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匹马,艾叶青最是快,如疾风踏月。她一骑当前,后头跟着的笔墨纸砚只能勉强跟着。到了村头,管事已经迎出来。
月鹿骑在马上,对蒋怀莲笑道:“蒋管事这耳目原来越灵光了。”
蒋怀莲出生教坊,如今已近不惑,这年纪正是风韵犹存又人情练达。她嫣然一笑:“一是小娘子教导的好,二是小斥候机敏。”工坊里收养了不少孤儿,之前都是洛苍云教导的,他们的课业张月鹿瞧着也咂舌。洛苍云的一番话也有道理,防范于未然,日后总会用到。
南方事宜他不得不亲自去,孩子们课业又不能耽搁,课业就由笔墨纸砚二人时不时来代课,张月鹿偶尔也会来露个脸。好在这些孩子经过洛苍云训教,都很听话勤勉。
月鹿知道她说的客气话,但这全无献媚的话听着就有几分真心。蒋怀莲是赵青君旧识,当初她一心离开教坊,也是赵青君从中帮忙打点。当家的是女主,对女子便少一分轻视,蒋怀莲也没定去处,就留着张家做事。几年下来也颇为得力,管着几处庄园田地井井有条。
月鹿当初提出要建一处工坊,赵青君就让蒋怀莲帮衬着。东郊工坊从选址到建成运行,每一处都透着蒋怀莲的心血。等工坊运行了一段时间,蒋怀莲就辞去了其他事务,一心一意要留在这儿。月鹿自己功课繁忙走不开,蒋怀莲当然是工坊管事的不二人选。她不但聪慧负责,重要的是,对新事物有着少年人般的好奇热情。
赵青君虽然舍不得得力干将,但既然女儿需要,蒋怀莲本人也十分愿意,她自然是成人之美。蒋怀莲在工坊,常常通宵达旦和工匠们专研实验月鹿那些鬼点子,后来干脆举家搬到了西张坡村。
月鹿翻身下马和蒋怀莲一起步行往工坊去。西张坡村民许多都在工坊干活,年幼的则在工坊学社上课。路上人并不多,都是老人家,个个客客气气的和张月鹿问好。
“蒋姨,闻人来了?”工坊人多口杂,又有许多男子,月鹿也不便称呼闻人贞闺名小字,干脆直呼其姓氏,连带着其他人也都这么称呼她。
“恩,和你前后脚。”蒋怀莲点点头,“你这次来可是又有什么新鲜事物?”
“蒋姨怎么跟小孩一样。”月鹿打趣道。“工坊各项运转都还好么?”
蒋怀莲白了她一眼,却是媚眼如丝,叫人心叹,她自己到不觉得什么,口里一一答道:“硝石、硫磺提纯已经没有问题。火药配比的方子也已定下。闻人今天带来了火药粒子,想来你当初定下的几步都完成了,只待投产。肥皂还在研制,猪羊肥肉收购是个大问题。钢炉真是吃钱,每天投进去铁矿就千余贯钱,孙老头还跟我闹,带着徒子徒孙都回去了。”
月鹿听了不由笑起来,她倒是能理解。作为第一等的锻打师傅,孙老头一个铁匠,看着堆积成山的钢铁锭,只能打造些锄头钉耙文玩小件,心里肯定是瘙痒难耐又憋屈。
“之前做的样品,可以都毁了?”
“都投炉销毁了,咱们工坊的东西每一把都有编号,我一个一个查过,亲自看着销毁的。”蒋怀莲心里很明白,如今私铸兵器可要问罪的,张家有在官府挂号的铜铁铺倒是不怕。但这钢炉出产量大,都打造成兵器岂不是谋反,那就是株连三族的重罪。
开国时候虽然有盐铁专使,但只是采矿缴纳税钱而已。等到了神宗即位,有鉴于英宗南巡之变,凡铁铺月入铁砂多少,铸造若干,售予何人,都需立册上报,以杜绝私铸兵器。
蒋怀莲开始也很疑惑,但听月鹿说,只是试炼钢性,凡是铸造的兵械都需销毁,也就放心下来。
张月鹿知道以蒋怀莲在教坊二十余年,对于这方面还是很敏感的,绝对会谨慎处理。她嗅嗅鼻子,问道:“这味道......香水?!”
蒋怀莲挑眉一笑,眼波荡漾十分得意:“正是。”
张月鹿不由感慨:“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