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发现,可能是大岛茂田这两天唯一的收获,于是他根据痕迹科存档的记录调来了新亚酒店凶案的资料。看过新亚酒店黄道会总部遇袭现场的勘察记录之后,大岛茂田果然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东西,尤其在他仔细对比这两份勘察报告之后,发现作案人的手法似乎很是相像,都有事后补枪的习惯。
如果只是发现了事后补枪这一点相同之处,大岛茂田还不会对新亚酒店的那份勘察报告如此感兴趣,还有另一个原因便是,大岛茂田同样在新亚酒店的报告中,找到了类似飞爪留下的痕迹。山本菊子小队遇伏现场的墙头上,便也有这样的痕迹,大岛茂田在关外没少对付所谓的飞贼,他一眼就认出这种痕迹是飞爪留下的。
只是新亚酒店的案发现场是高层楼房,作案人是如何使用飞爪攀爬到那种高度的呢?想不出答案的大岛茂田点了一支烟,暗自思量一阵之后,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作案人会不会从新亚酒店的正门进入,然后使用飞爪绳降离开的那间套房?大岛茂田在心中反复推演几遍,随即认定很有这个可能,不过这个推断还需要实地去过新亚酒店之后才能确定。
至于山本菊子小队的全军覆没,大岛茂田只能说这个愚蠢的女人运气太差,山本菊子实际并不擅长具体行动,对于她的死亡,大岛茂田心中的感慨大过悲愤。想到了山本菊子这个愚蠢的女人,大岛茂田便又想到了那个神出鬼没的作案人,山本菊子小队遇袭现场留下的痕迹,无不证明伏击他们的凶手很可能就只是一个人。
山本菊子小队之所以会出现在租界,目的是为了诱捕一个朝鲜救国军的交通员,特高科上海本部上下都认为,伏击山本菊子小队的就是隐藏在租界里的朝鲜救国军。大岛茂田在关外的时候,可没少跟朝鲜救国军打交道,根据他对朝鲜救国军的了解,那些只会战斗力低弱的朝鲜人里,可没有几个有这种胆气和身手的独狼。
根据大岛茂田在关外的对敌的经验,他并不认为伏击山本菊子小队的人就是朝鲜救国军的人,何况现场找到的子弹头,已经被证实来自新亚酒店黄道会总部丢失的手枪。朝鲜救国军和黄道会八竿子打不着,这两者之间根本不可能有关联,可为什么两个现场会出现同一支手枪?大岛茂田越想越乱,站在窗前向外面眺望了好一阵,大岛茂田脑中的纷乱才渐渐平复下来。
大岛茂田随后带了一个手下,径自去了新亚酒店,黄道会的事情已经过去半月有余,新亚酒店却大不如从前。大岛茂田亮出特高科的证件,便在酒店经理的亲自引领下去了黄道会总部所在的楼层。黄道会的人手,被于明袭杀大半,剩下的小猫三两只根本干不成什么事情,这些天就只躲在新亚酒店里醉生梦死的混日子。
大岛茂田的出现,令这些混日子的黄道会成员误以为要时来运转了,可大岛茂田却根本不理会他们,只是去了楼上的套房查看。站在套房的后窗往下看,大岛茂田心说如果是换了自己,决计不敢从这里顺着绳子滑下去。那晚袭击黄道会的人,据说是有三个人,想来这三个人的身手一定很强。
走了一趟新亚酒店,大岛茂田并没有找到什么可用的新线索,不过在他离开之前,倒是抽出时间跟黄道会的残余成员聊了一阵。“课长,我去了新亚酒店,黄道会剩下的那些人一直闲着,我倒是觉着那些人还有些利用的价值。山本小队的事情,算是对咱们的一个警醒,想要对付华夏人中的抵抗者,就还是要利用黄道会那样的人才行!”
返回特高科本部的大岛茂田向课长提出自己的建议,在关外从事情报工作多年的他,对以华制华这一套很是精通。山本菊子小队的事情,算是特高科上海本部建立以来,损失最大的一次。所以大岛茂田的建议在此时说出,并不算突兀和无理,至少特高科上海本部的高层中,也有这种意向提出。
得到高层支持的大岛茂田显得信心十足,只是他还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于明的下一个目标。就在大岛茂田信心满满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上海地下党已经积极行动起来,正透过各种渠道打听有关大岛茂田的消息和情报。老黄对于明想要刺杀大岛茂田的想法很是有些担忧,他并不是担心于明的能力,而是担心于明刺杀之后无法顺利撤出来。
于明和老黄算是老相识,但他从未在老黄面前炫耀自己的伪装能力,也更加没有告诉老黄,说自己身上藏着能够进出日军控制区的有效证件。换句话说,只要于明愿意,随时都可以安全的进出日军控制区,还能不被日本人发现。于明的底牌藏的很深,所以老黄的担心只是多余。
两天之后,火力全开的上海地下党已经搜集到不少跟大岛茂田有关的情报,不过很可惜,一向深居简出的大岛茂田行动飘忽不定,上海地下党一直没能找到大岛茂田的落脚点。“不碍事,只要有这个人的照片就好办了!”在一张很多人在一起的合影照片上,留着平头的大岛茂田已经被重点标注出来,拿到这张照片的于明对此很是满意。
从于明拿到那张照片开始,大岛茂田的生命便开始处于倒计时状态中,只是大岛茂田自己还并不知道。从半夜便开始的小雨,一直到了天色亮起来,都没有丝毫要停止的意思。久居上海的人或许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天气,大岛茂田在气候略显干燥的关外生活了八九年的时间,才被调来上海,这种阴沉沉的梅雨天气,他却是有些难以适应。
简单吃过早饭之后,大岛茂田带着两个贴身护卫离开他在虹口区的住所,赶去特高科上海本部。和山本菊子相比,大岛茂田显得随性的多,他的行程大多是临时决定,所以并没有什么规律可言。大岛茂田乘坐的轿车缓缓驶过他住所所在的街道,从早上起床便觉着心情哟写浮躁的大岛茂田,突然命令前面开车的护卫换一条路走。
开车的护卫已经跟随大岛茂田数年,听到命令的他根本不假思索,便转动方向盘,将轿车转入左侧的街道。轿车换道之后,大岛茂田心中的那点不舒服,才算是渐渐平复下来。在关外的这些年里,大岛茂田不但遭遇过刺杀,也遭遇过当街伏击,可他每次都能化险为夷,靠的就是这份谨慎和超于常人的警觉。
“去查查早上没有走的那条路线,有没有可疑之人出现。”大岛茂田从轿车里出来进入特高科本部之前,回身交代了一声,两名护卫没有多言,旋即开车离开。大岛茂田的两个护卫,按照命令原路返回,将另外那条路线经过的街道仔细搜索了一遍,他们甚至还找了相熟的店主询问,却也毫无收获。
在特高科本部的大岛茂田接到护卫打来的电话,心中不免失望的同时,也暗自松了一口气。实际上,大岛茂田的预感一点不差,于明此刻便身处在他今早没有走的那条街道里,只是大岛茂田的两个护卫并没有发现于明。于明这次装扮的仍是个刚从日本本土离开上海讨生活的落寞年轻人,像他这样的日本侨民,在虹口区里还有很多,几乎每天都有新面孔出现在这里。
“高桥前辈,我吃好了,你慢用,我要去昨天去过的几家商行看看消息。”大岛茂田的两个护卫出现在这条街道里的时候,乔装之后的于明正坐在街边的一家小食店里吃饭,和他在一起的是个同样看着落魄的年轻人。于明假扮的人叫山田男,和身边这个叫高桥雄一的年轻人住在同一个旅馆,于明找的借口跟高桥雄一来上海的目的一样,都是来找工作的。
穿着一件旧西装的于明,用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店外走过去的那两个黑衣男子,便马上起身站起来。跟身边的高桥雄一打过招呼之后,于明走出小食店,悄悄尾随在那两个黑衣男子身后。于明出现在这里,自然是冲着大岛茂田来的,不过他并没有准备今天就动手,而且更加没有想要当街动手。
这里是虹口区,如果大白天当街动手,于明很可能没有撤退的机会。于明打算先找出大岛茂田来,然后找机会去大岛茂田的住处动手。上海地下党提供的情报中,曾经提及大岛茂田进出特高科都随身带着贴身护卫,于明此刻便期待自己看到的这两个黑衣人会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尾随两人走出一截之后,于明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因为前面那两人无论走路时的身形还是偶然左右张望的动作,都不像是普通人。眼见着两个黑衣人拉着街边一个店铺的老板似乎是在询问什么,于明心中一动,便快走几步,几乎是擦着他们身侧走了过去。经过他们的时候,于明清楚的听到,那两个黑衣人正在询问这条街里是否有陌生人出现。
用这种口吻询问店铺老板的,不是警察就是便衣特务,因为如果他们是宪兵,就绝对不会穿着便衣过来问话。于明不动声色的往前走,却暗自用侦察兵的枝能那两个黑衣人中的一个,然后进入隔壁街道,遥遥一路锁定着两人。于明此刻的装扮看着太过普通,大岛茂田的两个护卫并不知道自己两人已经被锁定,并没有找到线索的两人只得先返回特高科本部。
眼见着被自己锁定之人,进入了特高科上海本部,远处一闪即逝的于明暗自欣喜,不过他还需要做进一步的确认,万一那两个黑衣人跟大岛茂田没有关系,自己这番努力可就白费了。身处特高科本部的大岛茂田此刻还不知道危险正逼近自己,得知自己的两个护卫并没有发现异状,暗自放下心来的大岛茂田便没有把这件事继续放在心上。
大岛茂田继续翻看那些现场勘察记录,试图从中找到自己可能疏忽的疑点和线索来,只是一直到了午饭时间,大岛茂田却还是一无所获。“出去吃饭吧!”心中烦闷的大岛茂田一反常态,拒绝了护卫端来的午饭,决定出去找个地方吃饭。上海的繁华是关外不能比拟的,被调来上海的大岛茂田,亦有着对繁华世界的向往。
于明一直在留意被自己锁定的那个黑衣男子,按照自己的判断,被锁定的目标一直在特高科本部没有移动过。不过到了午饭时间,目标却开始移动了,而且移动的速度还不慢。黑色轿车从于明身侧驶过,就只是一瞬间,假意看向街道对面的于明,眼神飞快的扫过黑色轿车,在黑色轿车的后排座椅里,唐城终于看到了那张期待的面孔。
如果此刻自己不是身处在虹口区,于明甚至想要仰天长啸几声,来抒发心中的狂喜之意。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于明没有想到自己才进入虹口区才一天,便已经找到了大岛茂田。趁着轿车距离自己还算不远,于明快速切换了目标锁定,随机将轿车后排座位里的大岛茂田更换为被锁定目标。成功锁定住了还不知情的大岛茂田,于明便快步离开这条街,他下午准备去找一辆自行车。
虹口区是日军控制区,同样有鸡鸣狗盗之辈存在,通过小旅馆的老板,于明只花费了三分之一的价格,就顺利买到了一辆七成新的自行车。“这些自行车,都是从租界那边弄来的,虽然看着旧了些,但只要稍稍修理一下,还是能用很长时间的。”小旅馆的老板看着样子凶恶,实际却是个心肠不错的人,甚至还拿出工具帮着于明把自行车简单修理了一番。
于明暗自计算着时间,等着下午快下班的时候,便骑着自行车等在了特高科本部外面的街口。大岛茂田按时上下班,在他那些手下还没有全都赶来上海之前,大岛茂田没有必须加班的必要。等在街口的于明远远看着那辆黑色轿车驶了过来,便马上骑着自行车从街口这里往东骑行,不过两三分钟,黑色轿车便从于明身后驶过。
还好没有辨别错了方向,心中暗自庆幸的于明随机加快骑行的速度,一直跟了黑色轿车两条街,才终于折向拐入相反的方向。担心会被对方有所警觉,于明不得不临时改变方向,不过第二天中午下班的时候,于明便早早等在了和黑色轿车分开的地方。连续两天,于明都骑着自行车在跟踪大岛茂田的轿车,终于弄明白目标的落脚点在什么位置。
确定了目标的住所,于明也没有轻松下来,他马上返回租界见了余老板。一连两天失去于明的消息,余老板这边也在担着心,生怕于明已经出了问题。见到于明出现,余老板便急三火四的追问起于明这两天的行踪来。“你这两天干什么去了?怎么也不给我来个电话?”余老板的焦急都表现在了脸上,于明微微发笑,随即解释了一番。
“这个大岛茂田是从关外专门调来的,听说这货在关外的时候,就是专门对付当地抵抗组织的高手。我担心此人会坏咱们的事情,所以决定刺杀他,顺带着也给上海特高科添一把火,让他们彻底乱起来!只有他们乱起来了,才无暇理会战俘营这边,否则咱们成功的几率并不算大。”于明嘴上说的轻松,余老板却已经听的心惊肉跳起来。
“按照总部之前的命令,我只负责你的后勤保障,和传达来自总部的指令。我本不该阻拦你,可你要知道如果你失了手,想要成功撤退就没有那么乐观了。”余老板的表情变的严肃起来,他的话虽然没有说完,可他知道于明已经明白了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于明当然明白与老板那的意思,可是刺杀大岛茂田的确对自己的营救行动有帮助,所以于公于私,于明都必须要去刺杀这个大岛茂田。
“余叔,你且放心,我这两天一直在虹口区活动,而且已经找到了目标的住所。”于明随即拿出那本伪造的证件给余老板看。“这东西,我已经用过多次,日军的几个关卡都没有识破。就算我失了手,只要有这东西,想要撤离虹口区便不是问题。”情报处里不乏伪造证件的高手,余老板自己就有好几本伪造的证件,虽然知道于明已经有了准备,可他还是很但心。
毕竟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