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犹余颤抖,箭矢弹指之间脱了掌控,飞入滚滚前?行的?车轱辘里面。
箭羽瞬间被大力折断,马车向?一旁偏了一下,只?停顿了一息不到的?时间。
裴慕辞摸向?箭筒,不紧不慢的?捻出新箭,重?新搭弓挽箭,准头微微上抬,竟是对准了视线中远去的?车厢。
车厢中坐的?是何人,京城来的?四个人皆是知道。
安乞贴近裴慕辞,却没?有感觉到一点?温度。
他见主子?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脸色一变,硬着头皮开口:“公子?,公主在府里本就与杜公子?要好?,她可能只?是没?有瞧见您而已,您这箭要是下去了,只?怕是会伤着公主,再说现在您身上的?毒唯有杜医师能解,万万不能杀他们?啊。”
裴慕辞嘴角微弯,双眸中却黯然无色,像是积了整个寒冬的?冰雪,吸走?了瞳孔里残留的?所有热量,仅保留着一贯的?沉静和死寂。
没?认出来?
可她是那般情愿的?就跟着杜矜走?了。
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气息倒涌上头,眼?前?却是浮现出杜矜牵她上马的?画面。
原来顾寒江说的?都是对的?。
他在京城等了那么久,她为何不回去找他?皇帝明明拨了李鹤给她治病,她为何还将杜矜留在府中?
青梅竹马、患难之交!
偏偏他从前?不信,还认为杜矜毫无威胁力。
裴慕辞动作不停,紧接着是第二支、第三支!
利箭一声炸响,破开空气,力道刚猛的?钉入车轮转轴。
玄铁的?尖头没?入车轴,直接逼停了疾驰的?马车,碾起飞沙细尘。
裴慕辞心定下来,缓缓垂下手。
迎风飞扬的?衣袍也?在此刻骤然落下。
不明事宜的?士兵面面相觑,城墙上竟无人敢在此时开口。
他把手中的?长弓递给安乞,抬步朝城楼下走?。
转身的?一瞬间,他的?身形竟是像支撑不住了那样轻晃。
安乞赶忙上去将人扶住,羲知和羲行飞快下楼奔向?停在远处不动的?马车。
“殿下,公子?吩咐我们?来接您。”
他们?连说了两遍,里面无人应答。
车夫吓得脸色苍白,跪在地上使劲磕头,直言是有人给了他大把银钱交代他这般做的?。
羲知总算意识到了不对劲,挑开车帘。
空的?。
他瞳孔一缩,忙抬头仰望城墙上。
裴慕辞见二人半天没?有动作,车夫只?顾着磕头,却没?有把车上的?人带出来。
他眉心一紧,眼?底闪过一层冷意,连带着太阳穴都跟着疼了起来。
“报——”
裴慕辞刚想下楼去亲自查看,没?想到迎面遇见了络腮胡将军身边的?前?探斥候。
那哨兵见裴慕辞在城墙上,单膝跪地后将一物举过头顶,简明扼要道:“南朝的?大军已在五十里外,将军请公子?去前?方?主持大局。”
“渠州守城的?兵将有多少?”裴慕辞转头对着梅永。
正?事在前?,梅永挑拣重?要的?说:“永朝留下的?那些人不堪大用,我接管渠州之后提了亲兵营,现在能应战的?大概有八千左右。”
“够了。”裴慕辞每字每句都念得极重?,像是在刻意发泄某种即将压制不住的?情绪。
他转身朝州府的?方?向?走?,准备换盔甲。
“公子?,前?锋不用您亲自上阵。”
羲知和羲行又被叫去查公主的?迹象,只?留下安乞一个人。
他托来轻薄的?软甲和铁盔,裴慕辞仰起下巴,解开脖颈处的?锦袍纽扣。
褪下温良玉润的?雪白长袍,他眉眼?间的?隽逸掩盖在寒光闪烁的?盔甲下,添上了几分不敢与之直视的?狠厉。
“我为何去不得?”他眼?底的?情绪慢慢散去,露出了最原始的?戾气。
安乞嘴上虽然劝着,动作却是不敢怠慢,极有条理的?帮他穿上软薄的?轻甲,劝道:“头阵打法多变,公子?不该拿自己出去冒险。”
南朝一群乌合之众,无论如?何挣扎都是逃不出砧板的?,但是为了全军的?士气,前?锋必定是最精锐的?力量,所以对战时稍不留神就可能出意外。
“无妨。”裴慕辞去意已决。
梅永过来送行,这原本是他这个州牧该做的?事情,有人代劳之后他心生愧疚。
裴慕辞倒没?太在意他究竟是什么表情,看见徐莺跟在身后,顿步吩咐道:“城里有哪些名气比较大的?医馆,或者有没?有外城来的?厉害医师,你去悄悄打听打听,搜集消息等我回来再裁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