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书, 多么奇妙又多么令人着迷的东西啊!
曹瞒手捧《鬼谷子》, 面前堆着数捆竹简, 其中书目如《吴子兵法》、《孙子兵法》、《墨子》备战篇,《六韬》, 《三略》等等应有尽有, 他疯狂地迷恋上了翻阅这些兵书的滋味, 每当看到妙不可言的点子, 甚至拍案叫绝。
课堂上看也就算了,回到住处还废寝忘食地看, 同住处的袁绍与许攸全部被他给忽略了, 就见曹瞒一个人在书案上看竹简,都不与他们说话。
许攸与袁绍渐渐熟悉起来,二位学子都是才华过人的精英人物, 聊起诗词歌赋, 聊到天南地北都能聊得起来。许攸是传统的文人出身, 为人爽朗大方,就是有几分憨, 不怎么会说话, 每次说话都容易说一些得罪人的, 袁绍以其广阔的胸怀包容了这些,让许攸对他更为亲近。
曹瞒看竹简的投入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地步,若非是用膳的时候袁绍给他带了块粗饼,恐怕会一直到饿到前胸贴后背了才会砰然醒悟过来。
桥玄的授课让曹瞒感到受益匪浅,深奥的兵书, 让他只能凭空想象其中的计策运用,每当有疑惑都会遗憾万分:“到底是纸上得来终觉浅,不到真正的实战,难以理解其中的实际运用。”
纸上得来终觉浅,那是男修教导曹瞒时候说的诗句,为的是引导他敢于去尝试,实践自己学到的理论知识,这一句金言太精妙绝伦,其中蕴含的哲理令曹瞒受益匪浅,至今将“实践的重要性”牢牢记在心里。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不外如是。
听说大学毕业的那年学子们需要写各地调查报告,许多人都是凭空捏造过的文章,这一切不过都是形式罢了。
曹瞒在入太学之前,曹嵩就与他说过,让他只需要通过平时的考核就行了,现在外面那么乱那么危险,不去地方也没事。
只可惜,曹瞒注定要辜负曹嵩的一片好意了,有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产生。
看兵书有了疑惑,就用竹片将它们一点一点记录下来,曹瞒的求知,让他恨不得立刻就想要得到想要的答案,他在住处抓耳挠腮地左右渡步,最终拿起那些记录下密密麻麻字迹的竹片往外跑去。
袁绍在后面叫他:“天色快黑了,你去哪里?”
“我去找桥子解答疑惑!”曹瞒头也不回地跑远了,向着先生们住处而去。
袁绍与许攸对视一眼,无奈笑道:“这小子,也不知从几时起开始爱学习了。”
“他喜爱的是兵书,以后极有可能是做将军的料,”许攸笑答道。
曹瞒一路蹭蹭跑去先生们的住处,接连询问了好几位先生,得知桥玄被宣去了宫中,不由遗憾万分:看来今晚是得不到想要的解惑了。
他打算往回走,路过又撞上了雄壮威武的段颍,不由暗道一声倒霉,忙低头向段颍行礼,尊敬道:“见过段子。”
段颍从鼻孔里喷出一丝气息,他微微打量曹瞒,神色不善:“天黑了,不好好待在住处,来这里做什么?”
曹瞒老实答道:“学生有兵法疑虑,想要前来询问桥子。”
段颍微微挑眉,嗤笑:“你现在倒是挺老实的,与之前的表现可不一样。”
识时务者为俊杰!
曹瞒咬了咬牙,恨不得咬段颍两口,忍气吞声道:“此前是学子无礼,冒犯了段子。”
段颍面露讽刺的神色:“冒犯谈不上,就是这一身硬骨头,咯得人恨不得将你的脊梁打碎折弯,别以为我没发现你跑圈时偷懒,第一次,我尚且能饶过你,下一次,我可不会再这一轻轻揭过!”
曹瞒皮笑肉不笑道:“段子教训的是,天黑了,学子该回住处了。”说完,他就想从段颍眼皮子底下开溜。
“等等!”段颍冷冷叫住了他,在曹瞒回头的时候,抬了抬下巴,有些别扭地别看眼,满脸不悦道:“有什么样的兵法,桥玄能回答,我也一样能回答。”
曹瞒愣住了,他没想到段颍会这样说,在他的印象里,段颍就是个蛮不讲理的“大恶人”,他哪里会和人讲道理?他也没想到,段潁竟能主动提出来为他解答疑惑。
段颍冷哼一声:“你是问还是不问?”
段颍催促了一声,将曹瞒给唤回了精神,他目光不由复杂,大好的提问机会,错过可惜了!
段颍,那可是带兵将羌族打得落花流水的主帅,是用兵如神的常胜将军啊!
这一刻,想要答案的冲动胜过了心里对段颍的畏惧和讨厌,曹瞒将竹片拿了起来,对他一个个问起了自己的疑惑。
“行军的时候如流水,那么撤退的时候又该怎样才显得有章法,减少伤亡?”
“如果两军交战战力相当,阵前的对峙当真全靠主将的武艺吗?阵前用谋,什么样的谋能够取得决定性胜利呢?若是当真有武艺高强到足以战胜所有将军的勇武之人,又该如何挽救士气呢?”
曹瞒的问题,有的是看兵书以后感悟到的,有些是他自己假设凭空想象的。
段颍并没有特别多的耐心,而是挑选几个大致回答了以后,皱眉对曹瞒道:“你会有这么多幼稚的问题,不是因为你有多么优秀,而是因为你太无知!”
段颍道:“这世上不存在能够以一抵万的勇武之辈,所为的万人敌,指的是主帅的智谋与战略,而不是武艺,武艺并不是取得战场胜利的关键,一场战争出了阵前的对峙,更多的是行军、地形、后勤、士气、智谋等一系列事物的综合比拼。战争,不是两个人互相搏斗,也不是谁的拳头大,谁几个回合就能够取得胜利。”
段颍的说话一如既往的严厉,他目光中凶光毕露,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茬,学子们惧怕他,除了他自己严苛以外,也有他一脸凶相的因素。
曹瞒并没有被骂无知而退却,他确实无知,头脑空空,这些他有自知之明,可学子请求先生们解答疑惑,那是天经地义的事。
他眼眸中的亮光越盛,迫不及待地询问段颍:“如果真的有人能够一个人扭转战局呢?”
段颍审视他许久,还是给予了他解答:“那么,恐怕那个人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鬼才。你要记住,能够扭转战局的只可能是智谋,不可能是个人武艺,大学要培养出来的是未来的将军,不是冲锋于阵前厮杀的兵卒,要学就学“万人敌”,指的不是武艺上面的厉害,而是所有一切布局的厉害,将军,可不单单是武艺强大而已,否则那只能成为有勇无谋的莽夫,即便有再强大的武艺,也只能称之为三流的将军!”
段颍的话语铿锵有力,敲打在曹瞒的心头,让他此前有些自得于自身的武艺与内力的想法悄然淹没,他心头一凌,仔细思考段颍这一番谈话,感觉还真有几分道理。
这一番问答耗费了段颍近乎半个时辰的时间,眼看曹瞒还有再问的打算,段颍挥了挥手,指点曹瞒看兵书的方向:“你先去看《孙子兵法》,军队之中所要运用到的行军、撤退,选择地形扎营驻地,后勤补给全都包含其中,你所思考的疑惑,《孙子兵法》能够为你进行最为中肯的解答,这本兵书是可用于实际的,称之为兵书宝典也不为过!”
“除此以外,你的看目太少了,”段颍又报了一串兵书名,打发了曹瞒:“下一次别再问这种幼稚至极的问题,等你将这些兵书全部详细读完,读透,背熟了,再来找我,希望你以后能够问出足够深奥到可以难到我的疑惑,而不是蒙头瞎想,什么都来问,平白浪费我时间。”
段颍说话虽不客气,对于曹瞒来说却已经足够,他为曹瞒指明了方向,日后要从哪里入手自学,从哪里去钻研,全部都说得一清二楚。
曹瞒弯腰鞠躬,感激地对段颍拜谢道:“多谢段子指点。”
这一次的感激,是心怀尊敬,发自内心的,他再次抬头,看向段颍的目光不由带上了两份灼热,那不是看坏蛋的眼神,而是将段颍当作了“心上人”,目光灼灼,热切激动。
没想到,段潁嘴上虽不饶人,其实是个热心肠的大好人!
段颍悄悄勾唇,不由多说了几句:“你若是能够将这些兵书读透了,就可以开始去察阅史书了,无论是先秦灭六国的真实例子,还是汉武帝时期征伐匈奴的战争记录,亦或是光武帝当年的东征西伐,都可以为你带来不同的启发,除此以外,你还需要熟读地理环境,熟悉大汉帝国的疆域,知道每一处的风土人情是怎样的……”
段颍说得金句,让曹瞒恨不得将它们全部都记录下来,待回到住处,夜不能寐,翻来覆去地在脑海中回忆他指出的察阅方向,心里头更是一片烈火在燃烧着。
接下去一段时间,除了正常上课以外,曹瞒整日都泡在了藏书阁,这里有不少爱学习的大学学子,拥有良好的阅读环境,藏书阁的几层兵书全部都被曹瞒给翻了个遍,待大致看完兵书,他开始背诵,开始细细钻研,然后开始在脑海之中描绘各种军队中的设置景象。
曹瞒对大汉帝国的军队产生了巨大的好奇心,恨不得立刻去军营看看里面的设置,看看这些与竹简上的记载有无不同之处。
大学一年级的课程密集如雨,更可怕的是,桥玄在他的课程结束以后,设置了考核!
所有想要来大学混日子的学子,在严厉的考核面前无所遁形,考核的成绩,成为了众学子们比拼的平台,谁若是能够拿到前三甲,那必定是全年级闻名,甚至出名于全太学。
其余先生有样学样,也跟着桥玄学起了设置课程结束后的考核,并且为学子们进行综合排名。
整个大学都是封闭式的教学,要求学子们在寒窗苦读中两耳不闻窗外事地专心于学习,学子们联系不到家里,只能通过写信来抱怨考核的严苛,不少人都上书请求家中长辈上奏朝廷。
袁术就是其中一个,他不想背书,不想学习,只想玩闹,大学生活与他想象中完全不同,恨不得立刻回家里去,更让袁术生气的是,曹瞒又拿了第一名,比袁绍得分都高!
说好的一起玩耍,结果玩伴成了好学生,而他则几科挂红,袁术一阵内伤,气得吐血三升。
在桥玄的课程以后,授课方式渐渐变得普通,太学里不仅有朝廷指派的先生,还有一些教导他们其他科目的老员工,这些人熬过了党锢时期,是整个大学最年老,资历最深的先生。
吃过了山珍海味,又如何能够忍受咸菜萝卜呢?
曹瞒最讨厌的就是满口之乎者也,说不出什么实质性的讲解,照本宣科,又强令他们摇头晃脑朗读、背书的老学究了!
这样味同嚼蜡的课程让他昏昏欲睡,他觉得上这些老学究的课,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浪费精力。
时间久了,曹瞒找到了自己的应对法子,他将经文竹简的第一页拆下来与兵书的第一页互相交换,上课的时候,看似是在认真看经文书籍,实则根本就是在低头看一些与课程无关紧要的兵书!
上课不认真听,课后又不背诵,在老学究的折磨下,不少学子都挂红了科,惹来了大学总长荀绲的重视。
荀绲召集来了所有学子们,严厉地说道:“大学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地方,全天下的学子都将这里当作神圣的殿堂,向往而不能靠近,可惜的是,每年的太学都不过只招收固定数量的学子。这样难能可贵的机会摆在你们面前,若你们不知道好好珍惜,那是浪费了大好的时光与机会,损失的不仅是你们,更是陛下与大汉帝国的未来!我希望在场的每一位学子在日后都能够成为优秀的人才,你们享用了别人一辈子都想象不到的名师与书籍,就这样若你们还不珍惜,我就只能采取强制性的考核淘汰之法,来监督你们的学习成果了。”
荀绲混迹官场多年,向来不显山不露水,几乎不说一句重话,今日会由此一言,还是因为当今陛下对于太学培养学子们的重视与支持。
“我知道你们有许多人写信向家中长辈抱怨大学的严苛,”荀绲抚摸胡须微笑:“只可惜,你们注定打错了算盘,考核之法虽有部分人反对,大部分朝臣是完全赞成的,就连陛下,在听闻此事后都下达了圣旨,一旦有人所有科目挂红,下个学期就不用来上课了,回家重新稳固启蒙知识吧!”
有了上面的支持,荀绲身板梆梆硬,大学生们哀嚎一片都无法阻止他开设考核的热情。
从此以后,不仅有科目考试,还有年考,期考以衡量学子们一整年的学习成果,目地是为了考核他们是否背了就忘。
大部分科目,曹瞒还算是得心应手的,可一旦到了几位老学究授课的科目,他就困倦地想要睡觉,根本难以考出好的成绩。
“君子六艺”之中的五礼,包括了:吉礼、凶礼、宾礼、军礼、嘉礼。
不仅要懂得道德方面的理论,还要会测算天气,占卜吉凶,祭祀祷告?
音律课程更加令曹瞒一个头两个大,谁知道这音律课根本就没有音律?授课先生是个王姓的老顽固,只一味地让他们背诵理论知识。
君子六艺之中的“数”,更是曹瞒的短板,《九章算数》是他重考了三次都一直挂红的科目。
才第一年,学习就已经疲惫至此,往后的几年该怎么过啊?
为了通过考核,曹瞒只能求助于系统,可怜巴巴地请求系统的先生为他补课。
每一个科目,先生们都给学子们总计四次机会,若第四次仍然挂红,这个成绩将一直跟着学子们到毕业入官场。
曹瞒来到大学前还对刘宏与亲爹夸下海口,一定会考第一名,这才多久,满目飘红让他急躁,这要是让刘宏与亲爹知道了,那他的脸面往哪儿搁啊?
事实上,刘宏听闻了曹瞒挂红的消息,幸灾乐祸了许久,下令又为太学捐了一笔资金,送了一堆国库中的竹简。
与曹瞒同住一屋的袁绍发现,前几日还在挑灯夜读,与“数”死战到底的曹瞒竟然早早就回床榻上睡觉了,仿佛破罐子破摔,完全将这门科放弃了一样。
梦中,曹瞒坐在教室里,好几位先生围住了他,为他进行《初等数学》的补课。
待他考出了《九章算术》,系统仿佛打开了某一项开关,一连为曹瞒刷新了学习《中学数学》、《高等数学》的任务,任务奖励竟是绝无仅有的兵书《三十六计》!
这《三十六计》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分明非此世所有,却让系统作为任务奖励悬挂在了最上方,摆明了吊起一根萝卜,吸引小毛驴曹瞒去咬。
曹瞒看透了系统要让他恶补数学的险恶用心,却不得不顺从去学,因这一次的“萝卜”,实在太诱人啦!
自此,一连好几个月,每天晚上都有一群穿着粉嫩的女先生来为曹瞒教授“数学”,她们一个个笑语嫣然,如同各种颜色的美妙花朵,出出来的题却如同魔鬼,让曹瞒愁掉了大把头发。
女先生们美貌多才情,曹瞒没心思却欣赏,反而被刺激出了心理阴影。
大学一年的课程,就这么在紧张刺激的考核之中度过了,曹瞒与同窗们在此一年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待最后一门经学考完,已是寒冬来袭,天空飘雪,大好的假期近在眼前。
大学生们放假时间是随着授课先生们的官职安排而变化的,因帝王对太学的重视,许多重量级的先生都是朝堂之中的高官,而一年之中最集中放假的时候,就是除夕了。
朝堂会进行一年的总结,为来年大汉帝国发展展望,帝王会大摆宴席召见朝臣,再有朝臣们自己举办的各种宴会。
除夕前后的洛阳街道,是最热闹,最有人气的!
曹瞒放了假,回到家中。
曹嵩忙于工作,一年未与曹瞒团聚,父子二人相见时那是热泪盈眶,过了片刻,曹嵩又忧心忡忡地比划起了曹瞒的身高,长吁短叹:“怎么别家孩子长个儿,就我们阿瞒不长呢?这可如何是好?”
被亲爹当面戳痛脚,曹瞒气鼓鼓地回道:“我都六尺有余了,不算矮子,现在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爹您多给我补一补,说不定来年我就长到了七尺,后年我就能成为身长九尺的高个儿汉子了。”
曹嵩感慨道:“不求你长成九尺,便是能长到像为父这样的八尺也足够了。”
曹瞒转过头去不想搭理他,哪有一年没见刚团聚就戳人痛脚的?太够分了!
放假回来以后,曹瞒又换上了女装跑了一趟皇宫,大宦官曹节亲自来迎接他,笑容可掬地对曹瞒躬身:“恭喜好侄儿,又长大一岁。”
曹瞒心情颇好,回拜曹节道:“大叔叔也是,又老了一岁。”
曹节笑容不变,对曹瞒道:“陛下在宋贵人的宫中歇息,阿瞒不如承德宫等候片刻。”
是了,刘宏已经是娶了好几个美人贵人的男人了!
曹瞒八卦心起,询问曹节:“陛下当真宠幸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