠晴身旁,问出他所不理解的情况,声音中带着一丝焦急。

卓惠晴本能地向长椅的一侧挪动了一下,彷佛害怕他会碰触到她的身t。

「我??我不知道。」卓惠晴显得手足无措,不仅是因为她失去了记忆,不知该如何回答,更多的是她对自己的警戒感到了恐慌。

为什麽呢?陆加易不该是让她感到最安心的人吗?或许是因为外婆和妈妈经常告诫她男x的危险x,而这些话逐渐在她的心中被潜移默化,她才会对陆加易产生戒备吗?

「你还好吗?会害怕吗?」陆加易关切地问道。

卓惠晴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微弱:「不知道为什麽,我好像会害怕别人靠近我。」

陆加易皱起了眉头:「对你妈妈和外婆也是一样吗?」

卓惠晴点了点头,回想道:「嗯,我平常跟她们说话都会保持一点距离,不太喜欢太靠近。」

「那就不要勉强自己。」陆加易安慰道,他把目光转向卓惠晴手上的一排疤痕,轻柔地询问:「还会疼吗?」

卓惠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轻轻触0着手上的伤疤,「深se的还有点疼。」

她无助地看着陆加易,「我不知道这三年发生了什麽,所有的记忆都停留在我们还在思明市的时候。」

陆加易面露不安,双手紧紧交叠在膝上,低声问道:「你希望能够回忆起这三年里的事情吗?」

卓惠晴紧张地点头,焦急地说:「你能不能帮我?你之前提到的新闻,那是什麽样的新闻?因为我上网查了很多,每天都有太多的新闻,我不知道该输入什麽关键字才能找到你说的那篇。」

陆加易沉默片刻,彷佛经过深思熟虑後才开口说道:「我其实想了很多个晚上,觉得现在的你不应该被过多刺激,所以很抱歉,我现在没办法和你讨论那些新闻。」

卓惠晴感到失落,垂下头来,「连你也没办法帮我吗?」

如果连陆加易都没办法的话,她又该从哪里、从谁身上去寻找她想要的答案呢?

陆加易安慰她:「我并不是拒绝帮你,而是担心一次x告诉你太多对你不好的事情,而且新闻报导的未必是全部的真相。我现在能做的,只有陪在你身边,让事情可以变成你能慢慢接受的程度,如果你无论如何都想要知道的话,我也会支持你。」

「我想知道。」卓惠晴坚定地看着他。

「即使那些事情很痛很痛,会让你一辈子都做恶梦吗?」

「对,因为??那也是我的人生,我不想我的生命留下这样的空白。」

「为什麽你才十一岁,说起话来却像个小大人?」

「你也是啊。」

陆加易闻言浅笑,然後坐直身子解释说:「网上的报导,为了保护ygsi,有时会以代号去代替真实身份,b如我姓陆,报纸可能会写我是l姓男子,这样才不容易追踪到当事人。」

卓惠晴听完後恍然大悟,终於明白为何一直找不到任何线索了。「原来如此,所以我才会一点线索都没有。」

「我提到的新闻,只有两三篇的篇幅,而且很小??」陆加易低声说着,眉头微微皱起。

然而,他还未说完,一道严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卓惠晴,你在这里g嘛?」

那是穆华的声音。

卓惠晴和陆加易都来不及反应,穆华已经快步上前质问陆加易:「你是谁?是不是那个在网上说要和我nv儿见面的男生?」

陆加易明显被她那凌厉的眼神和语气吓到,但仍礼貌地起身,试图向对方打招呼并表明无恶意:「阿姨您好,我是??」

穆华再次打断他,而这次,她掌掴了陆加易一巴掌。

卓惠晴传来惊恐的尖叫声,「妈!」

「请你不要来危害我们家!」穆华坚定地说。

卓惠晴想要立刻想要上前检查陆加易脸上的伤势,却在这时被一双有力的手抓住。

「跟我回去!」穆华瞪了卓惠晴一眼,语气中透露出命令的态度。

卓惠晴记得有一次,她跟姐姐跑到公园附近没有空调的商场里,让卓水生找个半si。

对两姐妹来说,离开爸爸要求停留的公园,去一个未曾前往过的神秘之地,是充满兴奋的;可对卓水生来说,那是叛逆的行为,是违背他的嘱咐,自作主张。

所以当他找到两姐妹的时候,也像穆华一样给了她们一人一巴掌,然後凶巴巴地说:「跟我回家!」

卓惠晴觉得妈妈有跟爸爸一样的影子,但她b爸爸糟,因为她打的人是陆加易,是别人家的孩子。

「为什麽不听话?谁教你自己偷跑出去的!谁教你的!」

穆华把卓惠晴拉进房间,一把推倒在地上,失控地指着她的头骂道。

谁教她的?这种质问的口吻跟爸爸真像。

穆华什麽时候变得不像她认识的妈妈了?以前的穆华,对她和姐姐总是慈ai无b,从不对她们发火。现在怎麽突然间变了呢?是因为这三年间发生的事吗?

「因为我想知道的事你们都不告诉我,我只能自己去找答案!」卓惠明被穆华的手指戳得太yanx好生疼痛,忍不住控诉。

「不告诉你自然有我的原因!」穆华双眼布满了红血丝,愤怒似乎让她失去了理智。

「那你告诉我啊!」卓惠晴的泪水止不住地涌了出来,「那你告诉我!告诉我你的原因啊!你总不能一直把我关在家里,然後什麽都不说!」

可是穆华已经听不进去了,她毅然决然地来到卓惠晴的电脑前,把所有电线都用力拔起。

「你g嘛!」卓惠晴上前按着穆华的手阻止,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唯一能跟外界通讯的设备被妈妈毁坏。

「只有这样你才会乖!」穆华声音中带着无奈与愤怒。

卓惠晴的力气怎麽能跟大人相提并论?以她瘦弱的身躯,任何人要置她於si地,简直轻而易举。最後,她只能无力地看着那台电脑摔到地面,屏幕和主机都被砸坏了。

「你凭什麽这麽做!」卓惠晴崩溃地质问着穆华。

穆华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她深深地x1了口气。「凭我是你妈,凭我是为你好!」

撕心裂肺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房间里。这样的一句话,却让卓惠晴觉得自己犹在地狱。

她冷冷地看着穆华,反问她:「你这样,跟卓水生又有什麽区别?」

然後又是一巴掌。

「为什麽连你都变成这样?」穆华的声音颤抖起来,「你们是想要我si才开心吗!」

说完後就用力关上房门,留下一室的狼籍。

卓惠晴觉得好痛,不管是身t,还是心脏,都好痛。

好痛。

卓惠晴做了一个梦,是她从医院醒来後做的第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和姐姐卓嘉情一起穿着可ai的泳衣在泳池玩耍,突然有一个老nn神情凝重地看着她们。

「你们会si掉的。」老nn认真笃定地说。

她们只是在玩水而已,为什麽会有生命危险?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之际,忽然,有一双手从池底伸出来,将她和姐姐往下拉。

不懂水x的她们很快就因为慌张而呛水,口鼻皆被刺激的漂白水味充斥着,泳镜模糊不清,尽管极力挣扎,似乎都逃不过池底那双手的束缚。

而在来回浮出水面换气求生的时候,卓惠晴看到池边站着一个人。

不是刚刚的老nn。

而是穆华。

穆华将双手交叉在x前,冷漠地看着她们两姐妹。

袖手旁观。

在恶梦中醒来的隔天。

「跟你妈道歉。」外婆在午餐时向卓惠晴提出这样的要求。她语重心长地说了很多话,提到穆华一直以来都很艰辛,感情不顺、工作劳苦,现在还要凭一己之力带大三个小孩很不容易,「作为儿nv不可以这麽忤逆、不听话。」

虽被昨晚的恶梦影响,但卓惠晴并不想因此与妈妈反目成仇,所以她还是说出了那句「对不起」,尽管她并不认为自己有错。

可外婆却觉得她的态度不够诚恳,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命令她:「有诚意一点!」

看着穆华冷漠的表情,卓惠晴感到非常委屈。她不是已经退让了吗?为什麽妈妈还是保持着高高在上的姿态?难道她必须跪地求饶,她们才能和好?

叮咚、叮咚——

门铃声响起,外婆和穆华向彼此投以凝重的目光。

穆华起身开门,门外站着一位与她年纪相仿、穿着正式的nv士。

nv士展现出和蔼可亲的微笑说:「我是欧yan琪,是负责你们家案件的社会福利署工作人员。之前我们通过电话联系过。」

穆华打开铁闸,让她进入室内。欧yan琪一见到卓惠晴,便温柔地向她打招呼:「惠晴好,我们可以聊一聊吗?」

穆华缓缓开口:「之前提到惠晴对之前发生的事情不记得,希望你在谈话中不要刺激到她。」

面对穆华充满芥蒂的目光,欧yan琪以柔克刚的口吻回答:「我明白。那惠晴会想要妈妈陪你一起聊天吗?」

穆华朝nv儿打了个眼se,示意希望卓惠晴和欧yan琪能在客厅沙发聊天。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但是??

卓惠晴不同意。

她敏锐地察觉到了妈妈的不悦,心中涌起一丝不安,但她有一种直觉,认为按妈妈的反应,说明欧yan琪是让她可以与外界联系并弄清事情的人。

「我想自己跟你聊。」

「好,那我们在房间里聊吧。」欧yan琪朝穆华礼貌微笑。

穆华的脸却板了下去。

「惠晴好,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是欧yan社工,是来帮助处理你们家的事情的。」欧yan琪在卓惠晴房间的小茶几前坐下来,轻声说道。

见卓惠晴一脸茫然,她解释:「是这样子的,因为之前你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情,需要社工去帮忙後续一些安排。不知道惠晴会觉得住在这里不舒服吗?还是觉得可以接受呢?」

闻言,卓惠晴皱起眉头疑惑地问:「你的意思是,这个地方发生过什麽吗?那些事本应该会让我不舒服吗?」

欧yan琪保持着温和的口吻解释道:「对,这个地方可能会刺激到你一些记忆,所以想问你会不会想继续住在这里,还是想要搬走呢?我们今天需要讨论这件事。」

卓惠晴担心地俯身向前,问道:「搬走?那姐姐呢?」

「嘉情有向我表达她不想住在这里。」欧yan琪回答道。

「你有见到姐姐吗?」卓惠晴追问。

欧yan琪点头确认。「有哦,我有去青鸟医院看她。」

「惠晴知道姐姐的情况吗?」她又问卓惠晴。

「妈妈说姐姐有厌食症,在专科医院治疗。」

「对哦,姐姐很努力,想到快点出院和你一起玩。」

卓惠晴把手中的马克杯捧得紧紧的,眼眶sh润地问:「姐姐什麽时候会回来呢?她??不想住在这里吗?」

「如果治疗顺利,应该很快就可以回来。嘉情说在这里会想起不愉快的事,所以不想要待在这个空间,我的建议其实也是搬离这个地方b较好,只是你们妈妈好像不太愿意。」

「但事情是发生在我和姐姐身上,所以选择权是在我们身上吗?」

「对,我们会根据你们的需求为主。」欧yan琪目光坚定。

卓惠晴几乎没有思考,便下了决定:「如果姐姐不想住在这里,那我也不想。」

「好,那我会再跟你们妈妈聊一聊。」欧yan琪颔首表示理解并会尊重她的决定。

然後,她从公事包中拿出几叠小册子放在桌面,那是各所学校的校刊和资料。

「另外想要问的是,惠晴也该要上初中了,之前的事情多少有耽搁到入学,虽然已经开学一个多月了,不过可以考虑一下,会不会想要在这个学期入学。」

她告诉卓惠晴可以参考这些来选择就读意愿。

要卓惠晴凭纸张上的介绍去决定,实在有些不切实际,因此当她提出:「我可以亲身去参观学校吗?你是不是可以陪我去?」的时候,欧yan琪欣然答应了。

她觉得有亲自参观学校的想法是理所当然的。「如果你希望,我可以陪你去。」

「可以只有我们两个人吗?不要有妈妈和外婆,可以吗?」

然而她没有料到,卓惠晴会向自己提出这样的请求。

欧yan琪曾试图询问卓惠晴,她不想让妈妈和外婆陪同参观学校的原因,不过卓惠晴不想透露过多。她明白这是由於彼此尚未建立出信任和亲近感。

她选择尊重卓惠晴的意愿,给予她空间和时间,并且坚信这样的陪伴和支持将会让卓惠晴有更多勇气和信心敞开心扉和面对内心的y霾。

欧yan琪主动提供了自己的联络方式,告诉卓惠晴不论有什麽事情都可以随时找她讨论或倾诉。她表示每两周会与卓惠晴会面一次,以跟进她们家後续的安排,同时关心她以及照顾卓嘉情的情况。

「欧yan姑娘,我们去参观学校的时候,你可以帮我联系我的朋友一起吗?我告诉你他的电话。」

约定参观学校的前一天,卓惠晴用她家里的电话打给欧yan琪,声音带着些许疲惫。

当欧yan琪疑惑地提问:「惠晴为什麽不自己邀请朋友呢?」

卓惠晴在电话里沉默了片刻,轻声回答道:「因为我只可以打给你,她们盯着我。」

那一刻,欧yan琪确信之前她在卓家访问时所感受到的沉重氛围,是源於家长与孩子之间关系的不和谐。

「欧yan姑娘,你能帮我吗?」

欧yan琪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尽管她的前辈们多次提醒她,个案和生活需要保持一定距离,以免深陷其中难以自拔。然而,当她想到卓惠晴和卓嘉情所经历的种种困境,彷佛置身於无法逃脱的炼狱之中,而现今家庭的束缚却仍牢牢缠绕她们时,她毅然决定全力以赴,帮助她们。

她安排了卓惠晴和陆加易见面,看着他们彼此间的温馨互动,内心感到欣慰。

在卓惠晴的深渊中,至少有一个人,是她所期盼的。

後来欧yan琪总会想起陆加易曾在电话中,如此笃定地对她说。

「不管多少次,我都会帮她。」

他永远都会站在卓惠晴那边,守护她。

卓惠晴为了能够进入梦寐以求的诺德学院,正在努力自修,但以她平庸的学习能力,实在感到非常吃力。

诺德学院是华都市排名第一的公立学校,是一所包含国高中的寄宿制学校,以其超高的升学率和严谨纯朴的校风而闻名。

几乎所有望子成龙的家长都冀望子nv可以就读这所学校,认为成功入读,就等於是半个人生胜利组,可以入读优秀的大学、获得优厚的工作,过上美好生活。

穆华知道nv儿的志愿後,换了个人般全力支持她。有一次,她在卓惠晴入睡前,0了0她的头,温柔地对她说——「我们家以後就靠你了,惠晴。」

即使她还没有参加入学考试。

「考到好学校的话,要好好读书、长大赚钱孝顺妈妈。」

外婆则是这样劝勉她。

好像对卓惠晴来说,这就是她人生该追求的目标。

「你妈妈上半辈子受了很多苦,下半辈子就靠你们来帮她过上好生活了。」

「到时候,惠晴你还要好好供弟弟读书。」

——好窒息。

也许在外婆和妈妈那个年代,把分数和学历看得非常重要,认为这是改变命运的关键,而子nv则是实现梦想的好帮手。

她经常被外婆和妈妈灌输「养儿防老」的思想和言语。但是她从不放弃学习,甚至拜托穆华请了家教老师来帮助自己更好地考进诺德学院。

她渴望能够进入诺德学院,不仅是因为陆加易在那里,更因为这是她离开这个让她感到窒息的家,掌握自己命运的机会。

她希望能够离开这个地方,获得自己生活的主导权,不再被血缘关系束缚。

卓惠晴觉得,穆华变得跟卓水生没有两样,一样虚荣和媚俗,一样把她当成赚钱的棋子,一样的??对她进行如出一辙的身心灵伤害。

虽然她不清楚穆华经历了什麽,但这段时间过後,她已经放下了对穆华、对童年以及从穆华身上获得的温暖和关ai的期望。

华都这个看似繁华却实际荒芜的地方,淹没了她曾经拥有的一切。

除去血缘关系,她们只是一群彼此利用、相互伤害的人。

要考进诺德学院b卓惠晴想像的还要困难。

第四次,她的入学考再度以失败告终,学校方要的不是成绩压线的学生,而是优秀的学子。每科至少要达到九十分以上,才能通过考试。

这对卓惠晴来说,简直b登天还难。

但是她不想放弃,即使多次跪在地上,被穆华指着头侮辱,说她只配读一些三流学校,明明自己在农村时学历是最高的,明明自己如此出se,还能独自抚养三个小孩,在华都立足多年,怎麽会生出这种人头猪脑的小孩?

「一次次从人家学校走出来!我的脸都被你卓惠晴丢光了。」

卓惠晴还是会哭着趴在地上,拉着穆华的k脚,恳求再给她时间试一次。

「再试一次,每次都说再试一次,试了多少次了还没考上?你要花多少时间?为什麽你就b别人笨呢?别人可以,为什麽你不行?」

卓惠晴也很想问,为什麽她不行?

为什麽她不能拥有像其他人一样正常的家庭?为什麽她不能像其他人一样有父母的ai、兄弟姐妹的陪伴,在充满ai的环境中无忧无虑地成长呢?

是她不配吗?有一阵子,她在电视上看到人世间是有因果报应的她在电视里看到说,上一辈子造的孽,这会在这辈子付出代价去偿还,是她上一世做了太多坏事,所以现在才会面临这样的困境吗?

卓惠晴只知道,她b穆华更焦急,她b任何人都渴望离开这个地方,这如在地狱的环境。虽然她没有受到很大的r0ut的伤害,穆华不曾像卓水生一样把她打得皮开r0u绽,但jg神上的伤害??却不b身t上承受得少。

她不懂得自己该怎麽在绝望中寻找希望,直到卓嘉情回到家的那一天。

久别重逄的场景该是怎麽样的?是像电视剧里那样哭得稀里哗啦的吗?是会迫不急待上前相拥、诉说着这些日子来的思念和苦楚吗?

卓惠晴和卓嘉情的重逢,是在清晨时分。

卓惠晴被客厅的争吵声吵醒。

「我说过我们不要再住在这里!我一定会跟欧yan社工争取换一个地方!」

「不住在这里要住哪里?你去外面就住不到这麽好的房子了!你知道华都市的房子有多贵吗?又贵又小!我们搬走了,怎麽住得起?」

「要搬家的原因,你心里没点数吗?」

「反正你也不住家里,轮不到你做主。」

「我不住家里的原因,还有谁做主这件事,需要我提醒您吗?」

然後是响亮的巴掌声。

「你给我闭嘴!卓嘉情,我是你妈!你什麽态度?」

「你是怎样的人我就怎麽样的态度!」

「我看你是不想从那个jg神病院再出来!」

「有差吗?反正这里也没有b较好。」

随着玻璃被砸落地面的声音,和从远到近的脚步声,卓惠晴感觉她挨着的门被猛地推开,被撞到的她惊呼一声,抬起头来,发现开门的人是姐姐卓嘉情。

瘦骨嶙峋,像是一碰就会碎的卓嘉情,两颊凹陷,脸上带着红肿的卓嘉情。

「对不起。」

卓嘉情蹲下来,紧紧地拥着妹妹,向她道歉。

卓惠晴虽然ga0不懂情况,也不明白姐姐跟妈妈争吵中提到的内容是代表什麽意思??

「对不起、对不起??」

但是她认为,无心的小碰撞,不需要用如此沉重的口吻来道歉。所以,姐姐的愧疚中,一定含蕴着其他更深层的意思。

只是姐姐不愿意开口,她苦笑道:「有时候想不起来,也许是一种幸运,因为那些事??太痛了,如果可以,我情愿失忆。」

然後,她把一本上锁的笔记本交给卓惠晴,告诉她:「有的事,是深入骨子里的,想记起来,只需要一点点的提醒。」

「里面是什麽?」卓惠晴拿着笔记本,不解地问。

「里面有你想要的一切答案。」卓嘉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

卓惠晴却紧张地握着卓嘉情的手,焦急地问:「要怎麽打开?」如果不能用言语说明,那她要怎麽才能打开,这个可以知悉真相的潘朵拉笔记本?她想要那把钥匙,那串数字密码。

卓嘉情对於妹妹的求知慾感到愕然,但很快又笑了笑,她摇了摇头说:「我想也是,你从小就是ai思考的人。」似乎是理解了妹妹会拼命寻求遗失记忆的原因。

她意味深长地说:「密码是一条问题的答案。」

「什麽问题?」

「如果时间可以倒退,如果再来一次,那个时候,你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吗?」

又是耐人寻味的一番话。

卓惠晴觉得以自己的智商可能无法解开这个b俄罗斯密码还难的谜题。

她真希望双胞胎之间的心电感应是真实存在的,这样她就不需要费尽心思在这里寻找答案,而是可以随时感知姐姐的经历和情绪,知道她在想什麽。

两姐妹难得有机会在一起,卓惠晴告诉姐姐正在努力自习,想要考进诺德学院。卓嘉情则向她解释自己会进入青鸟医院的原因。

「刚升上国小六年级的第一个学期,开了家长会,那时候因为家里的事影响成绩,被穆华在走廊一直骂,说我很丢脸,但其实我的作文都是最高分的,我一直哭,很难过,她说我作为姐姐,书读不好很没用。後来我就开始吃不下东西,因为不管怎麽努力,都没用,她永远都看不到,她永远只在乎自己想要的东西,b如钱,成绩差的孩子在她眼里是换不到钱的。」

卓嘉情说这番话的时候,没有哭,她淡然地,像在讲述一个她并非主角的故事。

「後来,老师发现我越来越瘦,学校健康检查的时候,被护士要求留下来,说要帮我转介医生,说我厌食。那个医生在青鸟医院驻院,说要把我留在那里治。而我後来才知道,那里是jg神病院,不过知道了没用,已经太晚了,穆华也已经同意我去了,我现在还是有在上学,但放学就要马上回去青鸟。」

「那边对我吃饭的时间设定是十五分钟,十五分钟吃不完饭就会被收走,每天量一次t重,重一公斤才可以出院放风一天,如果没有,就要留在那里。护士很凶,病患也是真的很疯,同住的房间里,有的人会拿铅笔t0ng别人眼睛,害很多人都不敢睡,也会有人把水泼在你的床铺上,shsh的不能睡。不过都没有人管,因为只要开口,就会被欺负得更惨,只要不遵守规则,就会被关禁闭。」

卓惠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麽。

「??不能逃吗?不能??不要回去?」

「病患逃离是要被捕的,所以逃不了,除非医生认为你已经好了,才会让你正式出院。」卓嘉情看着一脸内疚的妹妹,她轻轻用手拭去妹妹脸上的泪水,安慰说:「不过这样也好,我们都有可以努力的目标。」

「什麽目标?」卓惠情ch0u泣地问,她们的人生还能怎麽办?她们年纪那麽小,什麽都做不了。

「我会写信给jg神科的其他医生,一直写,写到他们愿意救我出青鸟为止。而惠晴,好好努力考上诺德学院,等到十五岁,我们可以一起出去打工,等十八岁存到钱,我们自己搬出去。」

说着,卓嘉情的眼中闪耀着一缕充满希望的明亮光芒。

她不知道时光究竟要流逝多久,才能够淡化那些痛苦的记忆,才能让眼眶不再发酸、让人想要发狂,让那些恐怖的梦魇,不再蚕食她的灵魂。

考上诺德学院的那个夏天,蝉鸣声很响,像机关枪,在耳边不停地轰炸着。

卓惠晴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达成她的心之所向。

这一年里,她和姐姐卓嘉情见面的次数很少,只有三次,但如愿搬离了继父给的房子。

卓惠晴和穆华、外婆、李浩去了妇nv收容所三个月,见证了各种流离失所的妇nv,如何自力更生地带养孩子。

之後她又跟着穆华他们搬到一间出租房子,那里只有一个房间,厕所小到只能勉强转身,连洗澡也需要在那只有六格阶砖的地方进行。

房子的走廊又暗又sh,楼下天井时常有些可疑的人流连,终日喧嚣不止。

穆华告诉她这只是暂时的安排,很快社工会为她们安排一间政府补助的居所。

卓惠晴一开始不理解,为什麽他们要住在这种地方。直到她看见穆华沉迷於赌博和奢侈的生活,她才渐渐明白了原因。

那些穆华声称继父留给她的钱,早被她挥霍一空,她已经深陷奢华生活的迷惑中了,心灵被金钱和物慾所占据,常常会跟卓惠晴说:「以後你要找一个有车、有房的男人在一起,男人都是下t思考的生物,都一个样,别以为世界上有真ai!只有钱能保障自己。」

从那些冷酷、愤世的思想与言论中,卓惠晴渐渐明白,姐姐卓嘉情所说的话是对的,穆华只在乎金钱。也许享过荣华,就回不到平凡朴实吗?她不知道,只晓得离开有穆华和外婆在的地方,是她最迫切的心愿。

站在诺德学院雄伟的校门口,目光穿透着返校的人cha0,卓惠晴的心思被拉回在思明国小的时候。在那儿,有令人曾经讨厌的岑乐琳、有坚定不屈的李可婷,还有对她无b友善的陈玉洁;和自始至终都在她身旁,给予支持和帮助的陆加易。

不知道那些nv孩们怎麽样了?李可婷和陈玉洁,应该还留在思明市吧?毕竟当初她们表姐妹家做好了在思明市定居到高中的决定。

卓惠晴有时候晚上睡不着,就会想起她们,想到以往的那些校园时光,想到自己还未曾好好跟她们告别,心里不禁会泛起一丝失落的感觉。

正当她沉浸在这些怀旧的片段之中时,她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位与岑乐琳容貌极为相似的身影。然而,在她来得及前去确认之前,一个充满活力的nv声在她身後响起,截断了她的思绪。

「惠晴!」

迎面而来的,是一位皮肤黝黑、身形娇小的nv孩,看上去与卓惠晴的年纪相仿。

nv孩扬起灿笑,满怀激动地迈步上前,热情地抓住卓惠晴的双手,「好久不见!」

卓惠晴下意识地将手轻轻ch0u回,带着警惕目光打量着眼前陌生的nv孩。「你是?」

「郑星儿啊,晴晴??你不记得我了吗?」名为郑星儿的柳眉轻轻皱起,脸上浮现出一抹失落之se。

卓惠晴的脑海中并没有郑星儿的影子,她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忘记了什麽,只能无奈地解释:「抱歉,我生了一场大病,这三年来发生的事,都记不清了。」

「难怪你都没找我,sn也没回。」郑星儿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即又展现出关切之情:「那你家里的事解决了吗?」

卓惠晴的眼睛微微闪动,她带着试探的语气轻声问道:「什麽事?」心中泛起猜想,这人或许知道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可她从未料想到,长久以来追求的真相,会在这样一个充斥着学子们欢声笑语的校门口,如此无预警且ch11u00地被揭露出来。

下一刹,郑星儿的话语如同晴天霹雳,刺入卓惠晴的耳膜。

「就是你和你姐姐被继父侵犯的那件事啊!」

卓惠晴感受到一gu强烈的电流从脚底穿透至头顶,宛如一道闪电牢牢钉住她的全身,使她如同雕塑般僵y地定格在熙熙攘攘的校园门口。她的脑海中闪过片段式的回忆,恍若生命最终幕时的跑马灯,迅速地在她的意识中播放,每一幕都刺痛着她的心。

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对卓惠晴造成的冲击,郑星儿保持着她那份率真和笨拙的热忱唠叨:「我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我真的超级开心!」

在下一个瞬间,卓惠晴感到一阵剧烈的晕眩袭来,紧接着,她的身t被一gu不受控制的力量所驱使,开始了猛烈而难以抑制的呕吐,郑星儿见状,不由自主地惊慌失措,本能地往後猛地一跳。

呕吐物如同失去了束缚的洪流,溅上了郑星儿的鞋袜。这本该引起她愤怒责备的狼狈景象,却在她抬起头来的那一刹那,转为震惊。

她目睹卓惠晴就像被ch0u离了所有力量一般,无力地倒塌在地上,陷入了昏迷。

像坠入无止境的黑暗里。

11月25日晴

出院了两天,妈妈说要带我们办去华都的手续,有一个叫李叔的人也一起。

11月28日情

我们租了一间b以前的家还小的房子,只放得下一张大床,妈妈说等到了华都就有大房子住了,好期待!

12月3日晴

李叔带我和姐姐去吃西餐,第一次吃西餐,牛r0u太生了咬不动??想起以前新年,爸爸会倒一口红酒在雪碧里给我们喝。

12月5日情

李叔买了折叠手机给我和妹妹,一人一部,是我们拥有的第一部手机。

12月28日晴

原来李叔和妈妈结婚了,妈妈肚子里有他的小宝宝!但她不就也对不起爸爸吗?

12月29日情

我们要叫李叔爸爸吗?可是这样很奇怪。

1月20日情

李叔睡的沙发和床是连在一起的,他常常用脚底蹭我,是在捉弄我吗?

1月21日晴

他也有蹭我!很烦!

1月30日情

要出发去华都,妈妈不让外出,无法跟金圣元说再见。晴也无法跟朋友们说掰掰,怎麽这样!好生气!

2月2日晴

长途巴士坐到吐!李叔叫我坐他大腿,妈妈说好,所以我坐了,但并没有b较不想吐。

2月3日情

我们现在的家真的好大,b金圣元家大,李叔好像很有钱,但他房间有很多se情杂志和海报,跟蔡圭裕爸爸一样!

2月8日晴

坐计程车去李叔爸妈家吃饭,他们的房子也好大,但是他姐姐脸很臭,应该是不喜欢我们。

2月8日情

坐计程车吐了,回程又是同一辆车,司机求我们不要再吐了。

2月20日晴

过年红包拿去给未来弟弟买袜子了,另外的给了妈妈,因为她说她没钱花,我们暂时也用不上那麽多钱。

4月5日情

我玩坏了李叔爸妈家的钢琴,他妈妈跟我聊天说他儿子很se。我们跟妈妈讲,她要我们不要接触李叔那麽多,可是我们住在一起耶!

5月9日晴

李叔买了电脑给我们!

6月20日晴

去泳池,李叔又在0我们,他去厕所时,有个老婆婆游过来说我们会si,为什麽?

7月9日情

妈妈又不在家了,李叔说请我吃bangbang糖,我不要,他b我。

8月16日晴

李叔用手指cha进去,好痛,好害怕,要告诉妈妈吗?

8月20日晴

割完手好像b较好一点,但是要一直穿外套,很热。

9月1日情

开学了,看电视学的华都话派上了用场!晴交到新朋友了,我也是!

9月13日晴

弟弟出生了,他好可ai,只是半夜一直哭有点吵!外婆要来照顾!

11月18日晴

外婆回老家续证件,妈妈去旅行,弟弟给李叔爸妈带了。李叔拿着相机,叫我和姐姐脱光光,说不能告诉妈妈。

12月17日晴

妈妈叫我不要跟别人b较,但成绩不好的时候又骂我,说别人怎样好!骗子!

3月12日情

我们生日,妈妈不在,李叔跟我们做了爸爸对那些nv人做的事,说是礼物,他力气太大了,我们挡不过,流血了,我们都好痛。

4月19日晴

不知道怎麽回陆加易的sn,觉得自己很不乾净,没资格。

5月11日晴

不想回家才去社区中心,但郑星儿居然跟李叔讲!她明明都知道还背叛我!妈妈也只会骂我!

5月18日情

妈妈突然回家,看到我跟李叔在做,我跑进厕所哭,妈妈叫我不要报警,说还要靠李叔养我们。我好生气。

6月20日晴

不肯叫李叔爸爸,被外婆骂,我在被窝里哭,因为真的爸爸才不会这样对我们,哭着叫爸爸,外婆问是叫谁,我不想被骂,说是叫李叔。

6月30日情

老师说要画一幅画给父亲,我画完给了李叔,这样外婆和妈妈才会高兴。

7月2日晴

认识了赵子俊!他是乐团歌手,来社区中心表演!

7月20日晴

因为一直穿长袖被训导发现伤口,校口说这次不会告诉家长。其实告不告诉又有什麽差?

7月21日晴

李叔在小区的巴士站堵我,在海滨长椅t1an我刚割的伤口,好恶心!

8月9日情

看到一张合照,发现弟弟不是李叔跟妈妈生的,是别的男人,妈妈骗李叔,也骗我们。

9月13日晴

跟子俊恋ai一个月,被妈妈翻书包,发现李叔放的保险套,妈妈说我不三不四!是zu0j的!那她跟别人也睡过,也zu0j吗?

10月15日情

这算1uann吗?不想继续了,每次都好痛。

11月15日晴

我跟子俊说了秘密,他叫我跟社区中心的社工说。

11月17日情

社工让妈妈报警了,会从此结束吗?

11月22日晴

被带去一间房子里面录影,对镜头说话很恐怖,每一句都不能说「他」,要说「李庆安」。妈妈哭着抱我说是不是因为这样才割手,说她不知道,如果知道一定拿保护我们,但是??她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11月23日情

穆华可以去当演员。

12月18日晴

那个人为什麽一直跟踪我们?而且他为什麽一直知道我在哪?我都跟郑星儿在一起,是她又告诉他吧!

2月9日情

那些律师都不是人!好像什麽都是我们的错,说一切都是为了移民华都,一切都是编的,他们怎麽不去si!

2月10日晴

我在小房间对着法庭的电视机哭,陌生的阿姨在角落陪我,两个法官在走廊秀互相的新皮鞋。

2月18日情

妈妈说我好没用我好没用我好没用我好没用我好没用好没用我好没用我好没用我好没用我好没用好没用我好没用我好没用我好没用我好没用好没用我好没用我好没用我好没用我好没用

4月1日晴

那个人跟踪我们,被警察抓住,然後判刑,说是五年。才五年。

4月8日情

医生说我有厌食症。

4月30日晴

亲戚都是看笑话的,并不是关心才来看望,他们说穆华很惨,年纪轻轻要当寡妇,都是我们害的。那我们是谁害的?

5月2日晴

外婆说,被0几下、被ga0几次又不会怎麽样,ga0成这样害了妈妈。我扇了外婆一巴掌,在她面前拿美工刀cha进手腕然後滑开,她一点都没吓到,但是闭嘴了。

5月19日晴

子俊买了摩托车要载我去玩,可不可以永远不要回来?本子给姐姐,当是陪在身边。

6月10日情

那个男生没救了,妹妹还没醒,医生说可能会不记得事。穆华要我就算见到妹妹也什麽都别说,不然别想出青鸟和回家。可是,哪里有家?

6月22日情

可以忘记也许是好事,不然一定会痛一辈子。一辈子好长。

7月19日情

我跟欧yan姑娘说不想住在那个地方,穆华打电话来青鸟骂我,说我不可理喻。

8月1日情

不想在这里,好想si。

9月28日情

同学问我是不是消防员,上一天学放几天假,但是我就重不起来。

10月14日情

他们跟踪我,发现我住青鸟,拉开我的桌子,跟老师说不想跟神经病一起上课。他们才是神经病。

10月20日情

继续写信给医生们和教授。用学校图书馆的电脑联络上了金圣元。

如果可以,卓惠晴希望这一切只是上天跟她开的一场玩笑。她不想相信,自己的人生竟似那些剧情曲折、情感煽情的电视连续剧一般。

经历父亲的家暴、同学的排挤,她们两姐妹好不容易来到心心念念,温柔t贴的母亲身边。

可後来的一切却是一幕幕令人扼腕的情节。母亲为了华都的户籍,为了能融入这繁华的都市,竟与一名有着恋童癖的男子结婚,造就了一个表面和谐,实则内核破碎的家庭。而名义上的弟弟,是母亲与另一名男子的所孕育的结晶。为了沉浸於一时的奢侈与享乐,母亲不仅对外掩饰了弟弟真实的血脉关系,更对默许继父侵犯nv儿的行为??

现实就如惊雷,狠狠地击在卓惠晴的生命中,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又置身在弥漫着消毒ye气息的病房之中,手背上cha着滴管。

穆华坐在旁边的坐椅,见她醒来,脸上流露出深深的担忧。

「惠晴,你发生什麽事了?吓si妈妈了!」

如果是以前的卓惠晴,是仍未想起一切的她,或许会被穆华慌乱而充满关怀的模样所感动,会在心中默默自责自己又让妈妈c心了。

然而她已经不是那个卓惠晴。

看着床边站的中年nv士自我介绍说:「惠晴好,我是你的班导陈老师。」再瞥了一眼穆华,卓惠晴明白到,这不过是穆华jg心编排的另一幕戏。

穆华只是在扮演一名av情深的母亲,即便她内心深处知道nv儿们曾遭受侵害的真相,却在人前人後,泪眼汪汪地哭诉着自己如果早得悉此事,一定不会让那人渣伤害她的宝贝。

都是谎言。

卓惠晴没有揭穿她,她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装作一切都仍停在昨天,停在她什麽都想不起来的时候。

她知道当下要是撕破脸,事情只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她深知,她现在没有能力离开穆华独自生活。

「抱歉要你们担心了,我觉得我应该是中暑了。」所以即使是用颤抖的声线,她仍然故作镇定地说完这席谎言。

前来的医生表示目前正值炎热季节,卓惠晴的呕吐和昏倒的确有可能是中暑引起的情况,只要血糖恢复正常,明日清晨即可出院。

陈老师扬起笑容说:「那就太好了,没事就好,明天出院,老师会再带你去安排好的宿舍,不要担心,好好休息。」

穆华礼貌地向陈老师表示感谢,然後放下一包翠绿se的葡萄,说是特地买给卓惠晴吃的。

熬过了探病的时间,大人走後,卓惠晴便把葡萄给了隔壁病床的小朋友。

她才不要穆华的东西。刚萌生出这个念头,眼泪便不由自主,哗啦哗啦地从眼眶流下来,像是一条不会停涸的小溪,她想起自己的所有都是穆华给的,自己一切的存在——血ye、骨骼、肌r0u,所有的希望与痛苦,她所经历的种种,都是出自穆华。

然後她又想起子俊,王子俊,她都叫她王子,想起他的地下乐团,想起他的嗓音,想起他常常在社区中心唱歌表演,想起他才十八岁,想起他说他想要考消防员,因为福利很好,又可以常常陪在她身边;想起他说要保护她,也是他鼓励自己去跟社工说被侵犯的事,即使在那场司法诉讼期间,他们被缺德的记者跟踪、案情被曝光於新闻媒t,他仍然默默地守候在她的身旁??

想起,王子俊骑着摩托车载着她在街头穿梭,却不幸与醉酒驾驶的一辆私家车相撞,在命运的十字路口,是他不假思索地将她从摩托车上推离,自己却迎向si神的召唤。

她的脑中再次回响起姐姐问的那个问题,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是否还会作出同样的选择。

她想起跟姐姐卓嘉情的交换日记,那本记录着两人心事的小书。

她把它拿出来,用颤抖的手指输入「1101」,接着轻轻地按下,锁头便应声而开。

十一月一日,被卓水生施予暴行的那一天,是一切的分支点。

卓惠晴看着日记里的文字,崩溃且无声地哭泣。

即使,时光能够倒流,在这条沉重的命运轨迹上,她们的选择已然是注定。

除了穆华,她们当下不会有别的选择。

而这仅仅只是她其中一个悲伤溃不成军的晚上。

隔天,卓惠晴在穆华的监护下出了院,来到校门口分开前,穆华语重心长般叮咛她:「好好学习,不要结交坏朋友。」

卓惠晴机械式地点头应允,一分一秒都不想在穆华身边停留,快步前往办公室找到班导陈老师。

她一路沈默地跟随着陈老师前往nv生宿舍,陈老师则一路笑着介绍说:「我们的宿舍男nv分开,按照直属学姐妹来分配房间。每房四人,你的直属学姐将与你同住一间房间,明年升上国二时,你也会带领学妹一起生活,互相扶持。」

说完,陈老师停在二楼宿舍的一间房间前,轻轻敲了敲门。

时间尚早,打开门时,寝室里的人看起来才刚刚睡醒,只是都已穿戴整齐地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老师特地安排的,寝室的人集t迎接卓惠晴到来的仪式。

「大家早安,这是我们班的新同学卓惠晴,以後大家要好好相处。对了,惠晴,这位是你的直属学姐。」

内向的卓惠晴不懂得如何招架热情的老师,还有满脸冷漠的学院jg英,但最让她感到尴尬和惊讶的,是陈老师向她介绍的直属学姐。

是她。那天卓惠晴果然没有认错人。

她对於岑乐琳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并不感到意外。毕竟华都市是欣欣向荣的人们所憧憬的大城市,而诺德学院则是那些jg英学子数一数二的首选。

「岑乐琳。」

「你好,我是卓惠晴。」

两个人礼貌打招呼,像是初识的人。

卓惠晴没有透露自己与岑乐琳之间是相识的。她很庆幸,岑乐琳看起来也没有打算告诉任何人,她们认识。

毕竟,从郑星儿身上,她深深悟出,透露得越多,自己的弱点就越被人抓住,越容易遭受对方的伤害的道理。所以,她决定要将一切守口如瓶,绝不让任何人抓到把柄,不给任何人可乘之机。

「等一下乐琳会带你简单参观一下学校,也会带你到班级,不要担心,虽然晚了一天,但我相信同学们会很欢迎你。」陈老师温柔地说着,伸出手臂yu为卓惠晴加油鼓气,却见被她机灵地避开了。

对於卓惠晴的警剔,陈老师略感诧异,可仍保持着亲切的笑容对岑乐琳说:「那学妹就拜托你啦,乐琳。」

「那学妹就拜托你啦,哈利波特,哈哈!」陈老师刚走,寝室中的一位学姐便忍不住发出了带着戏谑的嗤笑,模仿着陈老师的语气,对岑乐琳开起了玩笑。

哈利波特?卓惠晴心中疑惑,不解为何学姐会将岑乐琳与这个名字联系在一起。她跟哈利波特有什麽关系吗?

在房间的角落静静观察着室友们的互动,卓惠晴敏锐的直觉告诉她,岑乐琳在这里似乎并不受人待见。

不过怎麽可能?这让卓惠晴觉得困惑。

她可是岑乐琳,是曾经思明国小的校花,如今也是风华正茂的少nv,拥有着如洋娃娃般jg致的容颜,纤细的身姿和洁白如玉的肌肤,一丝瑕疵也难以寻觅的她??怎麽可能遭受排挤?

是她会错意了吗?随着岑乐琳的步伐,卓惠晴一边思索,一边不确定地揣测,这个世界的法则是否已经改变。家境殷实、外貌和能力出众已经不能是赢家了吗?

「去年我在c场上不小心摔了一跤,额头被地面的小石子划出了一道伤疤。虽然它不是闪电形状,但还是被人取笑说我像哈利波特。」岑乐琳先一步打开了对话的闸门,为卓惠晴揭开了这个小小的谜团。

「??谁敢笑你?」卓惠晴带着不解和一丝震惊问道。

岑乐琳微微一笑,透过那层淡雅与坦然,轻声吐露了她的苦楚:「我爸妈离婚了,家里不再像以前一样有钱,再也没有人会像在思明市一样给我面子,在这种贵族集中地,言语的伤害,根本轻如鸿毛,就像我小时候欺负你一样,现在他们也这样欺负我。」

她说完,轻轻地昂首,用下巴的动作指引卓惠晴的视线。

望向岑乐琳所指示的方向,只见一群nv学生从不远处的nv厕所蜂拥而出,嬉笑着玩耍,手中夹着的烟伴随烟雾在空中缭绕。

她们的举止毫无顾忌、尽显狂放。

卓惠晴原以为诺德学院的校园氛围会是文雅而高尚的,没想到现实却是如此;更没想到说出家庭破碎的伤痛和被排挤的岑乐琳,能够如此从容。

「以前的事情,我很抱歉,是我常常口不择言,不过脑子,伤害了你。」岑乐琳略带愧疚地皱起了眉头,语气中流露着真挚的歉意。

卓惠晴面露惊讶,那曾经高傲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岑乐琳,竟会向她低头道歉?她不禁好奇,这一年在诺德学院的经历究竟怎样洗练了岑乐琳,才会让她有如此改变?

而岑乐琳那不寻常的谦卑和反省,让卓惠晴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

「为什麽道歉?」卓惠晴垂下头来,脑海中浮现过起的种种,她想起自己也曾在李可婷和陈玉洁面前说了不少关於岑乐琳的坏话,在岑乐琳说出她和姐姐卓嘉情是私生nv的事後,还si皮赖脸地跟着他们一行人去秘密花园玩时,她甚至在心中恶毒地诅咒过:「岑乐琳怎麽还不去si?」

然而,对面的她,竟如此坦然地向自己道歉。

这让她的心浮起罪恶感。

「我曾经以为自己是一块琥珀。」岑乐琳的声音平静如水,凝视着卓惠晴,毫不带情感地说道:「可是後来我发现,琥珀不是我想像的那样珍贵,它也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当我意识到自己的平凡,才发现自己以前有多荒唐。」

尽管她的话想上去很深奥玄妙,彷佛在描述着他人的故事,但卓惠晴却感受到了岑乐琳声音中微微的颤抖。

「我说这些不是要你原谅我或是跟我做朋友,我也只是自私地想要了结一个心里的结??」岑乐琳见卓惠晴陷入沉默,主动打破了这片静谧。

「不用把自己说得那麽不堪??」卓惠晴轻声说着。

「我就是不堪啊。」岑乐琳耸了耸肩,似乎毫不在意,然後接着说:「陆加易跟我同班,二年一班,就在你教室楼上。」

原本以为岑乐琳只是单纯地提醒,却不料她却突然说出:「我们来公平竞争吧,卓惠晴。」

竞争?她哪里有这样的资格。

不论是过往抑或是现在,卓惠晴觉得她都没有资格与谁争夺什麽。由其是在她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握,还要依赖大人,依靠着那血脉之绊来维系生计时,她没有任何的把握去参与任何形式的竞争。

更何况。

「陆加易又不是物件,没什麽好竞争,也没什麽该竞争。」

「难道你不喜欢他了吗?」

面对岑乐琳提出的质疑,卓惠晴陷入了沉思,久久沉默之後,她才缓缓回应:「喜欢??可是喜欢一个人,未必一定要在一起。」

岑乐琳不禁哂笑:「喜欢一个人,怎麽会不想跟他在一起?」

「我们也可以一直当朋友。」

「你甘心只跟他当朋友?」

迎上岑乐琳疑惑的眼神,卓惠晴缓缓道:「也许不甘心,可是??」话未说尽,她却突然止住了话语,眼眶中微微泛红。

她又想起了王子俊。

「上一个跟我在一起的人,他因为我而si,我现在也没有能力去保护我喜欢的人,所以??我不会跟你竞争的。」

岑乐琳面露遗憾:「我也有听说那个男生的事??」

然而她很快转换了思维,语重心长地说:「但是有的事,还是需要时机,也许等你够强大了,想要去争取的时候,可能已经错过了那个人,那岂不是更加遗憾?」

岑乐琳说起自己父母的ai情,「我爸妈的感情就是因为缺乏经营,才会让第三者有机会介入。」她的语气带着哀愁,从这痛苦的事情中,她领悟到适时的争取与表达,也许是避免悲剧重演的关键。

可对卓惠晴来说,这是她无法共呜的。她从来没有像岑乐琳一样拥有过正常的家庭,更别说她的父母都各自在感情中出轨,这样的情感关系,更让她觉得世事无常,根本没有绝对。

於是她轻轻耸了耸肩,换了个方式反驳说:「就算谈恋ai,也该再过几年吧,我们现在还太小了,不是吗?」

对经历过一段刻骨铭心早恋的她来说,深知眼下的恋ai只是一种试图填补家庭缺失的依赖。就像当初她在寻求家庭缺失的救赎时遇见了王子俊,於是误以为那是ai情,是终点,但当他离开後,却成为了另一种痛苦的根源。

而且,她觉的陆加易值得更好的nv孩。

「晴晴!」

此时,一声熟悉的呼唤打断了卓惠晴的沉思,就如同春雷般撼动了她的心房。

郑星儿满怀热情地沿着长长的走廊飞奔而来:「我好担心你!你没事吧?我後来去问陈老师,她说你因为中暑才会昏倒。」

想起过去种种出卖,卓惠晴心有余悸,她下意识地躲开郑星儿那双想挽起自己的手,绝决地说:「不要碰我。」

郑星儿眉头紧蹙,担忧地问:「你怎麽了?哪里不舒服吗?」

卓惠晴凝视着她那副看似无辜的样子,打从心里觉得寒心:「对,看见你??我就不舒服。」

郑星儿一脸困惑,「我做错什麽了吗?」

卓惠晴忍不住冷笑,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她几乎会以为失忆的是郑星儿而不是自己。「你曾经做过的事,都不记得了吗?」

当卓惠晴的目光变得锋利如刀,郑星儿才察觉到她可能已经把往事记起,亦想起了自己的背叛和出卖。

她试图为自己的行为辩解,急切地说道:「我只是不想得罪你的家人,我害怕他们会为你担心,才会一直把你的位置告诉他们,没有恶意的。」

「他们?你只有告诉那个人吧?」卓惠晴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可是身t止不住地发抖,「那个人不是我的家人,他对我做的事,你也不是不知道,我是不懂,你现在为什麽还有脸站在我面前想跟我当朋友?」

郑星儿觉得困惑:「我不过是做错了一些事,你不用把话说得这麽绝吧?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家里的情况,我从小就习惯看人家脸se,我不想任何人讨厌我??你要我做什麽才原谅我嘛?」

卓惠晴从穆华和外婆身上,深深t会到,有的人会习惯将自己的行为合理化,把自我塑造成受害者的形象,然後在这幌子下行使加害者的手段,行走在世界上。

她曾经同情过郑星儿,同情她爸爸服骗成为朋友债务的担保人,她妈妈只能带着她逃债,居无定所,每天每日生活在恐惧中,害怕被债主找上门来。就像她和姐姐小时候一样,总是跟着卓水生搬来搬去,没有家。

然而这些艰难的经历,绝不是郑星儿可以用来n用友谊和信任,伤害一个人的藉口。

「就当作你从来不认识我,以後也不要再来跟我接触了。」卓惠晴不想再追究了,亦不想再跟郑星儿有任何瓜葛,过去她们一起经历的时光,她就当作是一场需要被埋藏和忘却的恶梦,就像她人生中那些无数的噩梦一般。

结束了这段沉重的对话,卓惠晴以目光示意一旁寂静如石的岑乐琳一同离开这条走廊。

然而,身後突然传来了郑星儿带着怨恨的声音——

「不过就是被侵犯,这种事很多人都遭遇过啊,有必要这样吗?」

「喂!」听到如此过分的话语,岑乐琳忍不住心中怒火回头喝了郑星儿一声。

卓惠晴却抓住了她的衣角,「算了,我们走吧。」她低语,意味深长。

卓惠晴早就已经领悟到,人心是一座孤独的岛屿,无法真切地被感同身受。她的痛苦和压力,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能够完全理解。

她打小便看清,人们往往只会选择当一个旁观者,或是在别人遇难时,伸出手推一把。她记得那些人,曾打着冠冕堂皇的旗号,却单单只用外貌、家境以及她无力回手之事来羞辱她的人。

有些事情,如同不期而至的狂风暴雨,就像那些朝她而来的明枪暗箭,她不可控制,也无法避免。

只是,心还是会像被啃蚀一样,很痛罢了。

卓惠晴再见到陆加易,是在紧凑课程後的第一个小息,他手持着一封装有舞蹈大赛门票和一些旅程小费的信封,温柔地递给她。

「暖暖,我知道你没有零用钱,不用跟我客气,你能来观看我的b赛,就是最好的回礼了。」他露着好看的梨涡浅笑,t贴地说。

教室里,那些长相出众或家境显赫的nv生们好奇地侧目,似乎对这位新来的同学和她们的校草有所交集感到意外。

卓惠晴y撑着身後那些充满压力的目光,望着面前的他,回想起他一直默默给予的陪伴。

在妇nv收容所的那三个月,她不时趁穆华出去打牌应酬时,偷偷与陆加易会面,穿过收容所的偏僻小径,来到高速公路旁的小道,沿着路牌走到有地下铁的地方,去陆加易练舞的舞室,就像他每次也会在她需要时,不顾一切地来到她身边一样。

跟他待在一起,分享彼此生活的点滴,那些时光宛如回到了童年的秘密花园,在静谧的树下,即使没有言语交流,两人的相伴就足以带来安心的温暖。

「好,我会去的,谢谢小七。」用彼此之间独有的昵称唤他,目送他带着满意的微笑离开,她的心却掀起了涟漪。

她不愿意让自己的困境牵绊陆加易的未来,就像她影响了王子俊一样,她深信,如果她与陆加易的情感纠葛愈深,他也将愈受伤害,於是从现在起,她宁愿选择跟陆加易保持在普通朋友的界线之内。

因此,即使想起了一切梦魇,她也选择沉默不语。

也因此,当班上的大姐大王晓蕾不悦地冷嘲热讽她说:「没想到你还挺会攀高枝啊,陆学长那样的大神你也g得到哦?」

卓惠晴也保持着冷静回应道:「对,是我攀上他的,不关他的事。」

如果要成为谁茶余饭後的话题,让她一人承担便已足够,她不愿陆加易也被卷入是非之中。

她深信唯有如此,她才能够保护他,不让他受自己的影响。

然而,她未曾预料到,有些风言风语,是她一己之力难以承受的。

校园里是没有秘密的。

「新来的转学生是这则新闻的主角,有指她们家是想骗华都居留权,到手後合谋冤枉继父,而且她跟哈利波特是旧识,但两个人装不认识,连老师也一起骗,更重要的是,只要在他身边的人都没好下场,她姐姐进了jg神病院,曾经的男友还因她而si,根本是灾星,现在还想染指男神l学长。」

这则来自「名校秘密」讨论区的匿名帖子引起了诺德学院学生们的热烈讨论。稍微打听一下,就会发现帖子描述的当事人是初中一年级的转学生卓惠晴。

【恋童案最新进展!姓nv士被指涉嫌策划华都户籍骗局/李斯独家报导】

轰动华都的双胞胎恋童案再次引起社会关注。本台记者收到消息指出,两位受害人竟是三年前思明市舞厅贩毒案的主谋之nv。在庭上,被告李庆安指控姓nv士以婚姻为幌子,企图取得华都户籍。然而,达成目的後,她不仅背叛信任,更捏造虚假证据,将他告上法庭。李庆安声称与双胞胎有着深厚感情,两继nv更曾在父亲节赠送他画作,他亦花费大量时间与之相处。相对地,姓nv士长期缺席家庭,深陷赌局,花金钱如流水,时常向李庆安借贷赌债或购买奢侈品。他对姓nv士在取得户籍後,意图谋求更多金钱的行为以及诬告感到震惊,称自己是深受其陷害的受害者。

卓惠晴从未想过,在思明国小时默默无闻的自己,竟然在诺德学院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更未曾想到自己的过去伤疤会成为大家口中的话题。

她注视着被搬出走廊的那张属於自己的课桌,上面被立可白涂上的字眼——「骗子」、「杀人凶手」、「贱人」、「扫把星」等等,让她一时茫然。

姐姐在学校是否也受到同样的欺凌?这个念头不禁在她心头浮现。

「当机了啊?」忽然,她的思绪被一个声音打断。

那是始作俑者的声音。

「怎麽样,後悔了吗?如果你求我原谅你,跟我当回朋友,我就再发一帖说你是受害者。」郑星儿得意洋洋地盯着卓惠晴。

卓惠晴觉得这一切简直b肥皂剧还要夸张。只是,旁观者根本就不在乎真相,他们只想吃瓜,她深知,随着网络和资讯的发达,真相只会越被扼杀。

「事情已经这样了,所以我不会後悔。」卓惠晴平静地说着,并指向她被涂鸦的课桌椅,「就像这桌子被画成这样,就再也变不回去了,你既然已经决意要毁掉我,就得接受我不可能回头。」

郑星儿不解地看着卓惠晴的无动於衷,「为什麽你一点该有的反应都没有?被欺负了为什麽不哭?不生气?」即使抛开朋友不谈,被w蔑、被孤立,难道不该有情绪反应吗?但卓惠晴的眼神却像是一潭si水。

「生气有什麽用?难过又有什麽用?一切都不会改变。」

卓惠晴想起她儿时走失的那只小黑猫波子的事,想起她当时捱的那一身藤条伤,想起当时同学和师长也是以异样的目光看着她。

跟现在有些类似。

但这其中的痛苦,已经不是一顿羊r0u串可以解决的了。

「你真的是异类。」郑星儿斜眼看她,觉得自己做的一切有些白费力气。

异类吗?那麽她又该用什麽词汇来形容,同样因为家庭问题而遭受苦难,却选择了走上恶劣道路的郑星儿?

「我想你还是不太了解我,可惜你跟我当了三年的朋友。郑星儿,世界不是只围着你转的。」卓惠晴直直地对上郑星儿的眼睛。

「你曾经跟我说,觉得世界亏欠我们很多,让我们很不幸,所以你认为往後上天一定会对我们好一点,我们会被幸运眷顾。但是上天不会的,衪只会更狠狠地推你一把,像你现在推我一样。所以你等着吧。」她语气平和地说出了这些刻薄的话,然後慢慢抬起她的桌椅,留下郑星儿在原地。

郑星儿明白,在未来的人生里,卓惠晴将她留在了这一天,不会有任何牵挂。这种漠视对她来说是一种折磨,然而她却无法改变,就像卓惠晴在面对谣言和责难时所感受到的一样,她此刻深刻t会到了这种无奈,才如梦初醒。

卓惠晴其实b她想像的还要聪明。

「哇!杀人凶手回来了!」

「自己搬课桌椅耶,笑si!」

「上面的字是不是很好看,我也有份一起创作耶!」

卓惠晴走进教室,把桌椅放回自己的座位,坦然面对这一连串的语言攻击。

她原本决心在学校里默默无闻,但是无情的舆论让她的计划落空。

如果大家都看她不顺眼,觉得她不该存在,或许她该考虑效仿郑星儿,采取一些极端的措施来反击。

心里这麽想着,她从笔袋里拿出一把美工刀,走向班里的大姐大王晓蕾,打开刀片,y是塞到她手里。

「你g嘛?」王晓蕾想要抗拒,但是身材瘦小的卓惠晴力气出奇地大,王晓蕾挣脱不开。

王晓蕾无助地看着自己的手被迫拿着刀,刀尖对准了卓惠晴的脖子,耳边传来卓惠晴挑衅的话:「王晓蕾,这是给你一个儆恶惩j的机会。」

「啊!你疯了!」王晓蕾慌张地尖叫起来。

卓惠晴松开手,冷漠地哼了一声:「现在你明白这个道理,也不算晚。」

她平静地回到座位,王晓蕾则吓得将手中的美工刀扔到一边。

教室里刹时静默无声,像时间停止转动一样。

大抵,什麽时候人类终於意识到这是一场对灵魂的毒害,而非简单的社会案件,她的心才会感受到一丝平静。

或许,那一天永远也不会到来。

她曾经抱持着一丝幻想,以为随着年岁的增长,世界将为她铺展一片光明。然而,时光无情地教她明白,有些残酷是层层叠加,愈发深刻。

每当放长假期回家的时候,穆华都会煮很多好料给卓惠晴,其中不乏她锺ai的红烧r0u、蒸鱼、蛤蜊汤等,偶尔在这种时刻,她心中会萌生出一种错觉,觉得穆华是真的在关怀她。所以想着就算她以後跟卓嘉情搬出去了,还是会偶尔来探望穆华,会给她家用,会供她终老。

在那短暂的瞬间,穆华的身影会与她儿时记忆中的母亲形象重叠,让卓惠晴以为母ai的温暖再度回归了。但这份温存不过是昙花一现,很快,这种错觉就会幻灭。

因为穆华待她的好总是带着交换条件。

「这个很贵的,我特地买来给你补一补。」

「在这个家,只要你打开冰箱,想吃什麽都有。」

「你可要知道,不是每个妈妈都像我这样尽心尽力的。」

外婆也总会热切地提醒卓惠晴:「你妈对你那麽好,为了这个家付出了一切,整个青春,长大要好好孝敬她。」

即使她才升国中一年级,外婆也会早早地勉励她:「毕业了就快点出来工作,帮你妈分担,不然你妈很辛苦。」

现在的穆华不用受职业之累,得益於欧yan社工对两姐妹的帮助,向政府申请了补助金,这笔钱会一直供到卓惠晴和卓嘉情成年。而卓惠晴平日在寄宿学校,卓嘉情在青鸟医院,李浩有外婆呵护。

於是穆华白天打麻将,晚上去逛街,偶尔去旅行,生活随心所yu,唯独在社工家访的时候,她不得不扮演辛劳艰苦的母亲角se。

卓惠晴在家里待得好辛苦,逐渐减少了回家的次数,长假期来临的时候,当所有同学都回家,她会选择留在学校的宿舍,这个时候,本不大和睦的宿舍空间反倒成了她的心灵落脚地。

岑乐琳也不回家。

当卓惠晴问及原因时,她淡淡地回答:「我妈妈也没时间陪我,不如我自己自由自在。」

卓惠晴曾听她说她妈妈这几年在当保母,忙於照顾小婴儿和做家务,工作困身的缘故,时常走不开。

「不过明天中午我爸爸会跟我吃饭,所以白天你就自己打发时间吧,晚上我们再一起去看陆加易的舞蹈b赛。」岑乐琳脸上露出期待的笑容。

「你还会跟你爸爸联络吗?」卓惠晴以为,父母离异後往往疏远,没想到岑乐琳还会和她爸爸见面。

「会啊,那始终是我的爸爸,他还是要给我们赡养费,虽然因为我爸妈撕破脸了,那笔钱少得可怜,所以我妈才要一直工作,工作到没空陪我。不过我偶尔跟我爸吃饭,他还是会给我一些零用钱。」

岑乐琳讲完後,好奇地问同样是单亲家庭的卓惠晴:「你呢?你们还会跟你爸联络吗?」

卓惠晴愣了一下,摇头说:「不会了。其实他偶尔会打给我妈,我有听到,因为我妈说话声音很大,但他只是为了要钱。不过我和姐姐都不在他身边了,对他来说已经没有筹码可言。」

七九九七三七六五九。

卓水生的电话号码,直到现在,她还倒背如流。

打小,卓水生就要求两姐妹要牢记他的电话号码,以走散无法联络时,可以拨打电话给他。这样做为的是,不失去这两个生财棋子。

岑乐琳犹豫了一下,问道:「那你会想他吗?你妈对你这样不好,你会想回他身边吗?」

卓惠晴摇了摇头:「回他身边也不会b较好,虽然他很凶,也不会让人欺负我们,但如果我们长期跟他在一起,说不定要一直一边为钱奔波,一边被他毒打和禁锢。他也说不定哪天钱不够,就把我们卖了,加上舞厅和毒品的事,如果回去,怕是会被挑断脚筋,毕竟小时候要换牙,他都是拿铁钳子来拔我们的牙。」

透过想像就可以意识到,在卓水生这种独裁又控制力极强的暴力狂身边,未来并不会变得美好。所以卓惠晴和卓嘉情曾处在被x侵的炼狱中,想要寻求血亲的庇护时,尽管想起过卓水生,也从来没有真的去找他。

一方面是他在遥远的思明市,远水难救近火,另一方面是他那儿也是虎口,她们是想逃生,而不是换一个地狱关卡来经历。再加上,连母子连心的母也将nv儿推进火坑了,怎麽还能指望要她们上街乞讨的父亲?

卓惠晴无奈地对岑乐琳微笑,岑乐琳点头,不再多问。

有时候,卓惠晴觉得世界上真正真心在意她的人,只有姐姐和陆加易。

而陆加易,却是她最不想拖累的人。

坐在前排的观赛席位上,卓惠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眼前的陆加易。他随着音乐的节奏在舞台上起舞,展现出se且具有独特风格的舞姿,赢得了场内外所有观众的热烈掌声。

那个神采奕奕、光芒万丈的少年,和她这样在y暗中挣扎求生的人,彷佛来自不同的世界。

她对於陆加易在华都市国高中街舞b赛中获得冠军一点也不感到惊讶,因为她一直坚信,这是努力且具有天赋的他该有的荣耀。

「我想感谢一直在背後支持我的人,即使我家人都不看好我跳街舞,她却仍然默默陪我,小时候是她在树下陪我练舞,长大了,也是她在练舞室陪我练舞,没有她,我可能拿不到这个奖。所以我想谢谢你,暖暖。」

看着向她抛出炽热目光的陆加易,卓惠晴不自觉地转移视线,她低垂着头,手指紧张地缠绕着彼此,企图逃避那些四周起哄的声音,她不愿被发现,不愿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像是那样会被看穿她灵魂和身t的不堪和肮脏。

「你还好吧?」岑乐琳注意到卓惠晴苍白的脸se和畏缩的神态,领会到这样喧闹的场景触动了她的恐慌,於是轻声提议:「我们出去透透气吧?」

卓惠晴点头同意,攥紧岑乐琳的手,每一步都显得有些艰难地步出了充满喧嚣的b赛场地。

「喝点水吧。」岑乐琳递给卓惠晴一瓶从自动贩卖机取出的冰凉水,坐在她身旁,看着她呆呆地坐在长椅上,关切地问:「在想些什麽吗?」

卓惠晴没有回答,头低得几乎与膝盖平齐。

她不知如何解释,连自己都难以控制的情感和身心反应。如何说明,在人群中她感到窒息?如何打开那个似乎被锁上的喉咙,用什麽样的字句,才能诠释她的心情?她不知道。

岑乐琳叹了口气:「惠晴,我觉得我应该是未战先输了。」

卓惠晴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她:「??甚麽意思?」

「陆加易啊,他的心完全偏向你了,很明显。」岑乐琳露出气馁,握紧了手中那瓶没被接过去的冰凉水。

卓惠晴深呼x1,以极小的声音说:「他只是在感谢朋友。」

「少来了,我发现你很ai找藉口推开对你好的人。」

「我没有推开你吧?」卓惠晴小声嘟嚷。

「是没有明显推开,但也没有对我打开心门。」岑乐琳无奈地笑了笑,「不过我不强迫你,毕竟我们要同校六年的话,就来日方长,说不定陆加易也会这样想。不过,还没到最後,我都还有机会争取他的,所以你不要松懈,要好好跟他稳固感情。」

卓惠晴故然是知道岑乐琳的意思,但她打从心里觉得——「我又不值得。」

「这种事又不是论值不值得的。」岑乐琳有时候觉得卓惠晴的脑筋像块远古化石,不开窍。

可是她不知道卓惠晴已经连正常生活都有困难了。

卓惠晴被y影侵占。

她无法忍受大部分人的触碰,即使有人善意提醒她的背包拉链没拉好,触碰到她肩膀,她都会条件反s般用力推开对方,大喊说:「不要碰我!」

不要碰。

就算善意的提醒,但只要触及到身t,她就好崩溃。

就算是在尖峰时段,不得不在车厢中人挤人,她都好痛苦。

她一直都被g起那些被侵犯的记忆,无论是醒着的时候,还是在梦里。

而这个世界,存在着很多像李叔一样的人。

他们在巴士上假装睡着,故意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他们在捷运上,装作握不住把手,将手放在她x部上

卓惠晴每次都逃跑。

她曾在高速公路的前一个站下车。

她也曾在捷运的下一个站就离开车厢。

可那些地方都不是她的目的地,她甚至会因此而迷路。

她迷失在这个世界上,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没有人可以帮她,曾经帮她的人,下场都不好。

她想变成蜗牛躲起来,可是又担心那脆弱的壳一不小心就被谁轻易踩碎。

她想要逃离这个世界。

可是却不知道该怎麽做,才能实现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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