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良玉脚尖一点,身体往前倾去,将那少年撞到在地。她见地上的人痛的五官扭曲,不由刹那一愣。她对自己的力道十分有信心,脚下公主府的地毯也是柔软异常。
抬眼见公主表妹难得的紧张表情,谢良玉心中突然没由来的想笑,忍下笑意,眼睛又有些涩。
她伸手摸向腰间横刀,白光一闪,银白刀刃贴着地上少年的脖子。那一张清雅俊秀的脸,有着这个年纪少年的雄雌莫辩,和长安世家孕育气韵风度。
肤色白皙细腻,北地的孩童都比不过。
“殿下!此人?”
“别伤她!”
谢良玉看着景秀疾步走来,已然知道此人必定不同寻常。只怕在这场豪赌中,要占上一席之地。又想起病榻上的父亲那坚毅的目光。还有母亲沉默和嘴角的讥讽。
“良玉急归,所为何事?”
谢良玉见她故作镇定和眼底的关切,故意皱眉道:“殿下,良玉日后再给你送几位俊俏郎君。”说着手腕一提,横刀就欲斩下。
“谢良玉!你先将刀放下。”
景秀突然急声呵斥,像一点火星燎燃了谢良玉心中的怒气,她眉梢扬起,嘴角勾出寒气肆意的笑:“殿下,不可儿女情长,这小白脸....”
“谢将军手下留情,我是殿下谋士。将军不如速速将幽州之事禀报殿下。”张月鹿连忙打断。
谢良玉本就只是想吓唬她一番,闻言顺坡下驴,垂眸打量的几眼,松开刀:“末将失礼,先生勿怪。”说着上前一步,在景秀耳边轻语。
谢良玉见她神色惊诧,满是不信。心里叹息,缓缓点头。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这些年她早明白。生死无常,也早看开了。只不过,有些人,一人之命,却担负着千千万万人。
她凝视着景秀,见她脸色深沉修眉紧蹙,知道她心里必然是各自思虑纠结。毕竟,这世间每个抉择都是艰难。
谢良玉安静站在一旁,静候景秀沉思。她身姿挺拔,高张月鹿半头有余。剑眉入鬓、英姿飒爽。一身寒衣铁甲,手扶横刀,又是军中沙场历练出的凌厉气势。观人而笑也如俯视傲睨,瞧的张月鹿心里发怵。
谢良玉来时心中已经有计较,见张月鹿句句在点,不由高看她一眼。几人三言两语商量定,便出了公主府。
驱使张月鹿做了车夫,谢良玉在车厢将前因后果细细说给景秀,最后低声道:“殿下,当早作打算。”
年幼时,景秀和谢良玉两人最是要好,只不过后来,一人身居宫闱,一人远赴云滇。但那份亲近熟悉依旧,景秀抿了一下唇,询问道:“良玉,舅母的意思?”
母亲?
母亲大概想回云滇,揭竿而起,分疆裂国吧。谢良玉心道,忍着无奈低声说:“殿下,母亲只说了一句——君视臣为子,臣敬君为父。君视臣为寇,臣当死节。”
看着景秀紧抿的嘴角略微放松些,谢良玉心中好笑,到底还是孩子,阿秀今年才十五吧,还未及笄成年。
她却忘了自己也不过刚刚十七,云滇的烈日和幽州的风霜,打磨出麦色的肌肤和凌厉的眉眼。让她比实际年纪看起来要年长。脸颊上,上次箭羽割出的细长伤痕,刚刚结痂。
景秀望着谢良玉,莫名想起幼时,跟着母亲去探望外公。她和表姐一起放纸鸢点灯笼,在梨花树下等风吹过,落英缤纷下欢笑。
再后来,只记得她举着铁枪跪在院中,满地落英碾作尘泥。她闻声转头,双目微微含泪。自己怎么关切询问都依旧倔强不言。
阔别数年,那个温婉伶俐的表姐再次出现。一身戎装,英姿健步随着舅舅走入甘露殿。
谢家嫡女从此担负意味深长的使命。而景秀也知道,自己将再背负一个人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