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唇蠕动:“姑姑,你...这是引狼入室。丢了松谟、营州、建安州,北方失去一道铁防,再无进攻之力。而一旦丢了幽州城,便是我大尚千里沃土,无数百姓...胡马十日就能兵临长安!你怎可为削剪谢家,而行如此下策!”
景睿之突然伸手摸摸她的头,笑道:“我会这般蠢?”她勾唇微笑,如东君乘春风而来,冰山消融,千树繁花。
景秀震惊之下,难免思虑不足。闻言镇定下来,顿时羞愧。不论姑姑的为人,单说她行事,怎会因小失大。
“阿秀失礼,请责罚。”景秀躬身请罪,心中却是迁思回虑。靺鞨人的行事,实在古怪,就算三城守备松懈,城中空乏。要想一举拿下三城,靺鞨必定要倾其所有。
靺鞨原本诸部各自为政,阿布利稽带领黑水部征讨兼并各部,成为靺鞨大汗。此人凶勇善战,果决谨慎。成为大尚北方大患,尤胜突厥。
阿布利稽不是不会打仗,也绝不非不敢打仗。但这样的背水一战,拼死一击,必定有原因!
“我听闻,阿布利稽只有一个儿子。”景秀边思索边说,“靺鞨老少妇孺都凶残,只信奉强者。阿布利稽如今已经年过六旬,对靺鞨人寿命来说,已算长寿。他死之后......”
景睿之见她摸索出线索,微微颌首:“对,虽阿布利稽曾经有四个儿子,但现在活着只剩一个,兀兒是他老来得子。”
景秀闻言醍醐灌顶,道:“靺鞨人的习俗中并没有大汗之位,一旦阿布利稽身死,汗位就会消失。也许会有强者夺得,但兀兒绝不可能理所当然的继承。”
“逐水草而居的胡人,可没有父死子承的习惯。阿布利稽杀了一辈子汉人,最后却想做汉人。”景睿之转身走回阁楼,“不但他想,他的重臣想,他的宠妾想,他的儿子想。如今这么好的机会,他犹豫,他身边的人也不会让他犹豫。”
景睿之及轻的摇摇头,汉人也罢,靺鞨人也罢。不管最初如何铁板一块,最后还不是被权势所迷惑,被财富所侵蚀。
阿布利稽看不出重臣、宠妾、儿子的想法吗?不知道他们各自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在游说吗?
他那双狼一样的眼睛或许还没有老眼昏花,可那颗狡诈贪婪的心,再也不会先考虑自己的部落。部落的勇士是他攻城略地的工具,部落的牛羊是他享乐传承的财富。
而现在,他们都是景睿之的棋子,耗损振威军和谢家的石磨。在北地的那几座城池上,反复争夺,直到各自精疲力尽。
景睿之的卧榻之侧,岂可留猛虎豺狼。北方那块地方,城外有靺鞨虎视眈眈,城里有谢家心怀叵测。都是雄兵勇将,不得不防。若哪一方势弱,却也不是好事。
强寇和强兵都要不得,既然如此,那就两败俱伤吧。
镇国大长公主与尊公主漫步下楼,沿着汉白玉的龙尾道,拾阶而上,步入新殿。几位重臣正候着,见两人叉手行礼。
“飞骑中郎将武朗,骄横跋扈,贪财纳贿。去职下狱,令大理寺严查,御史台坐检。”景睿之将几本奏折扔下去,神色冷漠不耐。
武朗是景厚嘉从宣州带来的老人,备受天子信任。一些官员们十分乐意结交,但在座的几位相公,自持身份,与他鲜有来往。此刻他们皆疑惑,镇国大长公主这般鲁莽行径,实在让人不解。
中书侍郎景允瞟了一眼对面的门下侍中刘劬,又见吏部尚书卢佑闭目养神。顿时敛目闭口,规规矩矩的站着。
陈驼子对武朗这样的天子亲信,向来不屑一顾。虽心里不满景睿之近日越发强势,许多事情不请问骊山,就擅自按印下令。但终究这些政令,并未不妥。
杨照见无人说话,慢悠悠上前禀报户部要事,需景睿之批阅。又说西南都护府,粮饷索要甚多。陈驼子自然不满,两人又是争执。
景睿之各打一棍,折中给了个数。
礼部尚书上前说除夕大筵之事情。按惯例,重臣亲眷均需入阁守岁。然而天子不在太极宫,让众人去骊山似也不妥。
这等大事,景睿之看来不过鸡毛蒜皮,甚是不耐烦,让他自己派人去骊山问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