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颔首而未再应话,他兀自站起身随处看着,目光落在了榻上的竹筐上。
是放针线的竹筐,里面有个尚未打完的平安结,鲜红的平安结下坠着一枚小小的平安扣。这平安扣他依稀有点印象,知道是惠妃从娘家戴过来的,好像是自小就戴在颈上。
他目光微凝,正要扭头问她,身后陡一声:“呕——”
皇帝猛地回头:“不舒服?”
“没有……”惠妃一边慌忙地摸出帕子捂嘴一边道,“前几天得了场风寒,胃口还不太好罢了。”
她的脊背挺得笔直,细看之下偶有一丝颤抖。皇帝心下微明,又道:“朕传御医来一趟,给你调养调养?”
“不必!”惠妃断然拒绝,静了一会儿又说,“谢陛下好意……臣妾没事。”
皇帝短促一笑,坐回桌前审视了她半天,一字一顿道:“雪梨害喜的时候,比你反应大多了。”
惠妃心下狠狠一惊,面上笑意强撑:“陛下这是……什么话?”
皇帝笑音清淡,“去年七月,一游侠伤了番邦使节后从城里逃过来,上山后不知所踪。御令卫搜山搜到你这里,你亲自开的门,说没看到人。”
“陛下怀疑臣妾藏了他?”惠妃直视着他。
皇帝没有理她,径自说了下去:“御令卫回禀的时候,朕猜你发了善心,就让他们不必找了。隔了两天,御令卫又禀说,看到他从寺院后门离开。”
惠妃牙关紧咬:“是……他身上有伤,臣妾留他养了两天伤。”
“然后呢?”皇帝笑看着她,“一个月后,他再次从后门的小道上山,没去别的地方,直奔你这里而来。啧……御令卫也立刻入宫禀话来着,朕觉得他许是来道谢的,便也没让他们管。”
惠妃稍稍地倒吸一口凉气,恢复冷静:“是,他是来道谢的。”
“道了很多次谢。”皇帝轻笑出声,“八月来了三四次,之后一个月比一个月次数多,从十月开始他就偶尔会到次日才离开了——你是不是真的以为他功夫好到避开了底下一个百户所的眼睛?”
惠妃只觉得自己每一寸皮肤都往外渗着寒气,她的心和身体一起颤着,在惊恐中滞了好一会儿:“陛下,我……”
“你突然求死,朕还以为你是清醒过来自知有罪了,原来竟是……”他的目光下挪,讥讽而笑,“原来竟是连孩子都有了,怕生下来就再也遮不住,打算自己一死了之,免得把他牵连出来?”
“我没有!”惠妃竭力反驳,说出的话却无力到心虚,“我没有!我一直是自己在这里……”
“一个多月前他从这里离开,到洛安城里寻一种茶。没寻到,只打听到西陲才有——是你让他去找的,是不是?你想支开他,自己了却这些事。”
他后一句显然不带任何疑问,说得无比笃信。手指轻叩案桌的声音好像一下下敲在她心上,生生敲出了她的一身冷汗!
惠妃不敢置信地看向他:“您抓了他……”
“没有。”皇帝矢口否认,一笑,“不过那会儿西边恰要送贡品过来,朕就让他们多加了些茶。然后放了风声出去,让他知道临合一地有那种茶卖。”
临合离这里只有三十多里。
窗外的风疾了一些,惠妃犹如弱小动物见到天敌一般一动也不敢动地望着他,眼底的战栗愈发分明。
又一声疾风。
谢昭耳闻树杈折断的轻响,取下腰间佩剑放在案上:“自尽吧,朕当不知道这件事。罪名就按你说的,因为皇长子。”
惠妃面上骤然一亮,不带犹豫地伸手拿剑。剑尚未拔出,窗户蓦一声脆响,同时疾风灌入!
惠妃大惊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