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于乔在家里碰面的机会陡然变少,自己带了徒弟后,接手的第一个项目,就因为商务问题出现反复,时世逼迫,他不得不从三维空间分出精力来,反思自己的工作流程和工作方法,再者,没有他这这么省心的徒弟,也没有陈哲那么对路的师傅,俩小孩三天请假两天生病,活干得像狗啃,还得由他来收拾残局……
磕磕绊绊,等他喘口气,准备休一天时,发现已经快开学了。
家里只有于乔一人。
他里面巡视一圈,发现奶奶出门背的棕色马鞍包不见了。
于乔正在洗内衣,卫生间的门敞开着,她蹲在地上,面对一个小一号的塑料盆,里面泡着两条纯棉碎花三角裤。
感觉到陈一天第二次站在门口,估计陈一天看到的她,在专注地搓内裤。
陈一天问奶奶去哪了,于乔说老家有个亲戚住院了,奶奶去探视。昨天就走了,明天才回来。
末了软声说:“这事上周奶奶跟你说过。”
陈一天必然不记得了。
两下无话,于乔穿件旧t恤,棉布洗得伏贴了,当作居家服。
两句话说完,她就转过身去,下巴几乎搁在膝盖上,继续搓她的内裤。
陈一天没走,也没有可说的话了。
从他的角度看,于乔双肩宽而单薄,两个肩膀各有一个尖尖的骨头,从t恤下支起来,长胳膊长腿,脖子也长,却严丝合缝地蜷成一团。
像她那辆来路不明的折叠自行车。
想到这里,陈一天就一股无名火。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儿。”他回卧室的路上没由来地想起这么一句。
晚饭是于乔做的。
她做的菜跟她干瘪的身材和寡淡的脸风格背道而驰。
土豆烧茄子浓油赤酱,土豆和茄子都切成大块,不知怎么炖的,俩素食材做得油而不腻,撒了葱花和香菜,热气腾腾一大盘。
看菜猜厨子的话,应该出自一个星级酒店东北菜厨子之手,而且是洗尽铅华做给老娘吃的那种。
吃饭时下起雨。
今年雨水很多,说下就下,说晴也就晴,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进入雨季以来,沈阳总是白天巨晴,晚上下暴雨。
一觉醒来,碧空如洗。
一到傍晚,黑云压城。
俩人听着雨声吃着饭,陈一天找了几个话题,都没能维持三个问答周期,索性也沉默了。
于乔对沉默安之若素,似乎没有奶奶在,这个饭桌就应该是这样的。
俩人都知道,上次吵架互相伤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