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你快答应跟我回家(1 / 1)

夏末的台风天,半夜又下起雨,雷声滚滚接踵而至,卧室里隔音很好,江霁远丝毫未被影响,但姚宗薏却被疼醒了。

只因这腿部旧疾,车祸后遗症,做过手术的右腿每到阴雨天就疼得厉害,钻心似的,睡得再熟也无济于事。

房间里很静,江霁远微弱的鼾声就响在耳边,一开始还能同频,可这难耐的疼痛感使姚宗薏的呼吸逐渐加重,他忍无可忍,想翻个身坐起来,却因为头发被江霁远压住而无法实现。

姚宗薏心气不顺,不客气地伸手去推,江霁远哼哼两声便换了个姿势继续睡,依旧香甜。

解放了自己的长发,姚宗薏起身下床,动作轻悄地穿上裤子,一瘸一拐地走出了房门。

雨到凌晨才停,天气寒凉,太阳跃过城市高楼攀到最高空,辉煌耀眼的金光却被灰蒙蒙的云层遮挡住了,不出意外是个阴天。

上午有课,江霁远醒得很早,床上只剩他一个人,他往旁边摸了摸,一点余温都没留下。

现在才七点,看来是很早就走了。

江霁远点进姚宗薏的对话框,打字道:几点走的?也太早了吧。

姚宗薏没有立刻回,江霁远也不在意,手机扔到旁边,下床收拾好自己就出发去了学校。

一直到中午才收到姚宗薏的回信,简单两个字:三点。

此时江霁远正和陆青尽在食堂吃饭,收到这条信息后秒回:睡不着吗?你是不是认床啊?

陆青尽坐他对面瞄了一眼,“天仙?谁啊?”

这备注一看就是个大美女,不然江霁远也不至于还吃着饭呢就忙不迭地解锁去回信息。

江霁远笑了笑,“你不觉得这头像很眼熟吗?”

陆青尽闻言又望了两眼,对面头像又黑又紫,好像确实在哪里见过。

“是有点眼熟,我认识的?”陆青尽问。

“你知道,但没见过。”江霁远始终低头看着屏幕,等着姚宗薏的回复。

陆青尽被勾起好奇心,没见过说明不是同学,但他却又知道,那就只能是社团里的人了。

他拿起自己的手机打开微信,直接点进群聊一线牵,再一查看群内成员,立马就找到了答案。

“我们社长?!”陆青尽惊呆了,“他不是男的吗?!”

江霁远抬起头,看着他说:“昂,男的怎么啦?”

“男的怎么啦?”陆青尽一脸不可置信,“天,我们俩十几年的朋友,我都不知道原来你还好这口,这是在干什么?搞同性恋了?”

江霁远笑笑,“人又不是一成不变的。”

“靠。”陆青尽缓了缓才问,“你这是玩玩的?还是认真的?”

他刚才瞥了眼聊天记录,明摆是已经睡过了!

江霁远耸了耸肩,“打炮是认真的。”

当然也不能说只是玩玩,这段长期的炮友关系除了恋爱这个名分,在他看来其余都和谈恋爱没什么两样。

可他也确实不想谈恋爱,只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各取所需罢了。

陆青尽打量着江霁远,越想越纳闷,他无法想象一个男的得美成什么样才能把江霁远给掰弯。

他问:“为什么这么突然?他长得很好看吗?”

江霁远说:“我都给他备注天仙了,你说呢?”

陆青尽抿着唇,“你要是真搞同性恋,舅妈会同意吗?”

“怎么不同意?”江霁远下意识反驳,一想到杨璐他就拧起眉,“我管她呢,用不着她同意。”

台风对本市的影响并不大,下过几天雨,离岸后便开始放晴。

社团每到月底会有一次月结会议,江霁远以为能在此见到姚宗薏,毕竟大四学生很少来学校,平常也没有偶遇的机会,线上几次做爱申请都被绝情驳回,他天天见不到摸不着,譬如鳏夫。

陆青尽这是第一次参与社团活动,以为能亲眼目睹天仙容颜,结果俩人都万万没想到,姚宗薏身为社长居然连社团会议都不来参加。

副社长周梨做会议主要发言人,简短的十分钟会议,结束后便开始下发任务,下个月有校庆活动,需要摄影部拍些图片做宣传。

陆青尽跟其余人不熟,也没胆子开口,只得问江霁远,“你的天仙怎么没来?”

江霁远淡淡:“我怎么知道。”

陆青尽问的也正是江霁远好奇的,他和姚宗薏还没到可以互相报备行程的地步,一般是不问不答,问了也不一定答。

江霁远撑着下巴看向桌对面的程澄,张口问道:“c姐,社团开会,社长为什么不来啊?”

程澄正嚼着口香糖,刚吹个泡泡就听见江霁远在喊她,把泡泡收进嘴里了才说:“下雨吧,宗薏学长一般不会在雨天出门。”

“中午不就停了么。”陆青尽道。

一旁的马依遥闻言后急忙开始公关,生怕别人以为姚宗薏是个甩手掌柜,她说:“那不也才刚停没多久么,他腿不好,一到雨天就会疼。”

江霁远立即明了,猜测是手术留下的后遗症。

程澄也想到什么,张着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她并非未在雨天见过姚宗薏,但似乎也只有那么一次,算是单方面的偶遇,无意间发现平日里八面玲珑,见谁都面带微笑的人,居然也会有冷脸的时候,“生人勿进”四个大字就浮在身侧,看起来异常隔外,她还以为是什么人格面具,现在才知道恐怕是因为疼得无法进行面部表情管理。

只有陆青尽不知就里,还一脸无辜地小声朝江霁远吐槽:“他年纪轻轻就有关节炎啦?”

江霁远无奈瞪他一眼,“关你屁事。”

散会后回家,江霁远从负一层上了电梯,厢内仅他一人,于是便靠后倚着轿壁,一个相对来说很有安全感的地方。

电梯升到一楼时停下,厢门缓缓往两边拉开,门内门外对上视线后皆是一愣。

江霁远先反应过来,在电梯门即将关闭之前开口问道:“不上来吗?”

姚宗薏看着江霁远,轻蹙的眉头稍稍松开,似乎是想打招呼,但又不太想张嘴,最后只是无言走进了电梯。

他今天穿了一身米色的运动套装,头发拢在脑后,比披发时要清爽些,但面上却没什么气色,眼圈很深,眼尾也没劲儿似的耷拉着,这幅模样使得江霁远头一回对“破碎感”这个词有了具象的认知。

姚宗薏出门买药回来,手上提着一个透明塑料袋,袋子上印着绿色的广告字,里头装了几盒药,药名很直接,一看就知道是用来止疼的。

“怎么买药了?不舒服吗?”江霁远问。

姚宗薏只“嗯”了一声,并未作其他回应。

江霁远又说:“下午放晴出太阳,腿疼有好些吗?”

姚宗薏微微一怔,既然知道他雨天腿疼,为什么刚才还要故意那样问?

“马依遥告诉你的?”

只会是这种可能,虽然社团里的人都知道他雨天不爱出门,但并不知晓其中缘由,只有与他同届的马依遥了解最多,姚宗薏大一入学时打石膏坐轮椅,马依遥还帮过他不少忙。

“因为今天开会你没来,我就好奇多问了两嘴。”江霁远说。

“你倒挺关心我。”姚宗薏瞥他一眼,“好多了,不然也不会出门。”

家里的止疼药这几天都被他吃完了,恰好雨停放晴,他出来囤点。

江霁远问:“你手术之后一直这样吗?这四年里每逢下雨就腿疼?”

“之前不这样,去年上山摔了一跤,又磕了腿,所以更严重了。”姚宗薏说。

江霁远“哦”一声表示了解,话题一转又问:“你晚上吃什么?”

姚宗薏眨了眨眼,看着显示屏上的楼层数字说:“暂时还不知道。”

“那来我家吃饭。”江霁远说完又想起什么来,“对了,你上次的衣服还放在我家没拿。”

屏幕上的数字跳到8,姚宗薏开口:“不急,反正也不等着穿。”

“我急。”江霁远看着他说,“要到9楼了,你快答应跟我回家。”

话音落,电梯停稳。

姚宗薏转头看向江霁远,后者朝着厢门方向偏了偏头,不太热情但却满眼期待地邀请道:“和我一起下吗?”

面对这张脸,姚宗薏发现自己很难说出拒绝的话,江霁远似乎十分擅长把自己包装得很真诚,让人不忍心拒绝。

厢门拉开一条缝,姚宗薏说:“我先把药放回家,还有上次我从你这穿走的那套衣服,等会儿我带下来给你。”

或许等回了家,他就能稍微清醒些,见不到便不会被江霁远的外表所动摇。

衣服又不急着穿,饭也在哪儿都能吃。

“不急,反正我也不等着穿。”这回轮到江霁远说这句话,生怕姚宗薏上去了就不再下来。

此时的电梯门已经开到最大,两人僵持着,江霁远又提议道:“要不我跟你一起上楼?”

姚宗薏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抬步走出了电梯。

江霁远跟着下来,在他身后打趣道:“怎么?不想我去你家里?”

姚宗薏语气平静地说:“我家很乱。”

江霁远不甚在意,上前输入密码开门,突然道:“5590。”

“?”姚宗薏蹙起眉,随着听到的四下按键音才反应过来这是江霁远的家门密码,他问:“告诉我密码干嘛?”

江霁远回头笑笑,“反正你以后要常来的。”

姚宗薏默了几秒,这四个数也不像是什么日期,他联想不到任何,过了会儿才问:“有什么含义吗?”

“我名字。”江霁远说。

“啊?”姚宗薏还是想不明白,“这和你名字有什么关系?”

江霁远简单解释道:“开头字母在九键上对应的数字。”

姚宗薏想了会儿,怔怔点头,又问:“那0呢?”

江霁远莫名乐了,“0是你。”

“……”姚宗薏无语,冷着脸骂了一句,“滚蛋。”

“哈哈!”江霁远笑得猖狂,“0什么也不是,就是用来凑数的,笨蛋。”

密码至少需要四位数字,0在九键上什么也没有,正好能用来凑个数。

姚宗薏剜他一眼,不服气地回呛:“就你聪明。”

他换了鞋进门,随手把药放在了门外的置物柜上,客厅里的灯亮起来,姚宗薏打眼就瞥见那座米色的布艺沙发,沙发面上有一块浑浊的污渍,对比之下异常显眼。

那玩意儿就是他们在这客厅里淫乱厮混的证据,姚宗薏条件反射地拧起眉问:“你这沙发怎么还不扔?”

“扔啊,总得要时间挑新的吧,这几个是一套的,全扔了可惜,我想着找一个差不多的单独买。”江霁远正往厨房走,抽空瞥一眼站在客厅正中心的姚宗薏,问道:“你怎么不坐?嫌弃啊?”

姚宗薏没说话,就差把嫌弃二字写在脸上了,他问:“你就这么放着?来人看到了怎么办?”

“我这儿可没人来,也就你了。”江霁远哂笑道,“你还嫌弃,这沙发上说不准还有你的那一份呢。”

姚宗薏哑口,不接茬儿也不反驳,绕开坐到了另一旁的单人小沙发上。

他掏出手机帮忙挑选同色系的沙发,听见厨房那头的江霁远问:“西红柿炒蛋吃吗?再来个爆炒小青菜?”

姚宗薏循声看过去,江霁远正站在冰箱前等他回复,俩人目光交错,他眼中的惊奇毫不掩饰,“你还会做饭?”

“那当然,喊你来吃饭,总不能让你吃外卖吧。”江霁远倚着冰箱门说,“除了刚才那两个,你还想吃什么?”

姚宗薏笑了一声,“瞧你这问的,难不成我想吃什么你都能做?”

“那还不得由我冰箱里的菜决定么。”江霁远挑眉。

姚宗薏问:“那你冰箱里还有什么菜啊?”

江霁远说:“只有两根黄瓜了,那就来盘黄瓜炒火腿肠吧。”

“……”姚宗薏撇了撇嘴,无语极了,“你是不是有病啊?都没得选了还多余问我干什么?耍我很好玩吗?”

刚才说大门密码的时候也是,明摆了是故意的,真气人!

江霁远笑着听他发脾气,同时伸手把待会儿要用到的材料从冰箱里拿了出来,等姚宗薏讲完了他才说:“我故意的,就想逗逗你,你这一生气,现在脸上气色都好多了。”

姚宗薏一愕,有点没反应过来。

江霁远又说:“这样才好看嘛,刚才你脸卡白的,现在小脸红扑扑,生动又活泼~”

“……”姚宗薏沉默了,心想这人好有本领,他原本满头的怒火瞬间就被这简单两句话给浇灭了。

江霁远接着说:“要不把西红柿炒蛋改成西红柿蛋汤吧,你觉得呢?”

姚宗薏张了张嘴,“我觉得行。”

之后他坐在客厅挑了二十多分钟的沙发,江霁远就在厨房里忙得劈里啪啦一阵响,姚宗薏选了几个加入收藏,一个人默默呆坐了会儿,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动静,声音仿佛在无限放大,这让他后知后觉一个越矩的事实──江霁远在为他做饭。

他认为这是没有必要的,江霁远的义务只有为他解决生理需求,并不包含做饭这件事。

也许江霁远是为了讨他欢心,因为规矩是他定的,要不要能不能也都由他决定,江霁远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地对他好,最终也只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罢了。

这样一想,他便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件事。

姚宗薏拿着手机起身去了厨房,江霁远正在接水煮汤,瞅见他进来,一边忙活一边说:“就剩一个汤了,米饭也煮好了,你要是饿了就先吃,汤还得等上一会儿,不过也快了。”

姚宗薏靠着进门处的岛台说:“你喊我来吃饭,又让我一个人先吃,那这饭吃着有什么意思?”

江霁远咧嘴笑了笑,“嘁,你就是想和我共进晚餐。”

“你说是就是喽。”姚宗薏划着手机说,“我刚看了几款沙发,都跟你家这套挺搭的,我转你微信上了,你到时候再挑挑。”

江霁远点点头,油腔滑调地说:“好嘞,劳您费心了~”

姚宗薏收了手机,看着江霁远忙碌的背影以及手边两盘有模有样的小炒菜,事已至此,他依旧很难把江霁远和厨房联系起来。

这人八等身,肩宽腰窄腿又长,典型的模特身材,此刻站在油烟四起的厨房里,总给人一种超模下厨的错觉,实在是有些格格不入。

“你怎么会这些的?”?姚宗薏忍不住问。

江霁远正往汤里放切好的西红柿,头也不抬地回:“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是看会的,没特意学。”

会的也都只是这种小菜,所有东西切一切放在一起炒,炒个几十来下就能出锅。

姚宗薏问:“看哪学会的?做饭视频吗?”

“不是,以前看我妈做饭,看多了就会了。”江霁远说。

他小时候跟在杨璐后边过日子,那时候杨璐没工作,想创业,在攒钱,母子俩吃喝都节俭,创业初期杨璐忙得脚不沾地,吃饭都是江霁远来催,然后她才抽空进厨房炒两个小菜,江霁远就在旁边看着,大概是怕杨璐以后更忙,他便觉得自己会做饭是很有必要的。

“那你还挺厉害的,看看就会了。”姚宗薏说。

江霁远又往汤里倒入事先打好的鸡蛋液,他道:“还行吧,大概是我天赋异禀。”

他说完又想起来上次姚宗薏做爱时打的电话,说什么那几天都在外面吃,不想自己弄,于是便说:“你不也会么,我以为像你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少爷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呢。”

姚宗薏顿了顿,看着锅里的蛋液慢慢凝固,之后才开口回了一句话:“拒绝刻板印象噢~”

一想到那通电话,江霁远就被勾起了好奇心,他问:“那天过后你哥哥有说你什么吗?”

姚宗薏微微颔首,“他问我你是谁。”

江霁远扭头看过来,“那你怎么说的?”

“没有正面回答,但他默认你是我男朋友。”姚宗薏眯了眯眼。

他在姚笠森眼中向来是个乖弟弟形象,所以姚笠森绝对不会把他和“约炮、床伴”这些词联想到一起。

“他还让我领你回家看看。”姚宗薏说。

江霁远挑了挑眉,“然后呢?”

“当然没答应,你又不是我男朋友。”姚宗薏说得理所当然。

江霁远也不意外,只道:“你那天打电话时明明就是故意让他听到的。”

姚宗薏没否认,反倒点头说:“就是故意的。”

“为什么?”江霁远问,“总不能是什么恶趣味。”

姚宗薏没说话,视线落到锅里沸腾的汤上。

没有为什么,他当时只是头脑一热,根本没想那么多,非要问原因的话,大概是想让姚笠森吃味。

他喜欢姚笠森,他知道姚笠森也喜欢他,可他们的喜欢不一样,或许也一样,但是不会有结果。

他们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

外人口中的姚家小少爷,只不过是姚老爷子捡回来的流浪娃娃罢了。

姚宗薏对此是知情的,那时他已三岁,与奶奶在街上走散,当时年纪太小,家庭住址和父母的联系方式一个也不记得,傻敦敦地站在原地不敢乱跑,可一直等到天黑也没有人来找他。

他知道是奶奶不要他了,他的奶奶一直都不喜欢他。今天妈妈要生小宝宝,爸爸一大早就跟去了医院,所以将他送到了奶奶家,奶奶带他出来玩,却把他弄丢了。

之后发生的事姚宗薏记不太清了,只知道自己被人带到了乡下村里,破烂屋子中关过几天,怎么逃出来的也忘了,跑上山时撞到了一位下山的老人,姚宗薏饿了几天没力气,轻轻一撞就滚到了石阶下,再醒来时就已经身在姚家。

姚家信佛,老一辈的最是虔诚,当初姚瑞华每日烧香祈祷,发家之路畅通无阻,因此他每年都必会回拜还愿。

姚瑞华花甲之时便退居幕后,老人家闲来无事就去庙里小住,那天姚宗薏撞上的正是下山返家的姚瑞华。

老爷子把他捡回家,安置在一间客卧里,姚宗薏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姚笠森,姚笠森比他大七岁,傍晚放学到家后连书包都没卸就跑来看他,俩人在屋里大眼瞪小眼,最后是姚笠森先开口说:“是我爷爷把你带回来的,你叫什么名字?”

姚宗薏只知道自己叫小雨,全家人都这样喊他,奶奶有时候会念叨他是个小怪物,但他不喜欢这个称呼。

“小雨?”姚笠森那时候话很多,“什么雨?宇宙的宇还是下雨的雨?”

他说:“下雨。”

姚笠森又说:“我爷爷让我问你,愿不愿意当我弟弟,不愿意的话,我们送你回家。”

他没说话,过了好久才点头。

姚宗薏这个名字是姚瑞华取的,老爷子捡他回来,说是有眼缘,起初儿媳们都不太理解,可老人家似乎并不只是嘴上说说,反正家中也不在乎多养一口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冷不淡地过去了。

但姚宗薏实在乖巧,没人会不喜欢漂亮可爱、听话又可怜的小孩儿,他刚开始只敢喊姚成信和顾茉叔叔阿姨,最后却被俩人哄着改口,说什么养他这么大,总该叫声爸爸妈妈。

一声爸妈,叫得俩人皆是心花怒放。

姚家上下全都当他是亲生的,就连知情的佣人也要尊称他一声小少爷,这些明晃晃的善意,都成了后来姚笠森拒绝他的理由。

姚宗薏十一岁时就跟着姚笠森去了国外,他会的外语不多,人生地不熟便格外依赖姚笠森这个大哥哥,白人歧视很严重,姚笠森会帮他出头。因为长得太漂亮而被学校里的同学孤立,即使他什么也不说,姚笠森也能看出他的不开心,安慰他别人只是嫉妒,不用在意那些丑陋的面目和肮脏的心灵。

他与姚笠森在国外念书的那七年里,一起吃饭逛街,一起做功课,一起过生日,一起跨年,一起旅游,一起长大,一天24小时都不够他们二人世界,何其暧昧,暧昧到姚宗薏以为他们在相爱。

可当他鼓起勇气捅破窗户纸时,姚笠森却让他别开玩笑,他们确实是在相爱,但却是以兄弟的身份相爱,即便没有血缘关系,这份感情也无关其他。

姚宗薏很不服气,他能肯定自己感受到的并非只是兄弟间的互相扶持,姚笠森试图让他认清现实,可他不愿相信那些只是他的错觉。

从那之后姚笠森明显在躲他,一毕业就急着先回了国,姚宗薏不愿独自留在异国他乡,所以故意车祸昏迷,醒来后看到姚笠森眼中的心疼以及懊悔,得知对方是丢下手头事务千里迢迢从国内赶来的,他这才更加确定,姚笠森与他的喜欢明明就是一样的。

但姚笠森不承认,在姚宗薏看来,他是不敢承认。又或许这些只是姚宗薏的一厢情愿,姚笠森根本没必要承认。

见他久久不答,江霁远更是认定了自己心中所想,准是姚宗薏家里不同意,所以姚宗薏才这样破罐子破摔。

他关掉燃气,端着汤锅走出厨房,路过姚宗薏时轻飘飘落下一句:“你在气他。”

姚宗薏回过神来,走上前帮忙把那两盘小炒菜端到餐桌上,他笑着问:“此话怎讲?”

江霁远反问:“你哥是不是反对你同性恋啊?”

姚宗薏挑了挑眉,“他要是反对,又怎么会让我带男朋友回家呢。”

“也是,”江霁远又折回厨房,“你先坐,我去盛饭。”

姚宗薏“哦”一声,突然问道:“如果我真带你回家,你会跟我一起回去吗?”

厨房里传来江霁远的声音,他说:“当然不会。”

“为什么?”姚宗薏问。

江霁远端着两碗米饭出来,淡然答道:“我们又没谈恋爱。”

谈恋爱都不一定非要带回去见家长,何况只是炮友。

姚宗薏眨眨眼,笑着说:“你明白就好。”

江霁远愣了愣,很快就反应过来,姚宗薏这是在点他呢!

“你点我啊?”他冷嗤一声说,“不用点,给你做饭没别的意思,想肏你而已。”

准确来说,这顿饭压根就不是给姚宗薏做的,因为不管姚宗薏来不来,江霁远今天都得进厨房,只不过是多份碗筷的事情罢了。

“你可别误会,我不会做对自己无益的事。”江霁远说。

姚宗薏点点头,这样最好。

他举着筷子夹了片黄瓜,进嘴之前说了一句“刀工不错”,进嘴之后又说了一句“味道也不错”。

江霁远无语,他以为姚宗薏还会说些什么,却没想到这人直接跳过了刚才的话题,明明生硬得要死,自己却若无其事,对着他的手艺一顿夸。

姚宗薏的夸赞听不出真假,江霁远也懒得问,毕竟黄瓜这种生着就能吃的东西,实在算不上是什么手艺。

江霁远莫名起了后劲儿,他寻思姚宗薏这个放心的反应和翻篇的速度怎么像是生怕自己会喜欢上他一样?

于是他问:“怎么?你怕我喜欢上你啊?”

姚宗薏抬起头,看着他说:“你本来不就喜欢我么?迎新那晚你说我好看,喜欢也不奇怪。”

江霁远撇了撇嘴,“不一样,你知道我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姚宗薏缓缓点头,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说道:“噢~知道了,上次只是在调情,你喜欢的是我的肉体,换张脸谁都可以。”

“当然不是,”江霁远很快否定,“你的脸才是我的最爱。”

“……”姚宗薏哑口,也是,他都快忘了,江霁远可是能为了他这张脸肏男人的,甚至还不在乎他有逼。

“你是怕我对你动真心吗?”江霁远又问。

“是吧。”姚宗薏临时又想起一句话,“别爱我,没结果。”

“……”江霁远沉默了。

他实在没法儿将姚宗薏这张金贵的脸和这句非主流的话联系在一起,违和感百分之一万。

“为什么没结果?”他明知故问。

无非是姚宗薏心系白月光,再装不下其他人,对他动真心不会有回应,所以提前把话搬上台面罢了。

“怎么,你想有结果?”姚宗薏微微蹙眉。

江霁远笑了笑,“我要是说想呢?”

“那你就想呗。”姚宗薏扭过头吃饭,不打算再搭理他。

江霁远倒乐了,“你的白月光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啊?他连你都看不上,难不成是直的?”

姚宗薏慢悠悠地将嘴里的食物嚼烂了咽下去,之后才说:“你为什么会觉得是他看不上我呢?再说,是直的又怎样,你在遇上我之前不也是直的吗?”

江霁远不置可否,以姚宗薏的身家外貌,若是主动求爱,确实没几个人能说出拒绝的话,除非实在是不可抗力。

他脑子里瞬间联想到各种狗血八点档,什么门当户对,什么家长阻挠,什么禁忌之爱……

好可怜啊。

江霁远问:“你难过吗?”

姚宗薏白他一眼,“废话。”

江霁远又问:“那你哭了吗?”

姚宗薏抿着唇,没有立即回答,但江霁远已经知道了答案,他想姚宗薏哭起来肯定很美,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本来那两只眼就总是湿漉漉的,倘若再掉几颗小金豆子,那他见了怕是心都要化。

“为什么到现在还放不下?”江霁远看着姚宗薏。

明知没结果,又何必还要将对方放在心尖上,这不是惹得自己不好过么。

姚宗薏眨了眨眼,不愿作答,“你真的好八卦,我第一次见你这么八卦的男人。”

他倒是想放下,可他和姚笠森又不是能一别两宽再不相见的关系,说起来他们还是家人,是兄弟,断不了联系躲不掉碰面,心里那点酸酸涩涩的感情好不容易消停些,一通电话一次相见又会重新燃起来。

到底要他怎么样才好?

“我这哪是八卦呀?我这分明是在关心你。”江霁远又开始油嘴滑舌。

姚宗薏却当真不再理他。

洗碗机静声运行,姚宗薏吃完饭就窝到了沙发上,他这几天腿疼没睡过好觉,此刻饱腹后便犯了困,听着电视机里的台词声渐渐没了意识。

江霁远还想问他国庆假期怎么安排,一出来人已经睡着了,蜷在单人沙发上像只小猫一样,那姿势一看就不太舒服,因此姚宗薏睡得也不是很安稳。

江霁远想给人抱去房里睡大床,奈何这侧卧的姿势让他不知该从哪儿下手将人抱起来,但这样醒后肯定会腰酸背痛,于是他伸手拍了拍姚宗薏的肩膀,想叫人去卧室里睡。

姚宗薏本就睡得不熟,轻拍两下就被闹醒,他蹙着眉不愿睁眼,听见江霁远的声音说:“醒醒小雨,我们回房里睡。”

只有姚笠森会叫他小雨,但这声音显然不是姚笠森的。

姚宗薏缓缓睁开眼,江霁远把客厅吊顶的灯光遮挡得很严实,所以他没有被刺激到眼睛。

“走吧,去房里睡。”江霁远说。

姚宗薏没睡够,精神还是恍惚的,被弄醒也不恼,他就这样看着江霁远,开口道:“你别叫我小雨。”

江霁远伸手将他拉起来,抬腿斜坐在沙发扶手上,“你小名不是叫小雨吗?”

姚宗薏没说话,江霁远又问:“不喜欢我叫你小雨?”

“……倒也不是。”姚宗薏想了想,准确来说是不习惯。

姚家除了姚笠森,没人问过他以前叫什么名字,但他想其余人肯定也是知道的,只是没这样喊过他而已。

他听惯了姚笠森这十几年来小雨小雨的叫他,同样的声线和语气,以至于他以为“小雨”是专属于姚笠森对他的称呼。

可姚宗薏心里也很清楚,根本就没有这回事儿,但他也从未想过,这个世界上还会有其他人叫他小雨。

江霁远总是在他意料之外。

“喊小名显得亲切些嘛。”江霁远将手搭在姚宗薏肩膀上说,“走,去房里睡吧。”

姚宗薏懵懵眨了眨眼,“我今天不想做。”

?江霁远一愣,“谁说要做了?”他一下没一下地捏着姚宗薏的肩,“单纯地喊你去睡觉而已,这沙发这么小,睡着多不舒服啊。”

姚宗薏抿着唇,站起身的同时说:“不了,我还是回家睡吧。”

“你不会真认床吧?”江霁远问。

姚宗薏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我不认床,只是刚才突然想起来,我家猫还没喂。”

听到这个理由,江霁远也不打算再挽留,“那你等一下,我把你的衣服拿给你。”

他去了趟卧室,不一会儿便提着个纸袋出来了,姚宗薏正斜身倚在门框上等他,他把纸袋递过去,同时问道:“你国庆放假有什么安排吗?”

姚宗薏看了他一眼,“除了一号,其余时间都有空,可以约。”

“好嘞~”江霁远勾起唇角,目送姚宗薏进了电梯。

他目睹了那袋止疼药被姚宗薏遗忘在了门边的置物柜上,然而他却故意没有出声提醒。

姚宗薏刚进门,一团黑影就飞扑到他脚边,入口处的感应灯随即亮起,暖黄色的灯光从头顶打下来,让这一人一猫成为黑暗中的主角。

“我回来啦~三木~”姚宗薏蹲下身,抬手揉了揉小猫毛茸茸的脑袋。

三木是只银色阴影金吉拉,绿瞳反射闪着亮光,它歪头在姚宗薏手心里蹭了蹭,细细地“喵”叫了一声。

姚宗薏将它搂进怀里,站起身蹬掉鞋子,用胳膊肘开了灯,一边顺毛一边说:“不好意思啦,今天又被江霁远的美貌诱惑了,到现在才回来给你放饭。”

他将三木放到地板上,拿过架子上的猫粮倒进饭盆里,为表歉意还额外加了条小鱼干。

扔包装袋时瞥见垃圾桶里的药盒,姚宗薏这才想起来今天买的那袋药忘在楼下没拿,他撇了撇嘴,恼自己太健忘。

好在之后半个月都是大晴天,暂时还不急着用。

三木吃相很斯文,屋子里只有它细微的进食声,姚宗薏喜欢这样安逸的氛围,如往常一样抱膝蹲在旁边守着,侧脸枕在臂弯里,与三木蹲成一排。

这猫是他四年前在一位华侨同学那儿抱养的,家中母猫生了一窝崽,那位同学在课下求好心人领养,当时的姚宗薏并没有很喜欢小猫,只是在听到同学那句“至少可以做个伴”时才莫名产生了养猫的想法。

姚笠森回国后他一直独来独往,尽管心里很清楚自己是因为学业未完成所以不能跟着一起回国,但怨念还是让他认为姚笠森是为了躲他才狠心丢下他的。

他已经习惯了姚笠森十几年的陪伴,倏忽一日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做任何事都是孤零零的,也对任何事都兴致索然,家中冷冷清清,最多的感受便是寂寞空虚,或许养只猫会好一点儿。

他给猫起名三木,把猫当做姚笠森,他们一起吃饭睡觉,一起逛街看电视,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姚宗薏甚至还一度告慰自己,姚笠森不是丢下他离开了,而是变成了一只不会说话的猫。

他知道这一切有多荒谬可笑,他什么都清楚。

姚家四代单传,家大业大,姚笠森肩上有传宗接代的责任,前几年的姚宗薏年少无知,能对着姚笠森说出那句“不就是生孩子,我又不是不能生”,换来姚笠森的一声喟然长叹。

车祸后卧床修养的那段时间里,姚宗薏静下心来想了很多,姚笠森进入盛华后备受关注,他年纪尚轻,不少人盯紧了等着看笑话,所以即便他们是两情相悦,他也不能成为那个让姚笠森闹笑话的人,毕竟谁都见过他,谁都知道他是盛华的小少爷,整个姚家都是他的恩人,他不能让姚家陷入兄弟相恋的丑闻。

像是豁然开朗,姚宗薏开始相信一直以来都是他在自行其是,一厢情愿罢了。

“我明天带你去修个毛洗个澡好不好啊?”姚宗薏看着三木说,“就剪一点点。”

三木摇摇尾巴表示同意,继续埋头干饭。

姚宗薏守着它吃完,顺带做了个肚皮按摩,给猫主子伺候舒服了才开始收拾自己。

之后一觉睡到半夜三点,醒来摸到手机才看见姚笠森八点时发来的信息:后天爷爷生日,要回总部吃饭,记得空出时间。

姚宗薏单手打字回:知道。

总部便是姚家大宅,兄弟两刚分居搬出去时一说回家就容易扯不清楚,于是便将打小一起住的家称为总部,贴切又成趣。

姚老爷子生在十月一,有幸与国同庆。

国庆当日森林半岛内的每盏路灯都绑着一面正红色的国旗,惠风和畅,吹得旗帜摇曳飘扬。

姚宗薏拎着猫包下楼,姚笠森还未到,他便坐在一楼大厅里等着,一般只要他俩都回去,姚宗薏铁定会蹭姚笠森的车。

约莫过去三分钟,等来了一身高街风的江霁远。

姚宗薏先看到他,刚才电梯显示从九楼下来,他便知道是江霁远,只是没想到这人不去负一层,反而从这儿出来了。

“哟,穿这么帅去哪儿啊?”姚宗薏冲着江霁远挑了挑下巴,今天这身简直了,帅得他根本挪不开眼。

江霁远也看见他,脚尖一转就往沙发这边走过来,他笑着答:“我朋友接我出去玩,你呢?”

国庆小长假,袁飞从外地回来,昨天还没到地儿就约了他今天见面,那小子买了新车,说是要请大家伙儿吃饭。

“我回家。”姚宗薏说完又觉得这个说法不太恰当,于是补充道,“回老家。”

江霁远点点头,“那你怎么走?顺路的话就捎你一截。”

“不用,我哥来接我。”姚宗薏说。

江霁远“哦”了一声,想必姚宗薏他哥也就住这里。他看着猫包里的小猫问:“这是什么品种啊?”

他不了解这些,也不喜欢猫猫狗狗,只因为这猫是姚宗薏的,他才好奇问上两句。

姚宗薏说:“金吉拉。”

好像是听过,江霁远又问:“它叫什么名字?”

姚宗薏说:“sa。”

以前还在国外时,就有同学问过他小猫叫什么名字,他说叫三木,但几乎没人能理解,只以为他是带着口音说的sa,姚宗薏也一直将错就错,甚至连照顾过三木很长一段时间的姚笠森都不知道它的真实姓名。

“怎么给猫取人名呐?”江霁远笑了笑,还以为会叫什么团团点点乖乖呢。

“我乐意,你管我。”姚宗薏瞪了他一眼。

此时室外传来一阵跑车声浪音,由远及近逐渐震耳,最后停在他们这栋楼前。

江霁远不由得往门口望了望,这声浪一听就是辆好车,轰鸣声听得他热血沸腾。

“我哥来了。”姚宗薏站起身,提起猫包抱进怀里,“先走一步。”

“行,我也得走了。”江霁远跟着他一起走出大厅,出来时看到那辆银灰色的阿斯顿马丁,低调又炫酷,简直让人挪不开眼。

江霁远欣赏完车,又想看看姚宗薏他哥长什么样,但车窗玻璃关着,只能看到玻璃上印着的他自己的脸。

“走了,拜拜~”姚宗薏转身下了台阶,从后座开门上了车。

冷启动的声音仿佛野兽低吼,姚笠森踩一脚油门,飞箭般地消失在了江霁远眼中。

“谁啊?”姚笠森好奇道。

“什么谁啊?”姚宗薏装没听懂,屁股往座椅前边挪了挪,两只手圈住副驾的椅背,偏头去看姚笠森今天的穿着。

不工作的时候他会穿得很休闲,头发也放下来,顺毛比背头显年轻,快三十岁了看上去却还像个大学生。

“我问刚刚那个男生是谁。”姚笠森打着方向盘驶出小区大门。

姚宗薏说:“楼下邻居。”

“邻里关系挺好啊。”姚笠森笑了笑,他还以为就是上次电话里的另一位男主角呢。

“还行吧,跟我一个学校的,我的小学弟。”姚宗薏看着他问,“你是不是以为他是我男朋友啊?”

姚笠森“嗯”一声承认,“看你们一起出来,我就以为他是。”

姚宗薏笑了两声,“哈哈,我也想他是,他长得好帅哦~”

姚笠森微微蹙眉,什么意思?什么叫也想他是?

“你不是已经有男朋友了吗?”

“谁说哒?”姚宗薏自我揶揄,“小姚总,你弟弟我还是个单身哟~”

姚笠森抿着唇,脸色沉下来,又听见姚宗薏说:“都是成年人了,不一定非要先恋爱再上床的。”

姚笠森哑口,不知要如何反驳。

姚宗薏这话说得没问题,但他接受不了这话是出自姚宗薏之口。

这个他见第一面就有好感的可怜娃娃,整天追在他屁股后边的漂亮男孩儿,迄今三十年人生中陪伴他最长最久的至亲弟弟,他总觉得人家还是个小孩,可转眼间小孩却连这种话都能说出口了。

姚笠森似乎从未意识到姚宗薏已经长大成人,当初姚宗薏剖出真心对他大胆告白时,他也只当对方是年纪小不懂伦理纲常、血气方勇感情用事罢了,直到上次的那通电话,才将他长久以来的错觉打破。

原来姚宗薏已经是可以做那种事的年纪了,姚笠森说服自己认清事实,好不容易接受姚宗薏谈了恋爱有了对象,现在却又得知他以为的对象只是个炮友,这对姚笠森来说无疑是道晴天霹雳。

他根本无法将姚宗薏和这种乱来的事联系在一起。

见他不再说话,姚宗薏觉得无趣,松开手又坐回去,转头看着车窗外的景,发现行驶路线与以往不同,于是便问:“不是回总部吗?”

姚笠森缓缓开口:“先去接你闻雨姐。”

姚宗薏紧皱着眉,“她也一起?”

邹闻雨是姚笠森的女朋友,也是姚宗薏车祸后的康复医生。

两人确定关系已经五个多月,刚听说这段恋情时,姚宗薏只以为他们“暗度陈仓”了四年,后来才知道当年他俩根本没有互相存过联系方式,是前段时间经顾茉的老友介绍相亲,见了面才知道是对方。

四年前没有任何火花的两个人是怎么在四年后突然情投意合看对眼的,姚宗薏百思不得其解。

他认为所有的感情都是通过长期相处从而日积月累,所以他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只不过是装饰润色后的见色起意罢了,可邹闻雨和四年前比起来又没什么变化,没道理姚笠森现在才一见钟情。

姚宗薏虽好奇,想直接了当地问,可又觉得没有必要,他不想干涉太多,尽量避免与姚笠森谈到感情,怕姚笠森觉得他还未放下。

毕竟当初是他假装很洒脱,说自己一直以来会错了意,把兄弟之间的仰慕和依赖误解成了爱,这是他的不应该。

姚笠森欣然,并且信以为真。

“她知道今天是爷爷的生日吗?”姚宗薏问。

姚笠森点点头,“知道的,我跟她提过,不过今天是爷爷要我带她一起回去的。”

姚宗薏抿着唇,老爷子年近耄耋,定是着急长孙的婚事。

“所以就这么定了吗?”姚宗薏终究还是忍不住问。

姚笠森默然,过了好久才开口:“不出意外的话。”

姚宗薏扭头看着他,门当户对,郎才女貌,能有什么意外?

姚笠森知道他想问什么,于是补充道:“应该不会有意外。”

“那恭喜啊,你要步入婚姻的殿堂了。”姚宗薏的祝福语气平淡,之后又变了腔调感叹,“真好,羡慕死了。”

姚笠森从后视镜里瞄了他一眼,“羡慕什么?”

“你说呢?”姚宗薏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羡慕你们异性恋能领证呗。”

“……”姚笠森哑口,安慰般地说了一句,“都一样。”

姚宗薏没再接话,他知道姚笠森指的是领不领证都一样,可领不领和能不能,当然不是一个意思。

之后一路无言,直到邹闻雨上了车,她径直拉开副驾车门,钻进来冲姚笠森问了句早上好,侧身系安全带时才用余光瞥见后边的姚宗薏,惊喜道:“呀,宗薏也在呀?”

姚宗薏头都没抬只“嗯”了一声,手上顺着三木的背毛,又听见她问:“上次让你哥送过去的冰粉好吃吗?”

姚宗薏微滞,他完全忘了这茬儿,家里冰箱很久没有打开过,冰粉什么的也早就抛之脑后了。

“还没尝,最近比较忙,冰箱都成摆设了。”他如实说道。

“是噢,你都大四了。”邹闻雨撅起嘴,“那赶紧扔掉,过这么久应该不能吃了,等下次我有时间再做。”

“嗯。”姚宗薏轻应一声。

邹闻雨皱起眉心,自从姚宗薏右腿完全康复能健步如飞后他们便没再见过,这小子比起两年前要深沉很多,闷声不响的,与她说起话来也惜字如金,跟个陌生人似的。

明明之前那么熟,每天在病房里见到面会亲切地喊她闻雨姐,躺着无聊时会在手机上无病呻吟拉她聊天,告诉她自己也叫小雨,跟她分享心酸的暗恋史,甚至还大方地与她坦白自己的性取向……

怎么就性情大变了呢?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没准只是对她一人这样呢,毕竟这么久没联系,再好的感情都会不如从前。

邹闻雨半转过身,看向后排的姚宗薏,两年说长不长,但也有七百多天,能让姚宗薏长发及腰,让三木从麻薯团子变成大胖小子,虽然这期间他们只有偶尔的节假日问候,可于她来说,认定的关系并不会因为时间而改变。

姚宗薏喊她闻雨姐,她也早就把姚宗薏当弟弟了。

“……”姚宗薏感受到邹闻雨的视线,抬眼迎上去,一脸平静地问:“怎么了吗?”

邹闻雨笑着说:“欣赏一下你的美貌,真是越长越漂亮了。”

这种话放在从前,姚宗薏肯定会加倍夸回去,可如今他只是满含嘲讽地回了一句:“漂亮有什么用?”

再漂亮也是男人,姚笠森不可能和男人在一起。

邹闻雨一愣,没料到姚宗薏会这样呛她。?

姚宗薏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太像话,他?紧抿着唇,深知自己像个怨妇。

可是没办法,一看到邹闻雨,想象到她以后会穿上婚纱嫁给姚笠森,与姚笠森生儿育女、共度余生时,嫉妒便张开血盆大口,用锐利的尖牙将他的理智撕咬吞噬。

“漂亮又不能当饭吃。”姚宗薏软下声来,“也不是什么好事,都被人叫娘炮了。”

邹闻雨一咂嘴,“别听那些人放屁,明明是他们不懂欣赏。”

姚宗薏轻笑一声,“没事,我不在意。”

他往后靠着椅背,拉开自己与邹闻雨之间的距离,这动作的含义再明显不过了,他不想与邹闻雨多言,只愿她能心中有数。

但对方显然没想到这个方面,又寒暄似地开口:“不过肯定还是有不少人追你吧?”

姚宗薏说:“没多少。”

邹闻雨自然是不信的,就姚宗薏这既斩男又斩女的长相,追求者定是多得数不过来。

“那是不是谈恋爱了啊?”她又问。

姚宗薏撇了撇嘴,已经逐渐失去耐心,“干什么这么关心我呀?你这不还没成为我嫂子呢嘛。”

邹闻雨又是一愣,姚笠森也皱起眉,厉声喝道:“小雨!”

姚宗薏挠挠三木的下巴,笑着问:“你喊哪个小雨啊?这儿有两个哦。”

“……”姚笠森叹了口气,“你好好说话,别夹枪带棒的。”

姚宗薏直点头,“行,行,那我闭嘴。”

气氛降至冰点,邹闻雨讪讪转过来坐正了身子,期间接收到姚笠森投来的抚慰的目光,她抿唇笑了笑,表示自己没关系。

车上确实有两个小雨,可对姚笠森而言,能叫小雨的永远只有姚宗薏。

姚宗薏抱着三木下了车,静颐山庄的房子已经有些年头了,庭院左侧的梧桐树又高又壮,树下是一套小叶紫檀的茶桌,面上落了几片黄绿色的梧桐叶。

他踏上台阶进了大门,顾茉正从楼上下来,妆容精致的贵妇人一见到他怀里的三木,立马就睁大了眼,步伐都随之加快,语气欣喜道:“猫猫!快来给我抱抱~”

姚宗薏扬起唇,将怀里的小猫递出去,他看着顾茉说:“妈妈,怎么现在见面都是先和小猫打招呼呀,不能比喜欢我更喜欢小猫哦。”

“怎么会!”顾茉仰着头说,“你要是变成猫猫这样小,我都抱着你不撒手的。”

姚宗薏哼唧一声,“我想也是。”

虽然他并非亲生,但顾茉待他视如己出,亲儿子姚笠森从小便是个小大人,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稳重,自立不黏人,五岁后便拒绝任何亲亲抱抱,因此她很少能体会到儿子对自己的依赖感。

姚宗薏则不同,听话且软萌的小可怜儿,偶尔也会哭会闹,撒起娇来没谁能够招架得住,比起她少言寡语的亲儿子,顾茉更喜欢与姚宗薏这个小儿子相处。

“你爷爷和爸爸在楼上下棋呢。”顾茉说着往门外瞧了瞧,“怎么没见着你哥?你一个人回来的?”

姚宗薏摇摇头,“不是,我跟他一起的,应该等会儿就进来了。”

“邹小姐也来了吧?”顾茉问。

“是啊,不是说爷爷让带的么。”姚宗薏想了想说,“哥是不是要结婚了啊?”

顾茉一边撸猫一边往门口走去迎客,她说:“快了,爷爷的意思是先订婚,今天问问邹小姐的意见。”

“可他们才谈半年,妈妈你不觉得有点快吗?”姚宗薏问。

“哎呀,这种事说不准的。有些人爱情长跑十几年,最后还是不欢而散,有些人刚认识就闪婚,也能和和美美地过一辈子。”顾茉冲他歪了歪头,“其实我们家不急的,我又不怕你哥讨不到老婆,是他自己着急,我看他很想尽快和邹小姐成家。”

“……是吗?”姚宗薏的笑意僵在嘴角,“他自己说的吗?”

顾茉“嗯”了一声,看着正从庭院那头走过来的俊男靓女说:“你哥当年就看上人家了,只是那时候他刚进公司没多久,没心思想这些情情爱爱,上次萍萍阿姨让他去相亲,要不是先看了照片发现对方是邹小姐,他才不会去呢!”

姚宗薏的唇角垂下来,原来是这样。

他竟从未想过,先动心的会是姚笠森,这于他来说简直是件难能可贵的事。

看着门前越走越近的两个人,姚宗薏头一次产生了想要逃开的冲动,他对顾茉说:“我先上去看看爷爷。”

“行,正好去陪你爷爷下两局,等吃饭了我再叫你们。”顾茉点点头,目送姚宗薏上了楼梯。

二楼书房,姚成信又被吃下一子,门上响了三声,他知道是救星来了。

“进!”姚成信迫不及待地看向门口,顾茉刚下去,现在敲门进来的不管是姚笠森还是姚宗薏,都是能救他于水火的人。

“是我,”姚宗薏先探了个脑袋进来,乖乖叫了人,“爷爷,爸。”

姚瑞华循声看过去,“怎么心情不好?说话都蔫儿了似的。”

“哪有?!”姚宗薏提高音调,反手关了门,径直踱步到姚瑞华旁边,故意用嗲得不行的声音说:“爷爷生日快乐!要寿比南山天天开心嗷!”

老爷子一下子就被他这语气逗乐,“好好好,我争取做到!”

他虽年过八旬,但身子骨还算健朗,住在二层里间,平日里上下楼梯都还称得上利索。

姚成信等这爷孙俩乐完了才问:“宗薏跟你哥一起回来的吗?”

“昂。”姚宗薏一抬头,接收到姚成信眼中的求救信号,立马打配合说:“哥还带女朋友回来了,妈妈一个人在底下迎客呢。”

“哦哟!”姚成信立马站起身,“那可不行,那我得下去看看,省得人家觉得我们待客不周,宗薏先来替我,快!”

老爷子瞪他一眼,姚成信棋技粗浅,也不爱好下棋,若不是有孝心,才不会?忍受他那长了刺的屁股坐在这凳子上陪他下棋呢。

“行嘞,我正好想和爷爷切磋切磋。”姚宗薏坐上桌,等姚成信出了房门才说,“宝刀未老呀爷爷,又把我爸打得落荒而逃。”

姚瑞华摆摆手,“行啦,撤掉重来吧,这棋面也难为你救了。”

此话说得正合他意,姚宗薏一撅嘴,默默将所有棋子摆回初始位置,期间听见姚瑞华问:“甭装开朗了,到底为什么心情不好啊?”

姚宗薏撇了撇嘴,他被姚家收养后几乎是由姚瑞华一手带大的,什么样的眼神怎样的心思,老爷子一看就明白,根本不好糊弄。

“爷爷,我失恋了。”他终于不再逞强,失落又狼狈地说,“本来心底还有一点火星子,现在一片漆黑了。”

姚瑞华没说话,盯着他看了会儿才问:“是男孩吗?”

姚宗薏点点头,“他压根不喜欢我,我却一直自我感觉良好。”

“那便不必强求。”姚瑞华掀开杯盖吹了吹茶叶,看似漫不经心,眉眼间却满是心疼,“冬雪消融,春雷将至,你才多大呀?人生都还刚处于春天,美好的事物定将接踵而来。”

姚宗薏眨了眨眼,模糊的视线却并未因此变得清晰,雾气弥漫在眼中,使得鼻腔也逐渐酸楚起来。

姚老爷子何其精明,怎么会不知道他喜欢的是谁呢,从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因为对自己两个懂事的孙子如指诸掌罢了,他笃定姚宗薏的暗恋不会有结果,现在事情已成定局,也依旧装傻讳言,给人体面。

姚宗薏低下头,兜不住的泪水从眼眶中坠落,他哭得很安静,披散的长发垂在脸侧,阳光照不进来,他像缩在阴暗角落。

姚瑞华叹出一口气,还想再开口安慰几句,姚宗薏却已经哭完抬起头,他只是眼眶微红,因为眼泪是砸下来的,所以脸上没有任何水痕。

“爷爷,”姚宗薏似乎已经调理完毕,想起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未说,他吸了吸鼻子,再开口已经没了鼻音,“我给您准备的礼物还没拿到手,等到了我再给您送过来。”

姚瑞华沉默片刻,心照不宣地顺着他转移话题,“又送什么?之前不是答应了我,什么也不送的么?”

姚宗薏伸手走出一步棋,“之前确实是不打算送的,但是赶巧,我有一位学妹是乔鑫老先生的孙女。”

“哦?”姚瑞华松开眉头,顿时来了兴致。

他自退休后便爱摆弄些花鸟鱼虫,平日里抄经下棋,品茶听曲,集邮般地收藏了一些名家字画,书房墙上挂着的名人佳作就差这出身江南的山水画名家,乔鑫老先生的作品了。

乔老先生后期的画作并不对外出售,因此也一作难求。

“不过我也没多大面子,只是托她回去求一张练手带来,至少是真迹。”姚宗薏说。

姚瑞华一听,欣喜不予言表,“你有心了,怕不是答应了人家什么条件?”

“那倒没有。”

起初姚宗薏只是不抱希望地向乔知恩提过几句,对方一点就通,说是小事一件,等她趁这次国庆放假回家后就问她爷爷要来一张,姚宗薏没想到她会如此轻易就答应,心想怎么着也得请人家吃一顿饭。

“我是谁呀,这种事情洒洒水喽!”姚宗薏挑起眉,表情得意且明媚。

只是眼眶还红着,一看便是在假装振作,用无所谓的表情来掩饰自己的失魂落魄。

江霁远没想到姚宗薏会给他发信息,刚在牌桌上听见微信提示音时他并未在意,直到赢牌下了桌子才掏出手机来看,一看横幅备注是天仙,他都意外地瞪大了眼。

姚宗薏很少主动找他,江霁远因此感到受宠若惊。

天仙:在干嘛?

天仙:饭吃好了吗?

江霁远拧起眉,他都怀疑对面有人拿了姚宗薏的手机在跟他玩恶作剧──姚宗薏才不会跟他在网上进行这种家常对话呢!

虽是这样想,但江霁远还是老老实实地敲着键盘回复:吃过了,在打牌。

姚宗薏秒回:我能过去玩吗?

江霁远傻了,真的假的?

难不成对面是在玩大冒险么?输了拿他做惩罚任务?

他问:你在干嘛?

天仙:我好无聊[流泪][流泪][流泪][流泪]

天仙:想找你玩儿[可怜][可怜][可怜][可怜]

“……”江霁远无言,心想这人今天是不是有点精神失常啊?居然异乎寻常地发了这么多小黄豆!

他打字回:可是我的朋友你都不认识。

姚宗薏看着这句话,虽然对方没有直说,但拒绝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于是他回:那算了吧。

他上滑退出微信,餐厅那头依旧欢声笑语,谈论着姚笠森和邹闻雨的婚姻大事。

开饭前他跟老爷子一起从楼上下来,因为来时车里的对话,姚宗薏后知后觉地对邹闻雨感到愧疚,如今无法面对也不知要如何面对,怎么想都浑身别扭。

所以他哪里有胃口?草草吃完就下了餐桌,此刻正窝在客厅的沙发上,三木蜷在他怀里,一人一猫都懒散得要命。

实在是百无聊赖,姚宗薏翻完整个好友列表,想找的、能找的竟只有一个江霁远。

手机接连震动两声,正是江霁远的回信。

559:不是。

559:我的意思是,你都不认识,我怕你会不自在。

姚宗薏勾起唇角,这句话让他莫名有种踏实感,有地方去,有人陪,这是他此刻最强烈的欲望。

他说:没关系,我认识你就行啦。

559:那你来,我发位置给你。

江霁远发送位置,给了包厢号,弄完一抬头,桌上四个人全都盯着他。

他一脸懵逼,“怎么了?到我了?”

袁飞直咂嘴,“你手机里有什么宝贝啊?刚才那样叫你都听不见!”

“关我手机什么事?都怪方权唱歌太大声了。”江霁远收了手机,从沙发上站起身。

袁飞找的好地方,包厢里既能打牌也能k歌,一次性满足所有人的饭后活动需求。

“你放屁!”被点了名的方权不乐意了,搂着女友谢倩自证清白,“这不是我的歌,刚才我嘴都没张,是吧?”

谢倩点点头作证,继续窝在方权怀里逛淘宝。

“那就是你伴唱开得太大声了。”江霁远说。

歌是丁鑫缘点的,只不过他人在牌桌上,刚才那首没人唱,硬是播了三分多钟的伴奏。

“我马上来!给我重新点上!”丁鑫缘这把赢了个大的,美滋滋地推牌下了桌。

江霁远掷着骰子入座,他说:“我叫了个朋友,待会儿就过来。”

袁飞问:“谁啊?陆青尽?”

“不是。”江霁远伸手抓了墩牌,“你们不认识的。”

“啊?”丁鑫缘没太听清,拿着话筒走过来的这几步里又突然反应过来,“不认识你喊来干嘛?”

江霁远白他一眼,“怎么?难道你还怕生吗?”

丁鑫缘说:“倒不是怕生,只是我们兄弟几个的局,你小子怎么还喊其他人来啊?”

江霁远没说话,摸牌后出了张没用的八条,之后一边理牌一边说:“谢倩也是咱兄弟?”

“……”丁鑫缘哑口,自知理亏,也说不过江霁远,干脆唱歌去了。

袁飞恍然大悟,朝着江霁远问:“哟呵,把到妹了是吧?”

江霁远轻轻一笑,这可说不清楚,“你就当是吧。”

袁飞歪头看着他,“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就当是?”

“还没成呗。”丁鑫缘唱到间奏又溜达过来,“学校里认识的?”

江霁远“嗯”了一声,“他大四的。”

“哟哟哟哟~”袁飞噘起嘴调侃道,“原来你喜欢大姐姐啊?”

江霁远没急着反驳,只是笑着问:“为什么不能是哥哥呢?”

袁飞嘴角一滞,出牌的动作都顿了顿,“啧,净瞎说!”

这才一个月没见,哪有人说弯就弯的!?

他不信,所以也没多问,只当江霁远是说着玩玩的,但以他对江霁远的了解,对方又不是个会随便开玩笑的人。

直到姚宗薏推门进来,袁飞这才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什么哥哥?这不妥妥长发飘飘条顺盘正的大美妞么!

而江霁远还在苦恼自己的牌太丑,上家高然一直没动作,因此他这才发现桌上其余三人都被门口那边分了神,他也扭头看过去,刚好撞进姚宗薏的眼里。

江霁远的位置背对着包厢门,起初姚宗薏环视一圈都没见到人,少有的局促不安的紧张感在此刻与江霁远对上视线后荡然无存。

于是姚宗薏先呲着牙打了个招呼:“嗨~”

“来呐?”江霁远冲他挑了挑眉,“干嘛拎这么多东西?过年走亲戚呢你?”

姚宗薏瞪他一眼,大包小包的拎进门,“我买了水果和零食,大家一起吃哈~”

他将这些放到茶几上,谢倩被他背上的三木吸引,主动搭话想玩小猫,姚宗薏不好意思地笑笑,“它有点认生,你可以隔着这个逗逗它。”

江霁远收回目光,桌上三人都还未回魂,他反手敲了敲桌子,“口水擦擦,还玩不玩了?”

袁飞念念不舍地转过头,“卧槽,你这是勾搭上你们学校校花了是吧?”

“可我觉得他声音不像女的,”丁鑫缘小声问,“到底男的女的啊?”

高然淡定打出一张牌,“远子之前不都说是哥哥了么。”

“……”袁飞张了张嘴,看向正朝牌桌走来的姚宗薏,细看才发现对方确实只是男生女相,穿衣也是中性风格,都因这一头长发使人降低了判断能力。

他妈的搞真的啊?!

虽然确实很漂亮,但毕竟是个男的啊!

好家伙!真有你的江霁远!

其他不论,只看脸是吧?!

袁飞内心还未平静,姚宗薏已经走到桌边,微抬右腿坐到了江霁远左边的座椅扶手上,后者依次向他介绍桌上的好友,“高然,袁飞,丁鑫缘。”

说完右手一翻,掌心向上指着姚宗薏说:“这位……就叫天仙吧。”

姚宗薏:“?”

丁鑫缘:“……”

袁飞:“……”

高然:“真有你的,介绍人还不忘舔一嘴。”

他这明摆了骂江霁远是舔狗,但当事人只是笑笑,一点儿也不在意。

“你别瞎给我起外号。”姚宗薏以为“天仙”是江霁远刚才临时取的,殊不知早在第一次见面时人家就已经这样称呼他了。

“你们叫我宗薏就行。”他将胳膊肘轻轻搭在江霁远肩上,重新做了个自我介绍。

江霁远继续进行自己的回合,一边出牌一边问:“这个你会玩吗?等下让你打两局。”

“不太会,我先看看。”姚宗薏说。

他只知道这是麻将,小时候看顾茉约其他富太太玩过,之后去了国外便没接触过这些,现在更是连牌都认不全。

江霁远点点头,简单说了几句规则,“总共五个人打,胡牌的下桌,换前一局胡牌的上来。”

他已经在桌上坐了好一会儿了,自从半个小时前给姚宗薏发完定位后上桌,一直到现在都没赢过,要么起手牌太差,还没打到听牌别人就胡了,要么手太臭,怎么摸都不上牌。

说不清到底是位子的原因还是人的原因。

姚宗薏在旁边看了几圈,很快就参悟玩法,江霁远这局牌丑手又臭,几乎是抓什么出什么。

轮了一圈又到江霁远,他对自己的手气实在没信心,于是歪头碰了碰姚宗薏的胳膊,“你给我摸吧。”

“好。”

姚宗薏伸手在对面摸了张牌,倾身时长发垂落到桌面,有几缕蹭到高然的手背,轻得像掠过一小阵微风。

风里夹杂着淡淡的花香,之前就一直能闻到,这下要稍微浓郁些,是姚宗薏身上的香水味。

姚宗薏将摸到的牌亮到江霁远面前,问他:“这张要吗?”

“要!”江霁远一喜,果然还是人的问题,“等会儿还让你摸!”

丁鑫缘看他这副眉欢眼笑的模样,撇了撇嘴说:“别挣扎了,我已经听牌了。”

江霁远根本不怂,吊儿郎当地回:“等着瞧,他可是我的转运珠~”

姚宗薏眉角一抽,这又是个什么外号?

不过倒真挺贴切,之后两圈他帮江霁远摸到的全是刚需好牌,硬是让江霁远把原先的一手烂牌打得漂漂亮亮。

江霁远乐得合不拢嘴,“哈哈!不好意思各位,我听牌喽~”

袁飞翻了个白眼,“少得瑟,我早听了。”

高然打趣道:“你这属于请外援,赢了的话我可不给钱哦。”

江霁远瞪着眼,“还有这说法?那待会儿我自己摸!”

他说得气势十足,然而心里却没什么底,倒不如说是相信姚宗薏对他的转运能力。

此时场上几人都已听牌,谁也不想输,全都抱着成败在此一举的想法,局面进入白热化,连方权和谢倩都被吸引过来围观。

胆战心惊地又过一圈,姚宗薏这回坐在扶手上没动,江霁远既紧张又期待,伸手摸回一张牌,翻开时连自己都难以置信。

他单赢一张四万,当真一下子就抓到了!

江霁远把牌一推,“胡了!”

“我去!”丁鑫缘咂舌,“合着他真是你的转运珠啊!”

“那可不!”江霁远一把圈住姚宗薏的腰,搂着他一同站起来,边收钱边说:“可算是下了,我都快钉在这座位上了。”

“输了很多吗?”姚宗薏瞥他一眼,转身往沙发那边走。

江霁远跟上来,贴着姚宗薏坐下,他汇报战绩:“小输。先前是赢的,后来坐着没动过,赢的输光了,底也折了一半,刚刚一局又赢回来了。”

姚宗薏没说话,江霁远这才察觉到不对劲,刚才桌上只顾着赢牌,压根没注意到姚宗薏其实兴致不高。

他侧过身子朝向姚宗薏,手肘撑到沙发背上,错开话题问:“你不是回老家了吗?怎么想到来找我?”

姚宗薏从茶几上挑了个橘子,边剥边说:“无聊想你了呗。”

江霁远一挑眉,这回答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多半是没什么真心。

姚宗薏掰开一半橘子,另一半还带着皮,之前摸过麻将,手上肯定很脏,自己吃无所谓,就怕江霁远嫌弃。

他把带皮的那半递给江霁远,不紧不慢地开口:“心情不太好,想找你陪陪我。”

江霁远把橘子接过来,回趟家就心情变差,怕不是家里人说了什么不爱听的话。

他掀开姚宗薏脸侧的头发别到耳后,盯着人看了会儿才问:“说说?”

姚宗薏耐心处理着橘络,淡淡吐出三个字:“不想说。”

江霁远没辙,再问肯定又要被姚宗薏骂八卦,他也无言吃起橘子来,这橘子汁水丰富,爆浆似的冲向味蕾,酸得他眯起了眼。

姚宗薏余光里看到江霁远龇牙咧嘴的模样,头一回从他那张酷哥脸上觉出一抹可爱来,他勾着唇问:“酸吗?”

江霁远点点头,皱着脸说:“吃不了一点儿酸,你怎么不打声招呼?”

“我哪知道你怕酸?你也没问我啊。”姚宗薏又在茶几上翻了翻,“我还买了枣,店员说很甜,你吃一个缓缓。”

他给江霁远拿了颗最大的,刚从包里抽了张湿巾想让他擦擦时,江霁远却已经咬下一口了,姚宗薏骇然瞪大了眼,“你就这么直接吃了?”

江霁远满不在乎地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姚宗薏哑口,只好用已经抽出来的湿巾给自己擦了手,之后又问:“甜吗?”

江霁远点头说:“甜。”

姚宗薏往茶几上指了指,“那儿还有西瓜,应该也很甜。”

“好。”江霁远笑着吐了枣核,他虽怕酸但也并不爱吃甜,可此时他根本想不到这些,只是觉得不开心的姚宗薏很黏人,他非常享受这种感觉。

牌桌那边又结束一局,麻将被推进桌下,高然从位子上站起来,朝着沙发这边喊道:“远子,上了!”

江霁远应了一声,转头问姚宗薏:“你玩吗?”

姚宗薏一瘪嘴,“不太想。”

“行。”江霁远扭头看过去,“方权帮我打,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

“好嘞!”有这么好的事,方权乐意极了。

姚宗薏愕然看向江霁远,“你为什么不去打?”

“我在这儿陪你呀。”江霁远说。

今天这情况可是头一回,况且人家都说得那么直白了,找来就是想让他陪着,那他自然要知情识趣些,不能让人来讨个没趣。

姚宗薏张了张嘴,不得不承认江霁远除脸之外还有很大魅力,话都讲到了他的心坎上,捂得心窝子暖暖的。

“你们晚上还有局吗?”他问。

江霁远摇头,“不知道,你有安排?”

姚宗薏凑过来,贴在他耳边说:“今天想做。”

短短四个字,低哑的声音伴着湿热的吐息,轻轻柔柔地打在江霁远的颈侧,勾得他荡了三魂走了七魄。

“……”江霁远咬了咬后槽牙,还带这样勾引人的?一句话就把他撩拨得来了感觉。

姚宗薏说完拉开一点距离,抬眸看着江霁远问:“可以吗?”

“……”江霁远无言,姚宗薏好似是想给人恩赐,却还要在给之前小心翼翼地问人可不可以,这简直荒谬,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见他不说话,姚宗薏眨眨眼问:“嗯?你不想吗?”

他上下扇动的睫毛直接隔着皮肉搔到了江霁远心上,脉搏高速跳动着,江霁远只恼为何?此刻外头的天还是亮的。

“……”他咽了咽嗓子,“你别贴我这么近。”

姚宗薏微征,上身后退又拉开些距离,他不解地看着江霁远问:“怎么了?”

江霁远说:“会硬。”

“……”这回轮到姚宗薏失语,细想还有点好笑,他可什么也没干,怎么就硬了?

姚宗薏低头瞥了眼江霁远的裆部,长裤的布料褶皱刚好堆积在那处,因此他并未能看出什么来。

“已经?”姚宗薏问。

江霁远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匪夷所思的意味,怎么着?别是给他安了个随处发情的形象。

“那没有,”他很快否定,“我还没到那个地步。”

姚宗薏轻哼一声,“说那么夸张,搞的我像是个狐媚子一样。”

江霁远笑道:“谁说不是呢,你媚骨天成,美丽动人。”

姚宗薏嫌弃地咧了咧嘴,一倒头便枕在了江霁远腿上,他从下往上看着江霁远,心想这人的颜值当真没得挑,连这个角度都能扛住,正儿八经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好帅啊江霁远,”姚宗薏犯着花痴说,“这么帅,我要爱上你了。”

江霁远低头抚开他挡脸的长发,只当姚宗薏是在跟他礼尚往来,他想起之前那句话,于是笑着回:“别爱我,没结果。”

姚宗薏皱起眉,“你确定?我也不行吗?你不就是喜欢我这张脸么?”

他语速很快,语气急促,像是告白被拒后的恼羞成怒。

江霁远怔愣着开口:“这话不是你说的吗?”

怎么搞得像他才是那个绝情的人一样?

“你这么激动干嘛呀?没说你不行,你太行了,我巴不得你爱我。”江霁远低头看着姚宗薏,伸手抚平对方的眉心,在他看来姚宗薏就是“完美”一词的具象化,被这样的人说爱说喜欢,讲出去都是件能让他有脸面的事。

姚宗薏没说话,蹭着身子往里枕了枕,抬手圈住江霁远的腰,埋脸在他胯间。

这姿势很暧昧,姚宗薏的鼻尖几乎碰到了江霁远的阴茎,但两人都并不别扭,江霁远也无暇顾及这些,姚宗薏今天的情绪太过低落,刚才不过一句话就有那样过激的反应,明明早上遇见时还好好的,怎么回趟家就变成这样了?

他静静看着埋在自己腿上的姚宗薏,莫名觉得对方像一只受伤的小猫,柔弱且无助地窝在主人怀里获取安慰。

江霁远心中某个恍恍惚惚的念头在顷刻间得以膨胀──他想当姚宗薏的主人。

这个说法或许有些歧义,准确来说,是他想让姚宗薏有主,而他自己就是那个所谓的主。

姚宗薏趴了好一会儿都没动静,江霁远便以为他睡着了,袁飞赢牌下桌时兴奋地叫了声“远子”,江霁远连忙竖起食指贴在唇前,示意他声音小些。

袁飞随即降低了音量,看了眼姚宗薏问:“睡着了?”

江霁远点点头,小声问他:“叫我干嘛?”

“想跟你分享一下我的喜悦,刚才赢钱收大米咯~”袁飞拿了个橘子在旁边的小沙发上坐下,笑嘻嘻地说,“方权到现在都还没开胡呢,我看他能把你输得倾家荡产。”

江霁远无奈叹了口气,“……没事。”

袁飞耸耸肩,眼神在江霁远和姚宗薏之间来回转溜,“你们俩这是来真的吗?”

江霁远反问:“怎样算真?怎样算假?”

“你真搞同性恋了?”袁飞问。

江霁远想了想说:“不算吧,目前对其他男人没有任何兴趣。”

袁飞撇了撇嘴,“就因为他长得好看吗?像个女的?”

“不然呢?”江霁远挑起眉,他最初不就是被姚宗薏的这张脸所吸引的么?可这样说又不是很准确,于是江霁远补充道:“各个方面吧,他是男是女已经不重要了。”

若是真在乎性别,他当初就不会在酒吧里带人回家搞一夜情。

袁飞瞠目,这小子已经爱到这个地步了吗?

他做了个假设,“那如果出现一个比他还漂亮的女生呢?或者男生。”

江霁远荒唐一笑,想也不想就说:“你觉得有这个可能吗?”

他活到现在还真没见过姚宗薏这样的美人,虽说美丽形形色色,但姚宗薏当真就是独一份。

既清冷又明艳,一举一动般般入画,笑也好看哭也好看,见面相处都有着难以言说的亲切感。

“……”袁飞没说话,他承认姚宗薏的长相的确是百里挑一,但江霁远这话说得也太肯定了吧!

“怎么没可能?”他扔了橘子皮,拍了拍手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江霁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就出现呗,所以呢?”

他不明白袁飞做这个假设的目的是什么,就算之后出现了一个比姚宗薏还貌美的人,但那又怎样呢?

“你的意思是,我只看他脸了?我见一个爱一个?”江霁远后知后觉,蹙眉看向袁飞。

袁飞立马乐呵笑了,“哪的话?我这不是想给你当个明灯么?我看你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来真的了。”

江霁远张了张嘴,倒没反驳什么,只是说:“什么情人眼里出西施?他本来就是西施。”

“靠!”袁飞低声骂了一句,“你他妈的一谈恋爱就变恶心,我吐了!”

江霁远瞪他一眼,想起什么问:“晚上没活动了吧?”

“吃烧烤啊。”袁飞说。

“我就不去了,回家有事。”江霁远说。

袁飞“噢”了一声,没问原因,刚好那边一局结束,他又赶着上桌去了。

等人一走,江霁远才踮了踮腿,俯身贴在姚宗薏耳边说:“西施,还要装睡到什么时候啊?”

江霁远起初真的以为姚宗薏睡着了,直到刚才袁飞讲到那句“情人眼里出西施”,他才明显感受到了姚宗薏埋在自己腿上的脸抽搐了一下,是对方每每无奈时会做的撇嘴动作。

姚宗薏闻言转过脸,嗔怒地盯着江霁远,开口的语气却是软乎的,“你这一天天的,要给我起几个外号啊?”

江霁远眯眼笑笑,又抬手帮人理着额前的碎发,“还不是夸你漂亮,天仙是你,西施也是你。”

“那转运珠呢?”姚宗薏问。

江霁远说:“夸你旺夫啊。”

姚宗薏白他一眼,撑着沙发坐起身,之后左右扭了扭脖子,冷不丁地问了一句:“刚才你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江霁远不知道他具体指的是哪句话,“关于西施的?”

“……不是,”姚宗薏看着他,“袁飞说你在和我谈恋爱,你怎么都不否认?”

“我为什么要否认?”江霁远挑着眉反问。

“我们又没在谈恋爱。”姚宗薏说。

江霁远笑着点点头,“知道知道,可我也没承认啊。”

“你那是默认了。”姚宗薏仰靠到沙发上,目光转向对面热闹的牌桌,音色平淡地说:“要不你真跟我谈恋爱吧。”

江霁远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包厢环境音嘈杂,他甚至宁愿怀疑自己的耳朵,也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姚宗薏嘴里说出来的。

明明几天前还冷酷无情地让他别动歪心思,说他们之间没可能,这才过了多久啊?怎么就有这么大的态度转变?

难不成今天姚宗薏回去被家里人催婚了?江霁远心想,那也不该啊,这不才二十二呢嘛……

“嗯?你怎么想的?”姚宗薏追问。

江霁远思考着他话里的玩笑成分,可不管占了多少,他都不会答应。

“没感情谈什么恋爱?”江霁远说,“而且你心里有别人,怎么和我谈恋爱?”

姚宗薏一顿,这回答完全在他意料之外,他本以为江霁远会直接答应,却没想到这人对恋爱意外的纯情。

江霁远正是如此,恋爱时必须要得到恋人的全心全意,要百分百的忠诚,要一整颗情感炽烈的、真诚的、挚切的心。

这并不过分,因为他也会付出以上同等。

“真要跟我谈,你心里可不能有别人。”江霁远笑着说,“你的白月光呢?”

姚宗薏努了努嘴,“准备放下了。”

这话明显是在故作轻松,江霁远打趣道:“哟,你今天到底受了什么刺激啊?”

姚宗薏扭头看着江霁远,苦笑一声说:“他要结婚了,再不放下就太不像话了。”

江霁远挑了挑眉,白月光果然是个直男,他想想又决定加上一个形容词──不折不扣的直男,居然连姚宗薏都看不上。

“所以你就病急乱投医?找我谈恋爱,要我给你治疗情伤?”江霁远问。

姚宗薏蹙眉纠正道:“这可不是病急乱投医,我就跟你直说了,我长这么大只喜欢过他一个人,喜欢了很多很多年,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所以我想要一段新的感情来转移我的注意力,而你,是当下最直接也最合适的人选。”

他说完又补充道:“我也不是要你帮我治疗情伤,而是要你发挥魅力,让我能够忘掉他,完全喜欢上你。”

江霁远认真听完这番话,虽然有理,但本质上只是把他当个工具人罢了,姚宗薏说他是当下最直接也最合适的人选,那说明除了他,别的谁都可以。

他才不愿当这个最便利的选项。

可这个提议又实在太诱人。

“那我问你,你现在对我有什么感情吗?好感,或者一点点喜欢有没有?”江霁远问。

“有。”姚宗薏答得很快,他在这方面向来不别扭,有就是有,尽管心里装的还是姚笠森,但不可否认,他对江霁远就是有好感。

“是么?喜欢我什么?”江霁远又问。

姚宗薏说:“喜欢你的脸。”

这回答跟江霁远刚才预想的一样,毕竟他和姚宗薏也才刚认识一个月,期间相处的时间又很少,除了这些表面的,确实很难说出对方身上还有什么令人着迷的点。

他并不觉得喜欢脸肤浅,绝大多数的恋人关系都是从中意长相开始的,之后再通过相处或观察来决定是否继续,因此这很正常。

姚宗薏说完突然贴上来,凑到江霁远耳边又说:“还喜欢你的活。”

江霁远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脱口问道:“什么活?”

姚宗薏见他是真不明白,便伸手覆上了江霁远的裆部,他说:“这里的活。”

江霁远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弄懵了,裆里那玩意儿受到刺激,瞬间在姚宗薏手里勃起。

“这下硬了。”姚宗薏感受到手下的变化,歪头看着江霁远问:“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江霁远咬着牙,真是服了,这个骚狐狸居然隔着裤子给他摸起来了!

他怕被对面那群打牌的人看见,抬眼放哨的同时扯开了姚宗薏的手,紧接着又抬脚叠了个二郎腿做掩饰,一套动作下来后咬牙切齿地说:“你想我在这儿干你?”

姚宗薏一脸无辜,“都问你什么时候回家了。”

江霁远无奈,“我顶着这么大一包要怎么出门啊?”

“哦,你今天没开车,那打车呗,我的猫包给你拿,正好挡一挡。”姚宗薏安排得十分妥当,“你们难得聚一下,你提前走他们肯定不高兴,要不你就说是我身体不舒服,要带我去医院看看。”

江霁远被他逗笑,“你怎么还咒自己啊?”

姚宗薏已经掏出手机叫了车,“没事,本来我就是不请自来的,现在你又因为我要提前走,就干脆让他们讨厌我一个人得了。”

“不会的,谁能讨厌你啊?”江霁远说完便冲牌桌那头喊了一嗓子,“你们玩,我先走了。”

袁飞点点头,并不做挽留,“行,回头再约。”

江霁远“嗯”了一声,右手拎着猫包站起来,想起什么又说:“方权你悠着点输啊,超过十张就算你自己的。”

“得嘞,风水轮流转,我已经在回本了。”方权朝他挥了挥手,“拜拜了您~”

江霁远一一道别,领着姚宗薏出了包厢。

姚宗薏皱着脸,他原本还打算装出个病怏怏的模样,可谁料竟没有一个人过问江霁远为什么早退,“他们怎么不问你原因啊?”

江霁远笑了笑,兄弟几个心里门儿清,个个都是见色忘友的货。

“还用问吗?肯定都以为我要忙着跟你谈恋爱呗。”

一说到这三个字,姚宗薏便想起之前那个被转移掉的话题,于是他问:“那你要和我谈恋爱吗?”

江霁远咂了咂嘴,不太情愿地说:“再议吧。”

“为什么再议?”姚宗薏逼问。

“……”江霁远无奈,只好随口找了个理由,“我现在硬着,满脑子都是干逼,没空想你说的这些东西。”

他知道姚宗薏今天因为白月光而心情沮丧,找他谈恋爱也是因为这极端的缺爱处境,他不愿钻空答应,像是醉酒后的趁人之危,也怕过了今天,姚宗薏醒酒后就会后悔这个提议。

这次直接去了十楼,不为别的,因为小猫还是早上出门前吃的那顿。

江霁远第一次来,不免处处好奇,姚宗薏家里摆了很多相框摆台,几乎都是和同一个男人的合照。

“这你白月光?”他指着架子上的那些相框,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姚宗薏的白月光,不然怎么会和同一个人有这么多合照?

姚宗薏刚从鞋柜里给他拿了一双干净的拖鞋,直起腰时往架子上瞥了一眼说:“我哥。”

江霁远认错人,悻悻“哦”了一声,脑中立刻浮现出早上见到的那辆银灰色的阿斯顿马丁,妈的真酷。

那时候没能瞅见姚宗薏他哥的脸,现在通过照片一瞧,兄弟两的长相并无几分相似,可能是一个像爸,一个像妈。

江霁远换了鞋进到客厅,映入眼帘的是沙发背墙上的那幅超大相框,依旧是姚家两兄弟的合照,看背景建筑是在国外,黄昏时的路易斯湖城堡酒店,俩人脚下是绿茵茵的草地,头顶是紫红色的晚霞,晚霞包围着一轮银色弯月,姚宗薏站在姚笠森旁边比着剪刀手,笑容明艳,美得像是一幅画。

“哇,你那个时候还是短头发。”江霁远走近了端详,短发的姚宗薏有着不同的韵味,说不清道不明,新奇使他目不转睛。

姚宗薏正在给三木准备猫粮,闻言只道:“不都是短头发么。”

“是哦。”江霁远反应过来,他进门后看到的所有照片里,姚宗薏都是短头发,或许是这幅相框格外大些,大到让人更能注意到这点。

“怎么都没你自己的照片啊?全是些合照。”江霁远心想,这兄弟两的感情也忒好了点。

“我一个人不喜欢拍照。”姚宗薏说,“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照片了,我头发长长后就没再跟他合过影,所以没有长头发时的照片。”

“为什么?”江霁远转脸看过去,姚宗薏在地上蹲成一团,跟旁边正在进食的小猫没什么两样。

“因为长大了。”姚宗薏枕着小臂说,“长大了就不黏人了。”

他和姚笠森如今都各忙各的,心理的成熟和不可避免的分居让他们之间有着越来越远的距离,何况有些事已经捅破了窗户纸,他自然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不管不顾地当姚笠森的跟屁虫。

江霁远愣了愣,随后又笑道:“你说你吗?可我看你今天挺黏我啊。”

姚宗薏瞟他一眼,“有吗?”

江霁远点点头,如果按照姚宗薏刚才所说,以前黏人是因为年纪小,那今天黏人就是因为没有安全感。

他走到姚宗薏旁边,俯视的角度能让他看到对方的头顶以及骨骼?凸起的后脖颈,江霁远暗自腹诽,心道这人真是瘦得可以。

“你就这样守着他吃?”

“昂,我习惯……啊!”

姚宗薏话都还未说完就被江霁远从后抱了起来,以刚才那个蹲着的姿势,后背紧贴着江霁远的胸膛,两条腿被江霁远的手臂死死禁锢住,这猝不及防的腾空吓得他丝毫不敢动弹。

“你干嘛啊!?”姚宗薏惊魂未定,生怕江霁远一个不小心就把他摔到地上。

“干正事。”

江霁远端着姚宗薏离开客厅,由于户型相同,所以他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姚宗薏的房间。

“……”姚宗薏只觉得这姿势别扭,活像是在给小儿把尿,他勾不住拖鞋,两只都掉在了路上。

江霁远一直走到床边才将他放下,姚宗薏顺势倒在床上,一瞬间全身的骨头都松懈下来,瘫软着不想再多动一下。

江霁远膝头踩上床,抬腿就将姚宗薏夹在了胯间,他牵过姚宗薏的手来摸自己的裆,开口说着骚话:“你摸摸,都硬一路了。”

姚宗薏看着那鼓囊囊的一团,怕他胀着难受,手指摸到链头往下拉,将那物释放了出来。

他抬起眼皮看向江霁远,手上抚慰的动作并未停下,带着笑意的声音说:“原来我是正事啊?”

“你不是,干你才是。”江霁远脱了自己的上衣,两手把着姚宗薏的胯,将人翻了个边儿,手指插进裤腰里往下一勾,直接扒了姚宗薏的长裤。

裤腰卡在大腿上,露出里边的白色内裤,纯棉布料包裹着两瓣圆润的屁股,江霁远直接上手揉搓一番,拇指掰开一边的臀肉,看到姚宗薏被染湿的裆部。

“这么快就流水了?”江霁远的语气明显变得雀跃。

姚宗薏趴在被褥里转过半张脸,“……早就湿了。”

“是吗?什么时候?”

江霁远隔着内裤揉按着女穴,等不来姚宗薏的回答,只听见他细细的喘息,以及手下那块越来越湿的布料。

“啊……别、别玩了。”姚宗薏想夹紧腿,奈何下身却被江霁远压着无法动弹,撑起胳膊想往前爬,也根本无济于事。

“跑什么?”江霁远用另一只手按住姚宗薏的腰,“不舒服吗?”

“不,不要!”姚宗薏反手去抓江霁远作乱的手,他女穴敏感,实在受不住这样的挑弄。

不料下一秒就被对方轻松制服,江霁远掌大指长,一只手就能钳住他的两个手腕,姚宗薏此刻就像个犯人一样被压制在床上。

江霁远挑开内裤的裆边,食指滑进阴唇里,探到湿润的穴口,他问:“手能进去吗?”

这会儿突然停下,姚宗薏反而有股虚空感,他想拒绝,表现出来的却是一个点头的动作,怕江霁远看不见,又紧接着“嗯”了一声。

欲望大过理智,姚宗薏心想,或许他本就不该在意这些,什么第一次留给喜欢的人,真他妈的傻逼。

见他不拒绝,江霁远便松开了姚宗薏的手,捞起他的小腹让人爬起来跪好,内裤被扯到一边的臀瓣上,江霁远缓缓插进一根手指,穴里又湿又滑,进得异常顺利。

起初姚宗薏只有很强的异物感,他并未使用过女穴来参与性爱,直到江霁远开始抽插搅弄,水声没过房里其余所有的声音,钟表暂停,空调中休,姚宗薏体会到了前所未有过的快感。

“嗯啊……”他受不住地塌下腰,江霁远一根手指就能把他弄得这么舒服,想必是驾轻就熟。

“你…手拿出去。”姚宗薏说。

江霁远皱起眉,以为自己把人弄疼了,立马停下动作问:“难受?”

“…不是……”姚宗薏摇了摇头,又反手抓着什么,指尖碰到江霁远的腹部,之后一路向下摸到江霁远的阴茎,他圈着柱身,屁股往上抬了抬,“不要手,我要这个。”

“什么?”江霁远睁大了眼,捏住姚宗薏的手腕问,“要这个肏哪里?”

如果他没理解错……但是怎么可能呢?!

姚宗薏翻身躺下,脱了内裤随手一扔,自己抬高抱好了腿,看着江霁远道:“你说呢?你不满脑子都是干逼么?”

“……”江霁远哑口,他那时说的当然只是姚宗薏的小菊,毕竟前边一直不让肏,所以他也没想过。

不,想还是想过的,可如今想象成真,他倒觉得像是在做梦。

江霁远问:“怎么,小逼愿意给我肏了?”

“愿意。”姚宗薏边说边蹭着床褥往下挪,屁股碰到江霁远的小腹,粗壮的阴茎刚好搭在他臀缝里,“刚才那样好爽,你换这个进来。”

他似乎已经迫不及待,手指扶着江霁远的龟头,想尝试着自己把它按进去。

可他哪有经验,动作也笨拙得要命,眼睛又看不见,只能靠手感,但逼上水多,又湿又滑,他根本对不准穴口,急得像个无头苍蝇。

“嗯唔……你来,你快……”姚宗薏终于放弃,自己掰开逼,撒娇求江霁远进来。

江霁远咬了咬牙,这他妈的谁能受得住啊?

他大掌卡着姚宗薏的腿根,阴茎蹭着阴唇,抬眼看向姚宗薏说:“想清楚了吗?别到时候又后悔。”

姚宗薏点点头,语气坚定,“不后悔,我给你肏。”

江霁远抿着唇,这人刚才弄了半天都没进去,他早已经硬得马眼流水,此刻扶着阴茎抵在穴口,刚探进去一点,猛然想起什么又退出来,“你家有套吗?”

姚宗薏眨了眨眼,“……没有。”

“那做个屁。”江霁远无奈叹了口气,“点个外卖吧。”

“那要等好久,”姚宗薏瘪着嘴,实在不愿意等,“你家不是有么,你下楼去拿。”

江霁远拧起眉,“我不乐意跑,都脱成这样了。”

何况他家那些都是之前剩下的,有也快没了,怕是今天不够用。

“我看你就是懒。”姚宗薏直言。

江霁远冷哼一声,“那你去拿呗,反正你知道大门密码。”

“……”姚宗薏移开视线不看他,“我也懒。”

江霁远轻声笑了笑,跪在姚宗薏腿间打起手枪,三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来的,看他俩没了动静才敢跳上床,它确实怕生,缩成一团窝在姚宗薏肩膀旁边,看也不看江霁远。

姚宗薏抬手撸猫,两条腿还大张着,腿间湿漉漉一片,江霁远看得心痒难耐,手上的动作压根缓解不了任何。

不戴套会怎样?

他问:“你能怀孕吗?”

姚宗薏捏着猫爪,他身体特殊,每年都会安排体检,女性器官发育得很好,该具备的功能一样不落。

“能吧。”

“……”

江霁远猜的八九不离十,但他没空感慨造物主的神奇,拇指压着阴茎卡进姚宗薏的阴唇,前前后后地蹭,龟头戳到阴蒂,姚宗薏受刺激喘出声,若不是他张着嘴,江霁远还以为是小猫叫的。

“忍不住了,蹭一会儿。”江霁远欲盖弥彰,张口不再提套。

姚宗薏支起腿,女穴淌出蜜,他感觉到江霁远的龟头徘徊在穴口,钻进一点又很快退出去。

他们都心照不宣,装傻充愣当作没有刚才那段小插曲,若是江霁远没想起来戴套这件事,他俩早就已经干起来了。

江霁远的试探也逐渐变本加厉,只要姚宗薏不开口喊停,那就意味着他可以继续。

冠头整个塞进去,再往前便受阻,江霁远慢下动作,目光凝视姚宗薏,见后者紧拧着眉,嘴唇抿成直线,于是他问:“疼吗?”

“嗯……”姚宗薏点点头,鼻息很重,两手抓着江霁远的小臂,指尖都扣得发白。

江霁远俯身亲他额头,说话转移注意力,“小雨乖,放松好不好?我进不去。”

逼里太紧,他不仅进不去,进去的那截还被夹得生疼。

可姚宗薏已经很放松了,明明之前那根手指进得轻轻松松,谁能想换成鸡巴会困难成这样?也不知是他高估了自己的逼还是小看了江霁远的屌。

“小雨,小雨……”

江霁远一遍一遍地唤着姚宗薏的名字,吻从额头落到唇上,身下一直在进,肉刃仿佛破开了什么东西,他都来不及喊疼,一张口就被江霁远逮着舌头吸吮。

“唔!”

江霁远一下子顶到最里,肉道被撑开,快感和异物感铺天盖地地敲打着姚宗薏的神经,他很难形容此刻的感觉,说不出到底是疼还是爽。

一旁的三木戒备十足地抬高了脑袋,听见这声只以为主子受了欺负,装凶般地朝着江霁远发出低吼。

江霁远根本不在意,穴里太紧,夹得他额角渗出汗珠,可姚宗薏眼角有泪,他只得急忙慰问:“很疼吗?怎么还哭了?”

姚宗薏半天没回话,似乎是还未缓过神来,他都没意识到自己哭了,或许是受了刺激,被激出了生理性的眼泪。

江霁远抬手抹掉泪痕,他安抚着姚宗薏,姚宗薏则回过神来安抚着小猫。

“插到底了,还疼吗?我可以动吗?”江霁远小心翼翼地问。

“……可以,你动,”姚宗薏的睫毛被泪水打湿黏在一起,湿哒哒地扇着,“…慢一点。”

“好。”江霁远撑着身子开始缓缓抽送,过程中始终看着姚宗薏,想通过表情变化来判断对方的感受。

他虽然进得慢,但却进得很深,哪怕龟头已经顶到底,不能再进了,江霁远也要撞上两下才肯罢休,姚宗薏被他撞得打颤,声音也跟着一起抖,“呃啊,不要…太深了!”

江霁远笑着往后撤,“知道吗,刚才那里是子宫口哦。”

姚宗薏无语,他又不是没看过生物书,何况这器官长在他身上,“用得着你跟我科普吗?”

这话刚说完,江霁远又顶进来,“看来你不疼了?”

姚宗薏没理他,捂着自己的小腹说:“这里好胀。”

“底下呢?”江霁远问。

“…好点了。”

不得不承认,姚宗薏已经逐渐适应这强烈的异物感,继而在这规律的进出中讨到了些许快感。

江霁远又问:“那我动快一点?”

“不要!”姚宗薏一口否决,“不要快,我害怕。”

“你怕什么?”江霁远不解。

姚宗薏也不知道自己怕什么,说不出个所以然,鼓囊个嘴不作声了。

江霁远哄道:“快一点会很爽的,试试好不好?”

他嘴上循循善诱,可动作却是我行我素,抽插的速度一下比一下快,囊袋狠狠甩在姚宗薏的屁股上,力道不大但却声声震耳。

“嗯唔……”

姚宗薏被肏得呜咽,穴肉被碾过一道又一道,他瞪着眼警告江霁远,对方身下的动作虽猛力快速,上方的手劲儿倒柔如四月春风,轻轻揉捏着他两侧的乳头。

江霁远吻掉姚宗薏络绎不绝的泪,在他耳边低声说:“小雨好棒,小雨逼里好舒服,小雨不怕,我不会把你弄坏的。”

交合处发出滑腻腻的水声,江霁远明显感觉到姚宗薏逼里的水变多了,一股接一股地浇在他的龟头上。

“你喜欢这种粗口是吗?”他将姚宗薏的腿搭到自己肩上,一边摆臀抽插一边问,“小雨老婆,爽不爽啊?”

“哈啊…爽……好爽……”姚宗薏丝毫不别扭地点头承认,他被顶得不停往上耸,脑袋都快要撞到床头。

江霁远扣着姚宗薏的胯把人往下拖,这动作刚好让姚宗薏自己吞了个深的,呻吟从唇齿间溢出来,与江霁远的喘息融在一起。

“我也好爽啊。”江霁远边肏边摸姚宗薏的大腿肉,“老婆逼里好紧,我要爽死了。”

这话讲得太直白,听得姚宗薏脸上发烫,虽然他在性事上向来放得开,骚话也说过不少,但今天不知怎的,听见江霁远说这些又黄又荤的话,竟然有些不知所措,索性抬起手用小臂捂住了眼睛。

这动作被江霁远看在眼里,刚一捂上就被扯下来,他笑着问:“羞什么?咱们又不是第一次做了。”

姚宗薏咬着唇,两只手都被江霁远十指相扣地牵着,后者恍然大悟般又说:“哦,就是第一次。”

女穴的第一次,没准就是因为这个,姚宗薏才会害羞的。

江霁远低头看着身下的交合处,动作慢下来,语气也慢悠悠的,“老婆逼好小,我一插进去,小逼就被撑开了。”

姚宗薏闻言不由自主地向下扫了一眼,好奇心被勾起来,想看看底下到底什么样,可他平躺着,只能瞧见江霁远不断进出的阴茎,阴茎上水光盈盈,都是从他穴里带出来的淫液。

“想看呀?”江霁远察觉到他的意图,笑嘻嘻地问,“要我拉你起来吗?”

“……不用。”姚宗薏松开江霁远的手,自己撑起上半身,目光盯着身下的交合处,足足看了六七秒,之后又卸了力气躺平了。

天呐,他明明感觉插到底了,可江霁远竟然还有一大截在外边!怎么那么长!?

“是不是很色啊?”江霁远挑着眉问。

姚宗薏还在走神,被他一个深顶弄得回了魂,“嗯啊!……江霁远,不要顶那么深!”

“那要怎么顶?”江霁远看着他,“你喊我什么?我都叫你多少声老婆了?嗯?”

姚宗薏咽了咽嗓子,吃一堑长一智,他还记得江霁远上次是怎么“折磨”他叫老公的,反正都叫过了,也没什么好拧巴的。

他抬手捧着江霁远的脸,撒娇求饶,“老公,老公慢一点,啊~不要太深,我会痛的。”

“妈的,”江霁远情不自禁地往姚宗薏脸上亲了又亲,咬紧牙根说:“你他妈的不是狐媚子谁是?”

姚宗薏眯着眼笑了笑,圈着江霁远的脖子挺起上半身,在他耳边问:“老公被我媚到了?”

江霁远冷笑一声,何止是媚到了,今天就是精尽人亡死在姚宗薏身上他都愿意。

“我都叫你老公了,”姚宗薏一边喘一边说,“你不跟我谈恋爱吗?”

“……”江霁远一愣,合着在这儿等他呢!

他把姚宗薏按下去,手掌卡着对方下颚,淡淡开口:“专心点,别说些有的没的。”

姚宗薏不依,抓着他的手腕问:“为什么不愿意?”

“你说呢?”江霁远又逐渐加快了抽插的速度,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姚宗薏,“再废话我就干死你。”

“唔……”姚宗薏被掐得有点喘不过气来,他使劲摇了摇头,“我不、不说了。”

江霁远这才松开他,身下却依旧大开大合地肏干着,只要他肏得猛些,姚宗薏自然没心思再想其他。

最后临到射精,江霁远从逼里退出去,手上圈着阴茎撸了几下,尽数射在了姚宗薏身上。

姚宗薏躺着没动,江霁远射了很多,精液积在他小腹上,稍微一动就会滑下来。

江霁远下床抽了几张纸巾,帮忙擦掉姚宗薏身上的精液,他问:“没射进去,不用吃药吧?”

姚宗薏瞥他一眼,抿着唇不作声。

“怎么不说话?”江霁远后知后觉,万万不可抱有侥幸心理,“还是吃吧,今天情况特殊,以后绝对不无套。”

他发誓似的郑重许诺,而姚宗薏仍旧不给任何回应,江霁远不明所以,看着他问:“你怎么了?”

姚宗薏这才开口,语气恨恨道:“我可不敢随便说话,不然命都要没了。”

“……”江霁远哑口,姚宗薏明显是在阴阳他,怪他刚才不正面回答问题,还说那样的话。他侧身坐到床边,指尖戳了戳姚宗薏胸上被他吸出来的吻痕,柔声问:“你心里又没我,我为什么要跟你谈恋爱?”

“谁说我心里没你?”姚宗薏立马反驳,当然有,否则他今天怎么会想到来找江霁远呢?

“有吗?”江霁远歪头笑了笑,“我不知道,但你自己应该最清楚。”他捞过姚宗薏的腿弯将人抱到浴室,慢条斯理地说,“你今天受挫来找我,并不代表你心里有我,只是正好我是你的床伴而已。”

他拎得很清,姚宗薏就是来找床伴寻求安慰的,所以不管是他江霁远还是别的什么李霁远张霁远,又或是以前的林宇杰,只要符合床伴身份,想必姚宗薏都会说出同样的话。

江霁远放了热水,搂着姚宗薏站到花洒底下,就着水流搓揉姚宗薏的身体,他说:“你今天情绪不对,所以想不到这些,你说需要一段新的感情来转移注意力,我又不是圣人,明知你是把我当工具,我又怎么会欣然答应你?”

有水珠溅到姚宗薏眼里,他倔强地仰起头,眨眼想看清江霁远的脸。

姚宗薏承认自己的确没想到过这方面,如今被江霁远一语道破,他只觉得愕然,原来在江霁远的臆见里,他是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人。

他只是想快点忘掉姚笠森,所以权衡利弊选择了最合适的江霁远,但是对方明显不买账,也不稀罕与他拥有一段恋爱关系。

说实话,姚宗薏若是愿意设身处地,他便完全能够理解江霁远所说,可他也不是圣人,从不会过多内耗自己。

“你说的这些我确实没想过。”姚宗薏稍稍往后撤了一步,避开花洒中坠下的水柱,他抬手抹了把脸,又说:“就算我把你当工具人,那又怎样?你又没损失,还白捡我这么个漂亮对象,何乐而不为呢?”

他这话说得自信极了,一点扭捏都没有,大方且不心虚,倒是把江霁远听笑了,“这种不要脸的话也就你能说出口了,换了别人,我会笑掉大牙的。”

姚宗薏挑高下巴,眼神傲睨着江霁远,“是吧,你也这么觉得?真不是我抬举自己,说你捡便宜都不过分。”

他伸手按了两下沐浴露,有条不絮地从胳膊开始搓洗,“你不答应我,我还可以去找别人,但是如果我真找了别人,那我们可就什么关系都没有了嗷~”

江霁远哂笑着问:“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姚宗薏摆出一脸无辜样,“没有啊,我只是实话实说,要是我和别人谈恋爱了,那就不能继续跟你打炮了呀。”

江霁远咬了咬牙,无法想象姚宗薏和其他男人谈情做爱,光是想想就嫉妒的要命。

“为什么不能?”他一把将姚宗薏拉进怀里,故意挑着眉说,“你有男朋友也可以给我肏啊。”

“啊?”姚宗薏大吃一惊,“那怎么行?”

“我反正是不介意。”江霁远上下抚摸着姚宗薏滑溜溜的身体,手指顺着背脊滑进股缝,指腹揉按着臀眼,他满眼笑意地看着姚宗薏说:“真要断绝炮友关系,你舍得我这么大的鸡巴吗?”

姚宗薏:“……”

“还有我的床上功夫,你不是很喜欢么?”江霁远说着已经探进去一根手指,在穴道里左右按压进行扩张。

姚宗薏几下就被撩拨地硬了起来,他将下巴搁在江霁远肩头,细细软软地喘着气,“是舍不得,可是做人也得有道德啊。”

江霁远冷哼一声,“说得好像你已经有男朋友了一样。”

“那不是早晚的事么?”姚宗薏说。

他果于自信,自己这么好的条件,想谈个恋爱还不容易吗?随便找十个男的,至少有八个能想也不想就一口答应他的追求,剩下两个正是姚笠森和江霁远,偏偏都让他遇到了。

姚宗薏越想越气,偏过头啃了一口江霁远的脖子,以此表达自己被拒后的愤怒。

牙齿触碰到皮肤,说是啃,但却一点也不疼,反而还有些痒,江霁远缩了缩脖子,底下又往姚宗薏的臀眼里塞进第二根手指,他笑着说:“我看也不见得,你主动找人谈恋爱,八成会被人家认为是在做什么大冒险惩罚。”

如果江霁远是个局外人,不知这其中缘由,碰到姚宗薏无缘无故的求爱,虽然惊喜,但他肯定也不会立即应下,毕竟这事太不真实,很难不让人怀疑这是否是个陷阱。

“嗯啊……”姚宗薏被两根手指弄得动了情,阴茎高翘着,无心理会江霁远刚才对他的否定,他双手攀着江霁远的肩膀,下身贴在江霁远的小腹上蹭着,嘴里还欲求不满地哼唧:“要肏,老公肏我……”

江霁远低骂一句,抽出手让姚宗薏转过身,龟头抵住嚅嗫的穴口,就着水流慢慢顶了进去。

他扶着姚宗薏的胯,一下又一下地撞着对方软圆的肉臀,垂眼看着自己的阴茎被姚宗薏的穴口一寸寸吃进去,江霁远忍不住调侃道:“你这么骚,别的男人能满足你吗?”

姚宗薏被顶得快要站不住,抬手扶着墙说:“你跟我谈恋爱,我就不找别的男人。”

话题又转回来,江霁远无奈撇了撇嘴,想到什么又说:“那你追我啊,让我看到你的诚意,我就答应你。”

姚宗薏疑惑道:“我这不算追你吗?”

江霁远更无语了,小少爷没追过人他可以理解,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这是哪门子追人?难道你的追求者就是这样追你的?”江霁远问。

姚宗薏沉默了,追他的人的确不在少数,可他以前的心思都在姚笠森身上,一心只想与姚笠森在一起,其余人对他的爱慕和殷勤他从来不放在眼里,心高气傲连正眼都不给一个,自然也不知道该怎样追人。

“我不会。”姚宗薏说,“你教我。”

“我教你追我吗?”江霁远觉得这句话颇有笑意,重复品味几番后才说:“好啊,那你可得好好学。”

他以资鼓励般轻轻拍了拍姚宗薏的屁股,奸计得逞后的嘴角快要扬到天上去,他不愿心甘情愿地去当姚宗薏忘却白月光的工具人,也不要徒具形式的恋爱关系,他想要的是姚宗薏的全心全意。

可以在一起,但原因得是相爱,而不是为了忘记白月光。

接到电话后江霁远从电梯里取到外卖,进门便放在了客厅的岛台上,只从袋子里拿药接了水,回房间时又看到沙发背墙上的那幅超大相框,他越看越眼熟,笃定自己之前肯定在哪里见过。

江霁远驻足想了好半天,用药盒遮住底下的人物和建筑,只看相片上方的天空以及被晚霞包裹的银色弯月,画面中混着深浅不一的紫色和粉色,他在脑海中搜索着相关图片,十几秒后茅塞顿开——这不就是姚宗薏的微信头像么!

他并未多想,只当是意外得知了姚宗薏头像的出处,之后便继续抬步走向了卧室。

刚才淋浴时俩人做过一次,回到房里又干柴烈火地滚成一团,完事后姚宗薏直接累趴下了,困意浓烈昏昏欲睡,好不容易放松神经入眠,又被江霁远拉起来吃药。

后穴使用过度,姚宗薏暂时坐不了,只迷迷糊糊地探起头问:“吃什么药?”

江霁远把水杯递到他面前,按照说明书扣了两颗药丸出来,“避孕药。”

“哦。”姚宗薏也不伸手,只张着嘴示意江霁远直接把药扔进来,就水吞下后又立马倒头躺了回去,嘟囔说:“好困,我要睡觉了。”

“嗯,睡吧,晚安。”

一夜好眠,姚宗薏睡到自然醒,睁开眼便瞧见江霁远还在熟睡的面庞,他恍惚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眼前所见的真实感,只是不太习惯江霁远身后的背景是自己的卧室。

他盯着看了会儿,这是俩人第二次共枕而眠,上次他走得匆忙,没功夫也没心思去欣赏江霁远的睡颜,这下可得好好品鉴一番。

不得不说,江霁远这张脸上大到五官小到眼睫无一不长在他的审美上,姚宗薏想,就凭这张帅脸,自己追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他翻身想伸个懒腰,头皮却忽然传来一阵刺痛──该死的江霁远又把他的头发压住了!

姚宗薏毫不留情地伸手去推,“起开!你压着我头发了!”

江霁远被他这动静闹醒,半梦半醒间开口:“嗷…对不起。”

姚宗薏一愣,压根没想到江霁远会为这种小事道歉,他讪讪回了句:“没关系。”

江霁远圈过他的腰,眯着眼问:“现在几点了?”

“我看看哈。”姚宗薏两手并用在床头摸索着手机的下落,好不容易摸着一个,举到面前看了锁屏才反应过来这是江霁远的手机,他递过去说:“快九点了,你有好多未接来电。”

江霁远闻言便精神了几分,接过手机时问:“你怎么醒这么早?”

他睁大眼睛使用面容解了锁,未接电话分别来自陆青尽和一个陌生号码,江霁远先回拨给了陆青尽,手机贴在耳边,等待对方接听。

姚宗薏也纳闷自己怎么醒这么早,明明昨晚被弄到半夜才睡的。

他看着天花板,听见江霁远在电话接通后解释道:“我昨晚手机不在身上,找我什么事?”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清越的男声,“没什么,就想问你放假这几天回不回来。”

“不回。”江霁远答得毫不犹豫,“你还不知道我吗?多余打电话问。”

一旁的姚宗薏转脸看向江霁远,这话听起来俩人关系肯定不一般,他心中充满好奇,于是便竖直了耳朵听。

那边说:“我知道,但我舅当时就在旁边,而且后天是舅妈的生日。”

“……”江霁远一听就知道陆青尽这是从他舅那儿领了任务做,他面上无语,沉默着不作声。

陆青尽又说:“我们准备到时候一起出去吃饭,你能来就最好了。”

江霁远张了张嘴,刚吸一口气准备说话,那头的陆青尽生怕他拒绝,紧接着又补充道:“舅妈也想你回来,昨晚她和我舅在客厅里看电视聊天,说是想看看读大学的江霁远是什么模样。”

“呵。”江霁远哑然失笑,冷言嘲讽道:“你说读大学的江霁远比高中的时候更忙,没时间回去。”

“你屁的没时间。”陆青尽呛他,“不就一起出去吃个饭么,何况是你妈妈过生日,庆祝一下呗。”

江霁远撇了撇嘴,他长这么大,十几年来杨璐都没为他过过一次生日,怎么现在还需要他回去给杨璐庆生了?

他不想拒绝得太直接,只好推脱道:“到时候再说吧,看我后天有没有空。”

陆青尽问:“你这放假到底在忙什么呢?跟我们天仙社长在一起?”

江霁远瞄了姚宗薏一眼,俩人对上视线,他说:“对啊,我忙着潇洒,花天酒地,及时行乐。”

“……得,不跟你废话,我挂了。”陆青尽说挂就挂,多一秒都不犹豫。

江霁远拿下手机,看到姚宗薏紧皱的眉,于是他问:“怎么了?觉得我是个不孝子?”

姚宗薏没点头,虽然他是有这意思,但当下也只是问:“这谁啊?我们社团的?”

“嗯,陆青尽。”江霁远说。

姚宗薏对这名字有印象,毕竟这届大一新生就招了四个,他说:“原来你们是亲戚啊?”

江霁远点点头,“算是吧。”

他和陆青尽是小学认识的,还当过三个学期的同桌,当时关系就铁,后来陆青尽家里出了事,五年级下册时转学了,之后他俩就再没见过。

江霁远读初二的时候杨璐谈了恋爱,双方都领着孩子见了面,说来也巧,江霁远就这样与陆青尽重逢了。

但陆青尽不是他后爸的儿子,而是他后爸的外甥。

严承跃没结过婚,因为表态自己是丁克后,恋情往往都无疾而终,而陆青尽死了父母,抚养权被划到舅舅手里,当年转学也正是因为这事儿。

之后杨璐和严承跃领证结婚,便成了陆青尽的舅妈。

“重组家庭,他比我大几个月。”江霁远说。

姚宗薏“哦”一声,犹豫后问:“你跟你妈妈关系不好吗?”

“一般。”江霁远看着姚宗薏,“我跟她像两个陌生人,她对我冷漠,我对她也不热情。”

杨璐一直是位严厉的母亲,不苟言笑,对江霁远的管束也很苛刻,但严是一回事,不爱又是一回事,江霁远觉得自己从未感受到杨璐对他的母爱,对方总是冷冷冰冰,见面沟通也寥寥数语,他小时候甚至怀疑过自己是杨璐捡来的。

长大后的江霁远心里很清楚,杨璐只是不善表达爱意,毕竟没有哪个母亲会不爱自己的小孩,可他还是尽量避免与杨璐相处,因为他们的相处方式和氛围实在太令人不悦,谁也不会做出改变,都怕改变后反而会更别扭。

姚宗薏好奇道:“你们之间有什么矛盾吗?”

江霁远想了想说:“谈不上矛盾,只是有些事我一直无法释怀。”

他从小便知道妈妈和奶奶的婆媳关系不好,以前杨璐和江学应还没离婚时,家里一提到奶奶杨璐便会黑脸,她和江学应之间的争吵百分之八十都是因为奶奶,不管大事小事,几年来好像都在为同一件事争吵,你来我往永远都是相同的那几句,可句句都含糊其辞,江霁远根本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吵什么。

后来俩人离了婚,江霁远跟着杨璐过日子,他和江学应一月只见一次,去哪必须要和杨璐报备,除了奶奶家,任何地方都能去,除了奶奶,任何人都可以见。

江霁远不理解杨璐为什么会这么讨厌他奶奶,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明明奶奶很好,慈祥又和蔼,会带他晒太阳看风景,会给他买蛋糕过生日。

当然,这些都是江霁远和江学应打配合才能有的事。

江霁远高一那年,奶奶患病去世,他记得很清楚,那天是周日,杨璐公休在家,客厅里的座机响起铃声,杨璐比他先一步接到。

电话是江学应打来的,说是奶奶快不行了,想见小远最后一面。

杨璐态度坚决,没让他去。

江霁远至今都不能理解杨璐为何这样,那天他还是偷摸跑了出去,但已来不及见上奶奶最后一面。

姚宗薏并没有细问江霁远的无法释怀,一来是好奇心不强,二来是怕自己听完后不知如何表态,既是往事,又与他无关,便不闻不问,少给自己找事做。

而江霁远也并不打算说,这种倾吐的事他做不来,向别人诉说自己的过往,没经历过的理解不了,经历过的又会觉得不值一提,他不需要同情和共鸣,所以即便姚宗薏问了,他也会含糊应付过去。

江霁远又拿起手机回拨了另一则陌生号码,那边很快就接通,是家具城的电话客服。

“您好,是江先生吗?您在本店选购的单组沙发今天会送货上门,请问您什么时间段是有空在家的呢?”

江霁远问:“我一整天都有空,你们具体几点钟来?”

“好的,那就定在下午一点开始配送,关于旧沙发抵价,我们工作人员上门查看后会估价返给您的哈。”

“行。”江霁远简单回应一声后结束了通话。

姚宗薏正绕着自己头发玩,听见那句话后难以置信地问:“不是吧?你那沙发还能以旧换新?”

都染上精液淫水了,污浊浊的一大团,一看就不是什么干净东西,还不如直接扔了算了。

“能啊,不就是表面事儿,换张皮又是个好沙发。”江霁远挑了挑眉。

姚宗薏皱着脸,不敢苟同。

先不论换张皮还能不能是个好沙发,就那团污渍要是让人见了,社死个一百回都不足够。

江霁远知他心思,撑着脑袋笑道:“我这可是个妙招,要是扔,我还得自己抬出去,我一个人怎么抬得了?能喊谁来搭把手?你吗?”

姚宗薏没说话,喊他他不乐意,喊别人同样也是社死。

江霁远又说:“没准人家沙发师傅想不到那方面呢,还能抵点钱,怕什么丢脸?”

“随你咯,反正我不出面,没我什么事。”姚宗薏说,“我打算去把头发剪了。”

这话题跳得太突然,江霁远怔怔问:“剪多少?”

“不知道,最短跟你一样吧。”姚宗薏打量着江霁远的发型。

后者立即睁大了眼,“怎么剪这么多?”

姚宗薏蹙起眉头,“谁叫你睡觉老是压着我头发啊。”

江霁远莫名心弦一颤,这话听进他耳里可不是抱怨,根本就是在撒娇嘛!

他回忆起客厅里的那些短发姚宗薏,英气清爽的模样已经让他心生期待。

“一下子剪这么多,你舍得吗?”江霁远问。

姚宗薏说:“当然不舍得,不过头发嘛,不剪总会长的,想长点就再养呗。”

江霁远欣赏他如此洒脱,刚想问什么时候去,他陪着一起时,姚宗薏又说:“正好有个寓意,从头开始。”

“……”江霁远顿时垂下嘴角,搞半天还不是因为那个白月光!

姚宗薏却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只说:“咱们下午就去吧,等你把新沙发布置好。”

“咱们?”江霁远臭着个脸,假装不以为意地问:“你要我陪你一起?”

“你不陪我吗?”姚宗薏看着他说,“你要见证我从头开始啊,今天起我可就追你了。”

江霁远一听这话又开心了,“你还记得呢?”

姚宗薏瞥他一眼,“当然,我又不是喝醉酒了,下午你要是不陪我,我就自己去。”

江霁远忙不迭地回:“去啊,我没说不去。”

小区斜对街就有一家美发沙龙,步行七分钟,姚宗薏是常客,平时每隔几个月会来修理一次发尾,不烫不染,所以没必要充值办卡。

俩人刚过马路,江霁远便指着那家店的方向问:“是去丽客吗?我有那儿的卡。”

姚宗薏一脸意外,转头对着他说:“看来你经常捯饬你的头发啊。”

江霁远听出这话是在挖苦他,憨憨笑道:“没有,我就来过两次。”

当时他刚结束高考,一搬进森林半岛就迫不及待地跑来烫了个头,还被理发师三言两语忽悠着办了张会员卡。

“充了多少钱?”姚宗薏问。

“八百八十八。”江霁远比了个手势,“我发质太细了,烫了容易坏,当时不到一个月就过来剪掉了,后来就没再进过理发店。”

要不是姚宗薏今天剪头发要去丽客,他都快忘了自己在这家充了钱。

“待会儿你就用我的会员卡吧。”江霁远阔气十足地说,“就当我睡觉压你头发的赔礼。”

“那多不好意思啊。”姚宗薏挑了挑眉,话是这样说,语气却一点都没体现出字面意思。

江霁远一把搂过他肩膀,吊儿郎当的,“你跟我客气什么啊!”

姚宗薏“啧”一声,立马抚开江霁远的手,咬牙切齿道:“你又压到我头发了!我有理由怀疑你是故意的,以后压不着,现在压个够是吧?”

“哈哈哈哈!怎么会?”江霁远乐得不行,“以后”这两个字令他心情愉悦,像是代表姚宗薏会和他长长久久似的。

“笑屁!”姚宗薏狠狠瞪他,从耳后捞过长发顺到一侧身前。

江霁远问:“你要剪什么样的?”

姚宗薏摇摇头,“想剪个帅一点的,但是不知道合不合适。”

他之前趁江霁远下楼弄沙发时在网上物色了各种短发造型,看中了当下最流行的高层次鲻鱼头,又酷又飒,好多人剪出来都效果不错,因此他也跃跃欲试。

“你还用担心这个?”江霁远撇了撇嘴,“你光头都好看。”

姚宗薏没搭理他,只当江霁远油嘴滑舌不能相信,却没想到谭睿卿也说了同样的话。

谭睿卿是丽客的员工,下午这个点没什么客人,他坐大厅沙发上摸鱼,瞧见有客进门,立马站起身前来服务。

“嗨!哥!来洗头吗?”谭睿卿一见姚宗薏便笑弯了眼,“国庆放假没出去玩?”

“不知道去哪儿玩。”姚宗薏问,“你师傅呢?我今天来剪头发。”

谭睿卿的目光落到江霁远身上,嘴里继续和姚宗薏对话,“他在里边给人烫头,你剪发尾吗?我给你剪啊,这位是?”

“我学弟,江霁远,这位是谭睿卿。”姚宗薏两边介绍完又说,“鲻鱼头你会剪吗?你觉得我合适不?”

谭睿卿想也不想就说:“合适啊,你光头都好看。”

“……”第二次听到这句话,姚宗薏下意识瞟了一眼江霁远。

后者早已打量谭睿卿许久,这人他头一回见,个头和年纪看上去都与他一般大,一双上挑的狐狸眼精明慧黠,右侧脖子上有个黑色龙纹刺青,活像个读不进书辍学出来当理发学徒的混混高中生。

他看人倒是准,谭睿卿还真就是这么个经历。

因为读书无趣,也因打架太厉害而被退学,不读书就得挣钱,于是便来理发店当学徒,如今算是出师,洗剪烫染样样拿手。

“那你先给我洗头吧。”姚宗薏说完看向江霁远,“你坐沙发上等我就行。”

他边说边往洗发区域走,“卿卿,我存了两张图,到时候给你参考。”

“好。”谭睿卿快走一步与他并齐,歪头看着他说,“哥,我现在已经成年了,你可以考虑我了吗?”

姚宗薏会来丽客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这里离家近,从总部搬来森林半岛后他便没再去过别的理发店。

两年前姚宗薏第一次来丽客时谭睿卿还是个刚入门没几天的学徒,平常在店里除了学手艺,更多的是干一些打杂的活,客人多的时候会安排他去不需要什么技术的洗头岗位帮忙。

那时候姚宗薏的头发才刚过肩膀,一进门便被迎客的谭睿卿喊了声姐姐,姚宗薏立马横眼扫过去,盯着这个满脸稚气的男生说:“我是男的。”

谭睿卿愣了愣,眼中充斥着震惊,嘴上却很快道歉,“不好意思,你长得太漂亮了,我就以为……”

“没事,现在能洗头吗?我赶时间。”他话没说完就被姚宗薏打断,生怕惹来其余人的注视。

“好好,这边请。”

谭睿卿领着姚宗薏去了里间,洗头的时候还在为刚才那声姐姐道歉,谁知姚宗薏习以为常根本不在意,为了不让谭睿卿再啰嗦这件事,他主动扯开话题,“你看起来好小,没上学吗?”

谭睿卿点点头,“本来读高一的,但是打架受了处分,被退学了。”

姚宗薏愕然,他寻思这小孩看上去不像是个会打架的,还被退学了,想必是很严重,但他并不过问这些,只说:“那你算童工啊。”

谭睿卿连忙否认,“不不,这儿的老板是我姨父,我就是来帮小忙的,反正也没事干。”

姚宗薏“哦”了一声,就此结束话题。

之后再来丽客,几乎都是谭睿卿给他洗头,时间一长,修剪发尾这种简单的工作也被谭睿卿承包,俩人慢慢熟络起来,就连谭睿卿向姚宗薏表白,姚宗薏也能开着玩笑拒绝,“你这是给我洗头洗出感情了?”

谭睿卿倒是认真,“我没跟你开玩笑,你考虑一下吧。”

“不考虑。”姚宗薏直接了当地说,“我不考虑未成年。”

“我上个月满十八了。”谭睿卿满心欢喜。

姚宗薏笑着说:“好,知道了,回头我补你一个成人礼。”

谭睿卿耷下眉,“我不是这个意思,之前我没成年,你说不考虑我,现在我成年了,你可以考虑一下了吧?”

姚宗薏坐上洗发椅,点点头说:“可以啊,我自己说的话我记得的。”

谭睿卿拿来一条干净毛巾塞进他后颈,一脸期待地问:“那你要和我在一起吗?”

姚宗薏后仰躺下去,他从未想过和谭睿卿往恋人方向发展,无论后者成年与否,可他不知该如何拒绝。

谭睿卿为人单纯,是个没坏心的直肠子,当年打架受处分其实是为了帮助被校暴的同学,奈何他身手好捶人猛,把人打得鼻青脸肿,自己倒什么事也没有,对方家长找来学校,谭睿卿又穷又没背景,只能落得一个退学的下场。

反正他本身也觉得读书无趣,家里条件又不好,不如早点出来学门手艺赚点钱。

姚宗薏一直认为谭睿卿会喜欢上他是因为没接触过学校里的那些同龄女生或男生,虽然他并不经常来丽客,却也是唯一一个与谭睿卿关系最为亲近的同龄人。

他很纠结,因为感受到了谭睿卿的真诚,知道对方的认真,或许以前还能用未成年当借口应付过去,但如今要怎么说才不会让谭睿卿伤心呢?

加上他们本就是朋友,拒绝的话更是难于启齿,姚宗薏把朋友都看得很重,最怕朋友因为他伤心,也怕之后不再是朋友。

耳边响起水流声,是谭睿卿在试水温,姚宗薏盯着天花板看了会儿,热水淋上头皮,同时他听见江霁远的声音说:“不好意思,他不能哦。”

姚宗薏怔了怔,没想到江霁远会跟进来。

谭睿卿头也不抬地对江霁远说:“我没问你。”

“但是我也可以回答。”江霁远双手抱胸倚在垭口上,“不然你觉得我一个普通学弟为什么会在放假的时候陪他来剪头发呢?”

谭睿卿没说话,他早该想到的,只是不愿相信。

“他是你男朋友吗?”即使已经心中有数,谭睿卿还是想亲耳听到姚宗薏的回答。

姚宗薏眨了眨眼,以江霁远的眼力见儿,肯定是看出了他的为难才会出口帮忙,于是他顺意承认,“嗯。”

“哦。”谭睿卿只是淡淡应了一声,想想又不甘心地说,“那你刚刚说什么考虑?刚才就可以直接拒绝我。”

一旁的江霁远冷哼道:“哥们,这你可得讲点道理,你成年只是个门槛,不是说进了门就能上桌吃饭的,宗薏说的是可以考虑,又不是已经答应了,你破什么防?”

“江霁远。”姚宗薏忍不住出声制止,虽然知道江霁远是在帮自己说话,但这语气听起来实在是咄咄逼人,谭睿卿在他眼里就是个小屁孩,书都没读几年,哪里懂这些扣字眼的道理,何况这事也不该这样处理。

他是当事人,怎么能躲在江霁远后边当哑巴呢?

姚宗薏说:“卿卿,这事怪我,我应该一早就和你说清楚的。”

“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了。”谭睿卿冲掉泡沫,弯腰挤了两泵护发素。

是他理解错误,以为自己成年了就一定有机会,过于高兴导致智商下降,从而忽略了最关键的一点──姚宗薏并不会等他成年。

这样一个皮相和内在皆能配得上所有褒义词的人,追求者不说成千上万,但绝对大有人在,他就是想排队也拿不到号。

自己没钱没本事,书也没读多少,更别提什么前途,一无是处,怎么配得上姚宗薏?

谭睿卿想通后顿时就没那么难过了,他能和姚宗薏做朋友似乎就已经是高攀,怎么还敢奢求对方屈尊降贵做他的恋人呢?

“你别对我这么冷漠嘛,这样我会伤心的。”姚宗薏感慨道,“卿卿,我们是好朋友,而且我一直都把你当……”

姚宗薏的话音戛然而止,他倏忽想起姚笠森曾经也对他说过这句话,他比谁都清楚这句话的杀伤力有多大,这绝对不是说者嘴里一句简单委婉的拒绝,而是听者心中一把尖锐带刺的木锥。

如今站在“哥哥”的角度,才惊觉之前那个说“弟弟又怎样?我又不是你亲弟!”的自己有多无理取闹。

他此刻竟然有点理解姚笠森了,因为他害怕谭睿卿会问他同样的话,那他肯定不知所措,或许还会把情况弄得更加糟糕。

谭睿卿关了水,伸手在柜子里拿了条干净毛巾,一边帮姚宗薏包头发一边说:“哥,你不用太为难,道理我都懂,也多少有点心里准备,但还是需要时间静一静,你先出去坐着,我喊其他人来给你剪头发。”

姚宗薏扶着毛巾出来,江霁远跟在身后抱怨道:“你也忒心软了点吧?不会拒绝人吗?我看你平时对着我可是什么狠话都说的。”

“……”姚宗薏撇了撇嘴,不明白江霁远突然说这话是在较什么劲儿,他本就烦躁,语气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你就当我是看人下菜碟。”

江霁远不乐意了,“怎么?我好欺负吗?凭什么对他那么温柔?对我就能冷言冷语的?”

姚宗薏瞪他一眼,“就是因为你不好欺负,我才能硬气点对你,你懂个屁。”

“哈!瞧瞧!你这人前人后根本两幅面孔!”江霁远嘀咕道,“还卿卿卿卿的喊,肉麻死了!”

喊这么亲密,也难怪人家喜欢得不行,江霁远想,凭什么喊他就是全名?

姚宗薏停下步子,转身看着江霁远说:“原来你是在吃醋啊?卿卿怎么了,他名字本来就叫卿卿,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这么叫他。”

江霁远不否认自己的确吃味,但被姚宗薏当面说中心思,多少就有点难为情了。

“真是幼稚,你怎么连这也要酸啊?我跟他认识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姚宗薏无语极了,“那你要我怎么做?要不我以后也管你叫亲亲吧。”

“?”江霁远蹙着眉,他的听觉系统分不出前后鼻音,听见这话心中只有十万个不满意,“你有病啊?拿别人名字叫我。”

姚宗薏在镜子前坐下,与身后的江霁远对上视线,他一字一句阴阳怪气地说:“是亲亲,亲人的亲,亲嘴的亲,满意吗?够亲密吧?”

江霁远愣了愣,竟真在思考要不要接受这个称呼,而此时姚宗薏已经掏出手机与托尼沟通起了造型,他只好坐到后边沙发上不说话了。

他才不要被叫亲亲,一股子网络客服味儿,一点也不亲!

而姚宗薏也还郁闷着,对谁说话都不太客气,江霁远打游戏时听见托尼与他的对话,一个问:“这么长的头发说剪就剪啊?”

一个回:“当然啦,只说不做遭人唾。”

托尼说:“怎么突然想剪短了?我记得你这头发留了两年多。”

姚宗薏说:“想剪就剪咯,省事。”

托尼说:“虽然你长发短发都好看,但我还是比较喜欢你长头发的样子。”

姚宗薏说:“我管你喜欢什么。”

江霁远忍俊不禁,拜托这可是姚宗薏,绝不会迎合别人的喜好,更不会在意别人的目光。

打完一局游戏后再抬头,姚宗薏已是短发,托尼正在修理他前边的刘海,所以江霁远无法通过镜子看到姚宗薏的正面。

他看着地上那堆被剪落的长发陷入沉思,有点后悔之前没给姚宗薏拍过照片,以后想怀念估计就只能在脑子里回忆了。

江霁远想着便打开了相机,起身走到姚宗薏旁边,本想对着姚宗薏一顿狂拍,却不料在看到正脸后被惊艳得忘了按下快门。

他毫不犹豫地挪开手机,镜头里的姚宗薏远远比不上他肉眼所见。

“干嘛呀?”姚宗薏抬眸看向江霁远,眼神瞥到他手机上,“偷拍我啊?”

“给你记录一下。”江霁远回过神,举着手机拍了两张。

姚宗薏扬着下巴问:“好看吗?”

“飒的很。”江霁远点点头,碍于旁人在场,想说的话只能掉头咽进喉咙。

姚宗薏挑起眉,意在表达自己瞧出了他的欲言又止,一旁的托尼往俩人身上来回扫了几眼,问道:“谈男朋友了?”

姚宗薏“嗯”一声,店里人都熟,之前还总调侃谭睿卿是他的专属理发师,所以做戏要做全套。

托尼恍然大悟,“怪不得刚才卿卿让我来给你剪头发呢!原来是失恋啦!那他八成是躲到哪个角落里流眼泪去了哦!”

姚宗薏没说话,江霁远冷笑两声后开口:“我瞧这两边有点不一样长啊,师傅你怎么剪的?”

“是吗?”托尼转头往镜子里看了看,果真是一边长一边短,他憨憨笑道,“哦是有点,反正那边等下还要再修修的,没事儿。”

江霁远翻了个白眼,死鸭子嘴硬。

撤开理发围布,姚宗薏照着镜子左右看了看自己的新发型,顶部圆颞部蓬,细碎的小狼尾刚好微卷落到肩膀位置,整体呈现出的效果要比他之前想象的好很多,姚宗薏心中的烦躁因这次成功的理发而获得缓减,他一般不臭美,可这回刚换了新发型,实在是连自己都挪不开眼。

江霁远从前台结了帐回来,姚宗薏正在听托尼讲解日常打理头发的方法,他跟着听了两句,视线就不由自主地落到了姚宗薏身上,之后再多的话也全都没听进去。

直到姚宗薏推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来,“嗯?走了?”

“不然你要在这儿过夜吗?”姚宗薏皱着眉,“干什么呢大白天的就神游了。”

江霁远说:“刚才对着你犯花痴呢。”

他至今都不敢相信,姚宗薏顶着这张脸居然会遭遇爱而不得的坎坷,天理何在啊?

“你没瞧见我眼睛都看直了吗?”江霁远笑道。

“……”姚宗薏哑口,如果花言巧语是罪,他想这人肯定已经死刑一万次了,“行了,走吧。”

“等一下。”江霁远跟着走两步又停下,他拽住姚宗薏的手问:“不去跟你的发廊小弟打声招呼吗?没准他真躲哪儿哭呢。”

姚宗薏顿了顿,很快就反应过来这“发廊小弟”指的是谁,他无奈道:“你可真喜欢给人起外号啊。说什么?你要我去安慰他吗?”

除了发好人卡,姚宗薏想不到还能怎么安慰一个被自己拒绝了的人,不就是失恋,又不是天崩地裂,他只希望谭睿卿别因为这事儿记恨他。

何况好人卡并不能起到什么安慰作用,或许还会让人不甘心地问上一句:既然好,为什么还要拒绝?

“现在去太别扭了,他也说了要一个人静静,我之后会给他发信息的。”姚宗薏率先走出了店门,想起什么又问,“你那时候准备说什么来着?我看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江霁远一下子被问住,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哦,我是觉得你这头发太酷了,直接从我老婆变成我老公。”

“谁是你老婆啊?”姚宗薏一脸嫌弃地抗议。

他就知道是这种上不了台面的话,毕竟在他看来,这话只有在床上做爱时才会讲出口。

江霁远却哈哈大笑,“不是你,你现在是我老公。”

“……”姚宗薏无言。

江霁远又说:“还有,我不要叫亲亲,难听死了。”

姚宗薏斜他一眼,“你不说我都要忘了,怎么啦?你不就想要我叫你亲密一点吗?”

江霁远咂了咂嘴,亲不亲密先不说,这听起来和“卿卿”有什么区别吗?他才不要和那个发廊小弟用同一个名字呢!

“还是不了,我已经习惯你叫我全名了。”

姚宗薏扬起唇,“是吗?其实我也给你起过外号,你猜我给你的微信备注是什么?”

“559。”江霁远说。

“?”姚宗薏顿时睁大了眼,“你怎么知道?!”

江霁远一耸肩,“不知道,你让我猜的啊。”

“真的假的?这么牛?”姚宗薏仍然不敢置信,连看向江霁远的眼神中都多了一丝崇拜。

江霁远享受极了,“那是!我是谁啊!”

原先的宅家计划被打乱,姚宗薏接到李娜的求救电话,说是假期客人太多,摄影师安排不过来,需要姚宗薏去店里帮忙,酬劳会给的比平常高。?

姚宗薏想都没想就应下,当时他正和江霁远在客厅打游戏,身上还穿着睡衣,挂掉电话的同时也放下了游戏手柄,起身走去房里换衣服,他几乎是边走边脱,然后问江霁远:“我等会儿去凡星,你要一起吗?”

江霁远关掉投屏,少了姚宗薏他也无心再玩游戏,冲着卧室方向问:“你为什么要去那儿兼职啊?又不差钱,是因为喜欢摄影吗?”

姚宗薏闻声露出半边身子,他探头看着江霁远说:“嗯!喜欢拍照,也喜欢小孩儿。”

拍照是记录,定格某个瞬间,是经历和存在的证实。

小孩是凡星,每个都独一无二,是千斤不换的无价之宝。

江霁远一瘪嘴,条件反射发表自己的意见,“我不喜欢小孩儿。”

准确来说,他是不喜欢闹腾无礼的小孩,因为遇上的几乎都不太乖,所以导致他先入为主,将所有小孩都一概而论。

姚宗薏倒没说什么,毕竟好恶不同,因此他也不做争论,只是问:“所以你去不去啊?”

“去啊,我给你当司机包接送。”江霁远笑道,“不喜欢小孩儿但是喜欢你啊!”

姚宗薏无视他这不知真假的贫嘴,换完衣服后又拐弯去了书房拿相机和配件,最后提了个大书包出来,“走吧,快!”

“我帮你拎。”江霁远自觉地伸出手。

“不用,我好歹是个男人,不就一个包么。”姚宗薏一把将书包甩到背上,径直走向玄关换鞋。

江霁远看着这个比姚宗薏整个人还宽的书包问:“他们店里就没有多余的相机给你用吗?非得你自己带?”

“有啊,是我自己想带的,用起来顺手,而且我的都是顶配。”姚宗薏说。

江霁远撇了撇嘴,只好放下这打抱不平的心思。

两人驱车驶出小区大门,江霁远老远就看到了丽客的门头,他不动声色地问:“后来你和那个发廊小弟联系了没啊?”

姚宗薏点点头,“联系过了。”

江霁远抿着唇,想问他们说了什么,又怕这样问会显得太逾越,于是便换了个方式开口:“怎么说的?

“没说那个事,就是给他挑了个生日礼物,让他注意查收。”姚宗薏说。

江霁远问:“送的什么?”

姚宗薏说:“手表。”

江霁远问:“他收了吗?”

姚宗薏说:“应该收了吧。”

当时看见他说要送礼,谭睿卿在微信上再三拒绝,可东西已经被跑腿提到货,当天就能送到丽客。

“什么叫应该?”江霁远有点不明白。

姚宗薏叹了口气说:“因为他嫌贵,死活要还给我,我说送都送了,不要就扔掉,我想他肯定不会扔,所以应该是留下了。”

“什么表啊?”江霁远问。

姚宗薏说:“爱彼。”

“!!!”江霁远傻了。

他猜到姚宗薏会送贵的,但没想到姚宗薏会送这么贵的!

“离大谱。”江霁远无话可说。

姚宗薏咂了咂嘴,“毕竟是成人礼嘛,总要送个像样的。”

他这么一说,江霁远便猜当年姚宗薏成年时肯定收到了不少贵重好礼,以至于他以为成人礼就必须得送人家好东西。

“那也不至于送他一块几十万的表吧?”江霁远越想越肉疼,整张脸都皱了起来,“这下好了,你给他送这么贵重的礼物,这不就是让他对你的好感值持续飙升吗?”

姚宗薏轻笑一声说:“那可不见得,我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拒绝方式呢。”

江霁远哑然,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姚宗薏也不怕跟江霁远兜底,想什么说什么,“我送给他的表,以他现在的工资,不吃不喝三十年都买不起,而我随随便便就能当个生日礼物送给他,他很聪明,我与他之间差距有多大,可能性有多小,他清清楚楚。”

“通过那块表吗?”江霁远觉得有些讽刺,“我还说你心软,合着解决起事情来这么狠。”

姚宗薏并不打算给自己找补,其实就算他什么都不送,谭睿卿也会明事理知进退,不会对他死缠烂打。

他送礼是真心,舍得花几十万给谭睿卿买手表,也是因为内疚自己无法给出回应,是拒绝没错,但更多的是补偿。

凡星人很多,大厅内外坐满了仅来陪同的宝爸,有的小孩儿金贵,一家老少都陪着一起来拍照,就为了参与最后的全家福。

江霁远几乎没处落座,只能去摄影部等姚宗薏,办公室里空无一人,他坐在最里靠窗的位置上刷视频,直到手机显示电量不足,他才开始在电脑上玩起了扫雷。

这期间分别进来过两个摄影师,一个是上次见过的老刘,江霁远对他印象不好,本打算装作没看见,却没想到老刘先跟他打了个招呼,“诶哟,是你啊?今天宗薏来了?”

他和姚宗薏不在一个棚里拍,所以没有碰上面儿。

江霁远懒得搭理,又听见老刘说:“上班也陪着,你简直是十佳男友啊。”

话音刚落,门外就有声音响起,“什么男友?谁谈恋爱了?”

江霁远扭头望向门口,这次进来的他没见过,手上握着相机,想必也是店里的摄影师。

“老刘!宗薏剪头发了!我刚和他在一个棚里,差点没认出来!”彭安急着输出,压根没注意到最里边的江霁远。

老刘一听便来了劲儿,“剪头发了?剪的什么样?”

“变帅了,跟之前完全不是一个风格。”彭安这才看到江霁远,他偏头问老刘,“这谁啊?新来的吗?”

“宗薏对象。”老刘说。

“啊?”彭安张大了嘴,宗薏居然有对象!?

他入职时间不长,因为宗薏是兼职,起初俩人都没怎么见过面,彭安经常从其他摄影师和引导师口中听到这个名字,都说宗薏拍照技术好,布景有创意,最重要的是长相绝美,前两项彭安早已在成片上得到证实,只有最后一项使他好奇心爆棚,一直想亲眼见见这个传说中的人物。?

他总盼着店里忙,这样李娜就会喊宗薏来救火,有次终于等到宗薏来店里,他却连与人家对视都不敢。

传闻所言非虚,宗薏有着一张艳美绝俗的脸,颜值太高会让人觉得很有距离感,泼墨似的长发更是给他添上了一抹神秘色彩,令人情不自禁地想进一步探悉,然而却又望而生畏不敢靠近。

可宗薏本人偏偏平易近人,处事利索又待人亲和,听孙文康说家里还巨有钱,来这儿工作只是因为爱好,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人,眼光肯定很高,彭安便以为没有人能入他的眼,自然无法想象宗薏会有对象。

他倒要看看这个对象有什么过人之处。

“你好!我叫彭安!”他特热情地打了招呼,细细端详起江霁远的长相。

江霁远也简单做了个自我介绍,点头时的某个角度让彭安幻视出姚宗薏来。

小情侣长这么像的吗?

彭安打量着江霁远,外型上看几乎挑不出什么毛病,和姚宗薏站在一起想必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长这么帅,也难怪能成为姚宗薏的另一半。

“宗薏在哪个棚啊?我待会儿看看去!”老刘收到耳麦里的呼叫,临走前问了一句。

彭安说:“在五号棚,春日景那边。”

老刘一手比着ok一手拿着相机走了出去,室内瞬间安静下来,江霁远收回目光,重新盯着屏幕开始扫雷。

他感觉彭安的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流连,余光里看也确实如此,这如火般的目光弄得他浑身都不自在,看帅哥可以理解,但也别盯这么紧吧?江霁远心想,这人别是看上他了。

他决定这局结束后就离开摄影部办公室,可这想法刚敲定,专属于江学应的手机铃声就响了,使得他不得不提前落实计划。

江霁远握着手机走出来,大厅里放着音乐,环境音也嘈杂,他一路走到了电梯厅才将电话接通。

“喂,爸,什么事?”

“你在哪儿呢?”江学应问,“在你妈那儿?”

“不在。”江霁远说。

江学应“哦”一声,又问:“怎么没去你妈那儿?今天她不是过生日么。”

“……”江霁远撇了撇嘴,对他爸离婚多年还一直记得他妈生日这件事感到无奈。

他知道江学应放不下杨璐,杨璐和严承跃领证结婚时江学应郁郁寡欢了好长一段时间,江霁远看不下去,不解问他,既然这么难过,当初为什么会同意离婚?又为什么不追求复合?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了别人。

江学应只是苦笑,满脸都写着无能为力,他说:“你妈妈和我在一起并不快乐,她看见我只会很难过。”

江霁远那时还不太懂,现在也似懂非懂。

当年杨璐提出离婚,江学应矛盾纠结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中午才答应,期间没有任何的沟通和挽留,因为他知道这些都是无济于事。

他们从未讨论或争夺过江霁远的抚养权,在这方面两人都默默达成一致。

那是个很平常的一天,江霁远放学后被江学应接回家里吃晚饭,完成作业后洗漱休息,一觉醒来就再也没有在家中看见过江学应。

夫妻离婚的原因大多是没了感情,或然是有了其他感情,前者是没了爱,后者是有了恨,江霁远认为他爸妈显然属于后者,可他至今不知这恨是从何而来,总不会是什么两看生厌。

江霁远知道他们有事瞒他,不说便不问,他只管好自己,离都离了,各有各的活法。

“她生日跟你有关系吗?”江霁远蹙着眉。

江学应“啧”一声,“是跟我没关系,我说什么了?我不就问问你在哪儿嘛。”

江霁远说:“不在家,你到底什么事?”

江学应说:“这国庆假期都过去一半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过来看看你老子啊?”

江霁远扬起唇,合着他爸这是想他了。

他小的时候经常会被别人问喜欢爸爸还是妈妈,江霁远心中一直都有答案,虽然他跟杨璐一起生活,但他的确更亲近江学应,因为杨璐实在太严厉,而他和江学应之间的相处更像是朋友。

他们上次见还是在开学前,距今一个多月,也是时候去慰问一下了。

江霁远笑着说:“你想我啦?那就明天吧,明天我找你喝点小酒。”

江学应一下子乐了,“行嘞!那我明天早点下班回去做饭!”

“嗯,那就先这么说。”

江霁远挂断后拿下手机,一转身便与靠在门框上的姚宗薏视线相交,后者手里还握着相机,应该是回办公室时路过大门口刚好瞧见了他在外边打电话。

“拍完了?”江霁远看着他问。

“嗯,小朋友很配合。”姚宗薏问,“你跟谁打电话呢?想来想去的。”

江霁远从他语气里嗅到醋酸味,故意笑着不回答,只说:“明天我就不跟你一起了。”

“哦,你忙你的呗。”姚宗薏冷声说完,只见江霁远脸上的笑意越来越猖狂,于是他又拧着眉问,“你笑什么?”

江霁远边走边说:“明天要跟我爸吃饭,你以为是谁?以为我在外面养鱼了?”

姚宗薏没说话,江霁远这张脸看起来确实很像是个会养鱼的人,但这只是当初最直观的第一印象,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深刻体会到了“人不可貌相”这句话。

江霁远明明是个纯情男大。

“那你晚……”

“咦!”

姚宗薏刚说三个字就被旁边的一道声音打断,他循声看过去,孙文康正从一号棚里出来,瞪着眼睛一脸惊讶地说:“宗薏!你剪头发啦?!”

“……嗯。”姚宗薏合上嘴,只用鼻腔应了一声,今天几乎所有人见到他都会问上这么一句。

“你这发型不错呀!”孙文康迫不及待地走近了来看,路上举起相机朝着姚宗薏一顿猛拍,之后看着屏幕上刚拍的图说,“显脸小,本来脸就小,跟个洋娃娃似的。”

姚宗薏笑道:“会说多说,但你别拍我丑照啊。”

“哪儿的话?你随便拍拍都能出片儿。”孙文康调着按键将照片放大,心中感叹姚宗薏这人简直就是女娲神作。

“少来,记得删,别给我留黑历史。”姚宗薏说。

“删了可惜,你这几张原图直出,真不骗人。”孙文康说着看向江霁远,“我等会拷出来发给你。”

江霁远突然被cue有些意外,孙文康见他一脸懵逼,又说:“你不是在追宗薏么,正好给你发几张新鲜照片,这样你见不到他的时候也好拿出来想念一下。”

江霁远恍然大悟,想起上次来的时候和一位引导师说过自己是姚宗薏追求者,估计是后来他们聊八卦时唠嗑过这件事。

“你的消息该更新了,现在是我在追他,他还没答应,不一定会要的。”姚宗薏说。

江霁远笑道:“谁说的?我要。”

孙文康往两人身上来回扫了几眼,“你们年轻人花样真多,怎么我是你们py中的一环吗?”

江霁远直接亮出自己的微信二维码,“哥,扫一下,到时候记得发我。”

孙文康轻哼一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扫码,突然想起什么来,他抬头看向姚宗薏问:“对了,姚笠森是不是要结婚了?”

江霁远也看过去,刚好瞧见姚宗薏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后者抿了抿唇说:“快了。”

孙文康点点头,“挺好!你哥他年纪轻轻事业有成,就差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说到这儿江霁远才反应过来姚笠森就是姚宗薏他哥,紧接着他脑子里便浮现出那辆银灰色的阿斯顿马丁以及姚宗薏客厅里挂着的那些照片。

只见姚宗薏生硬地扯了扯嘴角,干巴巴地笑道:“他老大不小的,也是该结婚了。”

江霁远蹙起眉,不明白姚宗薏为什么突然变得不太开心了。

只顷刻间,江霁远紧皱的眉头便逐渐上扬,眼中也布满了惊异。

先前大脑接收到的碎片信息自主拼接在了一块,得出了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答案。

要结婚的白月光、客厅里随处可见的合照、合照中截出的微信头像,以及在听见哥哥结婚时的表情变化,这些种种都在引导江霁远不得不往那个方向想。

虽然荒谬,但他却越想越觉得合理。

江霁远问:“你哥比你大几岁啊?”

姚宗薏说:“七岁。”

孙文康说:“他哥跟我同年的,马上就要三十了。”

江霁远“噢”了?一声,看见姚宗薏不开心他就莫名心烦,于是他换掉话题里的中心人物,又问:“那康哥你结婚了吗?”

孙文康笑道:“结了,我儿子都能打酱油咯!”

“真的假的?”江霁远又被震惊到了,着实没料到孙文康已经当了爸,这得多早就结婚啊?

“骗你干什么?每次我们店里有新主题或者新衣服,都是喊我儿子来拍样片的。”孙文康脚尖半转,说这话时听见麦里的呼声,紧接着又道:“我拍照去了,宗薏的照片你等我忙完了再发给你。”

江霁远点了点头,“好,不急。”

他目送孙文康进了影棚,这才看着姚宗薏问:“你哥结婚你好像不太高兴?”

姚宗薏顿了顿,有这么明显吗?

也是了,他从来都是开门见山,不会隐藏情绪,有什么都写在脸上,江霁远又很会察言观色,所以这并不奇怪。

“是讨厌你未来嫂子吗?”江霁远挑了挑眉。

姚宗薏说:“不讨厌。”

“那就是太喜欢你哥了吧?”江霁远盯着他,不放过面上任何一丝表情。

姚宗薏抿紧了唇,两秒后才开口:“你在说什么屁话?”

江霁远一耸肩,“怎么叫屁话呢?我跟陆青尽不是亲的,他都很喜欢我这个弟弟呢。”

“是吗?”姚宗薏瞥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那你可真是个香饽饽。”

江霁远笑笑,“别误会,我说的是家人之间的喜欢。”

姚宗薏轻哼一声,“谁误会了?还真当你自己是个香饽饽啊?”

“啧啧,你这嘴可真够毒的呀。”江霁远摇了摇头。

姚宗薏没理他,转身往办公室里走,想起什么来又说:“刚才孙文康来之前,我是想问你晚上是不是要去陪你妈妈过生日?”

“不去,怎么的?”江霁远问。

姚宗薏说:“那我们一起吃吧,你陪我上班,我请你吃饭。”

江霁远一口答应,“行啊!”

餐厅是姚宗薏订的,从凡星开车过去少说要半个小时,而且方向与家相反,江霁远嫌地方太远,说是回去在小区附近随便吃吃就行,姚宗薏却不妥协,既然是他掏钱,吃什么在哪吃就都得听他的。

江霁远没辙,晚高峰一路跑跑停停,下车已是新闻联播的点,他进到餐厅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前台租充电宝,手机没电关机,不亚于要了他半条命。

姚宗薏已经在点餐,江霁远坐下后听见他和服务员的对话,像是熟人寒暄,想来姚宗薏肯定是这里的常客。

“有个甜品很好吃,我给你也点了一份。”姚宗薏想到什么又问,“你能吃芒果吗?不能的话我就不点了。”

“能。”江霁远点点头,忙着给手机充电开机。

姚宗薏把平板递给他,“你再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

江霁远空出一只手接过来,上下滑动看完所有菜品,发现姚宗薏的口味与他出奇一致,剩下没点的那几样都是他不太想吃的。

“没有了,这些够了。”他把平板递回去,又开始捯饬自己的手机。

开机后联网,微信消息一个接一个地疯狂弹出,江霁远按顺序点开对话框,袁飞问他晚上要不要一起网吧开黑,他敲着键盘发送三个字:有约了。

江学应问他明天想吃什么菜,江霁远打字回了几个最爱。

孙文康发来两张姚宗薏的照片,他点开后直接长按点击保存。

严承跃的对话框在最下面,先是发了一个定位,之后又发了一句:我们晚上在这里吃饭,记得来哦。

江霁远看了眼时间,消息是一个小时前发的,这时候恐怕都已经吃完了。

他回:才看到信息,我就不去了。

严承跃很快就回了条语音,江霁远直接点开来听,对面说:“一直没等到你回复,还以为你不去,所以我们三个就决定简单在家里吃了。”

江霁远皱起眉,怎么搞的像他才是今天的主角似的?

严承跃紧接着又发来一条,语音自动播放:“你晚饭吃过没啊?我们也还没开始呢,要不你现在赶过来一起?”

姚宗薏跟着听完这两条语音,见江霁远久久不动,他问:“你怎么不回?”

江霁远抬眸看了他一眼,“不知道回什么,有点想骂人。”

姚宗薏怔了怔,竟没想到江霁远是这样一个心思敏感的人。

刚才的第一条语音,往好了想是说江霁远很重要,往坏了想是怪江霁远不赴宴,很明显,江霁远属于后者。

可他又说:“这么想我陪她过生日,也不见她自己来找我。”

姚宗薏意外至极,原来江霁远想得并不坏。

以为他不去,所以就简单在家吃,终于等到他回消息,还要问他能不能赶过去,既然盼着和儿子一起吃饭,那为什么本人对此闭口不提呢??

?“原来你在意的是这个。”姚宗薏说。

江霁远闷闷“嗯”了一声,“人为什么要长嘴?除了吃饭不就是说话,她什么都不说,难道全要我猜吗?”

姚宗薏倒是赞同这点,他同样讨厌长嘴不用什么都憋在心里的人,但说到底,江霁远也是这类人。

明明是亲母子,却要靠旁人当传话筒,江霁远对此抱有很大的怨气,可尽管如此,他也只是把这怨气埋在心里,不愿做先破冰的那个人。

“不说这个了。”江霁远敲着键盘婉拒严承跃的邀请,发送后退到微信首页,看见姚宗薏的头像才想起来问:“你的微信头像是从你和你哥的那张合照里截出来的吧?客厅里最大的那张。”

姚宗薏愣了两秒,“这都被你瞧出来了?”

“谁叫我天天都看着你那头像呢,所以那张照片我看第一眼时就觉得很熟悉。”江霁远说。

姚宗薏点点头,“因为那张是我的最爱,晚霞和月亮都很漂亮。”

?江霁远突然问:“你哥结婚我能去吃席吗?”

姚宗薏拧起眉,只觉得这问题来得有些莫名其妙,尤其是江霁远那张意味不明的笑脸,简直让人捉摸不透。

“你去干什么?”姚宗薏撇了撇嘴,“如果你真想去的话,我可以带你去。”

江霁远又问:“那我以什么身份去呢?别人要是问起来,你会怎么介绍我?”

“就说你是来蹭饭的咯。”姚宗薏笑道。

江霁远看着他,缓缓吐出一句话:“那到时候你要是想哭,我就把肩膀借你靠,毕竟亲眼看着自己的白月光步入婚姻殿堂,想想就很难过,你说对吧?”

时间静止了两秒。

姚宗薏的脸上并未出现江霁远想象中的惊慌失措,被人撞破这种丑事,面上竟然还能如此水波不兴。

“你说是就是咯。”姚宗薏无所谓地笑了笑,他本不打算承认,可不知为何,他莫名觉得这事被江霁远知道也没什么,“我是喜欢我哥,但这不是你所想的乱伦,我跟他不是亲的,也没有血缘关系。”

江霁远挑了挑眉,这个说法在他意料之中,因为他不觉得姚宗薏会连这点纲常伦理都不具备。

“你哥是你家收养的吗?”他问。

姚宗薏瞥了一眼过来上菜的服务员,等人放下菜走远了才说:“我是收养的。”

“啊?”江霁远直接傻眼。

真是万万没想到!姚宗薏居然才是那个假少爷!

不过说到底,他这副养尊处优的气质,任谁见了都不会怀疑他富家少爷的身份。

“这事告诉我没关系吗?”江霁远问。

姚宗薏嗤笑一声,“你刚才都把话说明了,就是笃定自己的猜想是对的,我不承认,你也不会信,那当然就得说清楚,不然你真以为我乱伦,就算清者自清,我也不要被扣上这个帽子。”

“那你就不怕我说出去吗?”江霁远看着他。

“我知道你不会的。”姚宗薏一口咬定,“而且说出去对我又没有任何影响,难不成我是假少爷,那些所谓的朋友就会因此与我割席吗?”

倘若真是如此,这些朋友不要也罢。

江霁远没说话,谁又会在姚宗薏身上在意真假呢?他这么讨喜的人,即便不是姚家亲生的,想必也有着亲生的待遇。

可是姚家这种豪商巨贾,一向只注重自身的利益与需求,既然已经有了一个亲生儿子,为什么还要再领养一个呢?难道是嫌钱多的没处花吗?

“你是孤儿?”江霁远好奇问。

姚宗薏说:“算是吧,三岁的时候被家里人扔了,是爷爷把我捡回去的。”

江霁远下意识就要问为什么,开口前又反应过来,八成是因为姚宗薏多出来的那套女性器官。

他想姚宗薏的原生家庭应该是贫穷且迂腐的,眼界窄心胸狭,连自己亲生孩子的缺陷都无法接受,根本不配为人父母。

好在能被姚家收养,江霁远感慨道:“也算是件好事。”

姚宗薏点点头,他这辈子的运气都在被姚瑞华捡回家的那天用光了。

刚进姚家时,他最亲近姚瑞华,老爷子对他太好,好到让他觉得很不真实,毕竟连亲生奶奶都讨厌嫌弃他,一个萍水相逢的老爷爷,凭什么无缘无故对他好呢?要说是纯属善心,那这世界上比他可怜的小孩多了去了,怎么就偏偏他好运?

姚宗薏想知道原因,因为没由来的善意会让他缺乏安全感。

他向来藏不住心思,幼年时更甚,想到什么便说什么,所以他问姚瑞华为什么捡他回家,为什么认他当小孙儿,他又没有任何过人之处,何况还有难以启齿的身体缺陷。

姚瑞华只说是缘分。

那段时日他在庙里小住,某天歇晌时做了个梦,梦见菩萨丢了柳枝,正焦急地各处寻觅,他凑巧捡到归还,菩萨为表谢意,摘下一片柳叶赠予。

菩萨还说:“善心必善果,险难终化夷。”

姚瑞华受到点化,尽管他这一生从未做过缺德事,但他还是将这句话铭记于心。

也正是如此,那天下山时他才会把昏迷不醒的破烂娃娃捡回家,原本只是打算先安顿几日,等小娃娃醒来后再送到别处,后来得知自己住在庙里的这些天,儿子姚成信因管理失误,导致公司内部出了大乱子,他这才醒悟菩萨的那句“善心必善果,险难终化夷”。

于是姚宗薏就这么被留下了。

“确实是好事,从小到大我就没过过什么苦日子,也不知道我上辈子救了哪路神仙。”姚宗薏轻轻笑了一声。

听他说得这么轻松,江霁远也笑道:“这只是一方面,如果你没有被抛弃,在那样的家庭中生活成长,你就不会是现在的你,我们也肯定不会遇见。”

他想象不出姚宗薏巴人下里的穷酸模样,或许走路时会一直低着头,或许会含胸驼背毫无自信,或许会厌恶自己不同寻常的身体结构,这些种种江霁远只能悬想出某个模糊的身影,但无法把那身影聚焦成姚宗薏。

姚宗薏仿佛生来就是高贵的,但这前提是他叫姚宗薏,姓姚,是姚家人。

“吃吧,菜上齐了。”姚宗薏说。

江霁远举起刀叉,盯着他打趣道:“今天好充实啊,知道了好多秘密。”

姚宗薏瞥他一眼,“电视剧里都说,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江霁远毫不在意,继续傻乐道:“我现在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

他这样子像只撒欢的大狗,把姚宗薏看得忍俊不禁,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将这些事说给江霁远听,明明才认识一个月就敢和盘托出,也不知道江霁远给他下了什么蛊。

“感觉跟你变得更亲近了。”江霁远又说。

姚宗薏挑了挑眉,“因为我是假少爷?”

江霁远不置可否,“不单是因为这个,主要是你愿意跟我讲这些。”

这至少能说明,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再是只有炮友那么肤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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