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之后,伤患还要送去临时救援点进行手术,救援人员将他抬上了担架,卢诗臣和李松茗也跟在后面,在即将投入新的救援之前这短暂的时间里,他们一边收拾了东西往外走,一边像许久未见的普通同事和朋友那样,寻常而平静地交谈。
“你……怎么来了?”李松茗问,过于紧张的心跳声被雨声淹没。
“院里组建医疗援助小组紧急支援关溪,我就来了,”卢诗臣抿了下唇,焦虑与不安平息之后,又蔓延开一片茫然,他说道,“知道鱼岭乡出事之后,大家都很担心你,你怎么不接电话?”
“手机掉水里坏了,没有时间去处理,”李松茗解释,然后问,“你担心吗?”
他们已经走到门口屋檐下,此时天光已经有些微亮了,雨水被风直直地吹到了面庞上,卢诗臣仿佛未曾听见李松茗后面的问话一般,近乎有些生硬地说道:“雨好像又下大了……”
卢诗臣话音未落,前面刚将伤患抬出去的救援人员叫道:“医生!小心——”
救援人员的声音进入李松茗的耳朵的同时,屋檐顶上的椽木也在他眼角的余光之中摇摇欲坠起来,似乎还有隐约的震动声,从身后传来,近在咫尺又仿佛远在天边。然后,跟随着救援人员的尾音的一起涌入李松茗耳中的,是卢诗臣有些破音的声音:“松茗!”
然后李松茗只感觉到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拽住并猛然地朝前推开。
还得完吗
李松茗被卢诗臣推出了屋檐下,巨大的冲击力和轻微的震动感让李松茗于踉跄中跌倒在了地面上。
瞬间,李松茗耳边的一切声音都远去了。无论是汹涌如潮的雨声,还是近在咫尺的垮塌声,抑或是救援人员的呼喊声。他只看见屋檐顶上的木椽在无声中往下垮塌和坠落,而卢诗臣还停留在屋檐的边缘。
李松茗确定自己很大声地叫出了卢诗臣的名字,但是他却完全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巨大的恐惧洪水一般将李松茗淹没,冲击着李松茗,而唯一的浮木他却无论如何也抓不住。
“李医生!卢医生!你们怎么样?”救援人员高声喊道。
一切都只发生在瞬息之间,山坡上山石泥土俱下,原本还勉强维持着形状的房屋瞬间垮塌。地面的积水将李松茗的衣服浸透,寒意似乎一瞬间便蔓延了全身,却并非是因为冷。即便看见卢诗臣站在那里,而不是被压在废墟之下,这寒意也未曾有半分消退。
“卢诗臣!”李松茗几乎是扑过去的,抓着卢诗臣远离了废墟,他紧紧地抓住卢诗臣的肩膀,这切实的触感才让他因为恐慌过于急促的呼吸稍微平复下来。
其实卢诗臣的反应已经算是相当的快了。方才的状况称得上是千钧一发,卢诗臣将李松茗推出去之后,凭借着身体的本能就从屋檐下窜逃了出来,几乎能够感觉到身后落下的木石带起来的气流流动。他看着垮塌下来的屋檐刚刚形成的废墟,心有余悸地抬起头来,就看见眼前的李松茗近乎惊惧的神情。
“我没事。”卢诗臣看着李松茗说道。
“卢医生,您的手臂受伤了!”救援人员这时候也赶了过来。
李松茗当然也看见了,他原本抓着卢诗臣手臂的手几乎是瞬间就卸下了许多力气,小心翼翼地抓着卢诗臣右臂上的一点布料,仿佛生怕给卢诗臣多带去一分疼痛。
李松茗的力道放轻之后,卢诗臣这才察觉自己右臂上鲜明的疼痛感,他垂眸一看,发现右臂果然受伤了。虽然推开李松茗之后,卢诗臣已经算是动作相当迅速地躲开了砸下来的木椽,但或许是锋利的木片划到,又或许是钉子刮到的,衣袖已经被划开了很长一道裂缝,虽然因为布料遮挡看不清伤口,但是血迹已经将手臂上的布料染红了一大片,看起来很是可怖。不过卢诗臣感受了一下,感觉并未伤到骨头,便说道:“只是一点皮外伤,小伤而已,”他又看了一眼脚边地废墟,“好像是二次滑坡,你们快去看看别的地方——”
“我来帮卢老师处理伤口。”李松茗说。
确实如卢诗臣所言,因为是二次滑坡,救援人员必须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情况,于是叮嘱李松茗和历史要记得远离危险的地方,便立刻投入了新的救援工作里去。
而李松茗和卢诗臣一起,跟着抬方才那个伤患的担架一起回到了临时救援点去。卢诗臣的手受了伤,伤患剩下的手术只能先交给了其他的医生,李松茗则拿了工具和药品来给卢诗臣处理伤口。
临时救援点很嘈杂,因为大小有限,耳边时时都能够听见伤患病人/救援人员和医生护士的呼叫交谈,李松茗和卢诗臣坐在一个角落处理伤口,还时不时有人经过,有路过的认识卢诗臣的医生,问卢诗臣怎么受伤了,然后听卢诗臣和李松茗简单说了经过,还忙中取乐地调侃卢诗臣:“卢医生英雄救美啊——不对,这应该叫美救英雄吧?”
李松茗沉默地用剪刀剪去卢诗臣已经被划坏的衣服袖子,将手臂上的伤口暴露了出来。鲜血淋漓的伤口从肩膀附近一直蔓延到手肘处,尤其在卢诗臣过于苍白的肤色的映衬下,看起来相当的触目惊心——这是推开李松茗的那只手。
李松茗抓着卢诗臣手腕的手微微一紧。
卢诗臣感受到手腕上的力道和李松茗盯着伤口如有实质的目光,说道:“只是皮外伤而已,没有什么大碍的,消毒包扎一下就好——最多,再打一针破伤风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