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秀浅笑,便说起此次权知贡举,主持科举时诸多长进见闻:“...世家子弟只知其族,官宦子弟只知其父。唯有寒门子弟,无凭无依,一旦高中,只知陛下,这才是国之栋梁。
然而百姓之家,终年劳作只能温饱。笔墨纸砚,书本束脩,此中耗费甚重。儿心有余而力不足,唯有辟出公主府半数之地,将大经、中经、小经、论语、孝经...刻碑立林,以供学子读阅。”
“我儿有心了。”刻碑耗时日久,动静甚大,景厚嘉自然知道。不但景厚嘉,朝廷上下只怕人人都知道。起先不清楚公主殿下为何,私下里议论纷纷。也有递折子弹劾的,泥入池塘,时间久了便无人再提,只当这位公主殿下附庸风雅。景厚嘉听女儿如此说,心里陡然一声冷笑。这一招,真是好手段,笼络了多少人心。
景秀见她父皇伸手捻须欲言,张口禀告:“儿书丹《孝经》一卷,使工镌刻。此礼虽然轻,却是儿臣一片心意。父皇可嫌弃?”
闻言,景厚嘉大笑,连连道:“我儿有心!我儿有心!”搁在扶手上的手却紧了紧。
景秀退开半步,款款一礼:“儿请父皇为碑林题字。”
景厚嘉抚须问道:“何字?”他说话间,便有太监上前,将案上的奏折收起,取了玉白绢纸,压上金丝檀木镇。
“厚德。”景秀嘴角扬起,梨涡显出,少年烂漫,“天恩如露,厚德载物。锦绣河山皆在天子治下,才俊豪杰总为帝王出生。千碑书林,便是父皇圣恩泽育。”
景厚嘉伸出的手一顿,心里陡然畅快。脸上的笑意浅了些,却是真心实意。他稳稳地握住笔,沾墨挥毫,一气呵成。凝视着厚德二字,想着世人盛誉。他圣明君主的又坐实几分,感慨轻叹道:“我儿有心。”
景厚嘉题完字,父女两人正说着话。郑小公公躬身进来,他声音比他师傅低沉一些:“陛下。”
景厚嘉见他进来禀报,想来也无大事,便直接说道:“有事就说。”
郑小公公应了一声:“是,金吾卫来报,飞骑中郎将勇功候沈子从嫡子暴毙。”
景厚嘉闻言一皱眉,虽说死了人,却也不至于这点小事也来烦他。顿时心里不悦,近日来他已经被一团琐事弄得烦闷不已。尚书令卧病在家多时,勉强好些上朝的时候又昏厥过去。景厚嘉借着机会,明面安抚照顾让他安心养病,暗中将尚书令手中权柄分散了些。
尚书令如丞相,决策国事。尚书令不在,许多事情就直接堆到景厚嘉这里。而这一时半会,他既不能找人顶替尚书令的位置,也找不到资历才能皆可服众的人。何况这个位置,各派系都想争一争。捏在手里,就是一块饵。
景厚嘉脸上一沉,甘露殿中气压就低了下来。景秀立在一旁,见状道:“此等小事,长安府衙还不能决定?”她声音清润,毫无咄咄逼人之意,反倒是真有几分疑惑。
“恩。”景厚嘉颌首,“飞骑中郎将正四品,和长安令同品级。沈子从是侯爵,又是家事,想必闻人端方也是为难。”
郑小公公得了空隙,连忙道:“正是,来报说是勇功候...庶子杀兄。”
这话一出,登时殿中寒气起。暴毙死人是寻常之事,可这庶杀嫡,弟弑兄。便是寻常百姓之家,也是骇人听闻之事。出在公侯之家...景厚嘉“啪”的一声,用力拍了一下桌子。
景秀见状,微微俯首:“父皇息怒,长安府还未定案,其中缘由难说。”
景厚嘉见女儿脸上神色凝重,想她一贯从礼守仪,想必对事也是不悦。他心中有气,开口便不客气:“沈子从平日还算规矩,就是这后院中,实在是一塌糊涂!”
沈子从身居飞骑中郎将,掌握京中一半兵力,景秀对他自然是多有关注。她面容肃然,略有不满:“家不平何以平天下,勇功候不修私德有损朝廷体面,何况这个时候。”
景厚嘉一听,更是烦闷不已。往日,御史弹劾沈子从,他还是多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