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
“他惹祸了?”
兰子顾垂眸,“他的朋友,打了中书令的外甥。”
“中书令的外甥梁进,是朱雀街一霸,常年尽干欺男霸女之事,仗着家中银钱多,欺负完人扔几个臭铜板,构不成罪名,官府也拿他无辙,何况是三品大员的外甥,原大人掌百官拔擢之职,谁人敢得罪,断了自己的青云之路?”
白慕熙蹙了蹙眉,手里的竹叶飘落在地。
他转过身,银紫的绸绡缓慢地飞扬,俊美清湛的面容如在雾里,华贵难言,他笑了笑,萌动了身后一池春水。
“先生,这不是好事么?”
兰子顾一凛。皇帝陛下最恨官员结党营私,尤爱孤臣,如今柳行素一来先得罪了中书令,无异于自断臂助,这是皇帝最喜欢的。
可这对太子好在哪里?
兰子顾微愣地抬头,眼前这个大周最尊贵的储君,曾经是他臂弯下手把手教出来的孩子,可这些年,他早就变了,或许,从东宫的那场大火开始,他的一切都变了。
如此难以令人琢磨。
白慕熙淡淡道:“孤看上的人,没有得不到的。如此正好。”
兰子顾更骇,素来沉稳老成的一张脸可谓精彩纷呈。
坊间传闻太子殿下有龙阳之好,多年不近女色,更不纳妃抬妾,俨然一个清高的修道之人,容颜又清俊冷漠,对女子全然无半分风情逸态,显然真是个八风吹不动的断袖。
如今这——
殿下对那位柳大人,到底是喜欢他的人,还是喜欢他的才?
六年前太子妃故去之时,兰子顾陪在白慕熙身边,目睹了一切,他自然深信那个时候的殿下绝不是断袖,但是现在……而且太子妃和这位柳大人还都姓柳,是巧合,还是太子殿下想起了什么?
兰子顾恍然抬头,只见白慕熙已经沿着溪上架着的小石桥入了垂花拱门,廊檐滴水,一派澄明幽然的绿茵罗络其上。
那背影模糊而高颀,孤巉绝世。
时辰太晚了,水花没溅起来,尚在酝酿,翌日朝堂之上,众官议事,中书令忽然越众而出,柳行素手执笏板昏昏欲睡,昨日师兄与她久别重逢,给她灌了三盏烈酒,柳行素本来酒量浅,酒品差,喝了之后也不知闹出了什么笑话,今日酒虽醒了,只是人还有几分醺然之态,见中书令生气虎虎而来,柳行素还怔了一下。
然后才想起来,定是昨日与师兄在朱雀街有些亲密举止,教人看了说给了中书令原大人,瞧这人气势汹汹而来,啧啧。
“启禀陛下,”原柏齐站在柳行素身边,转而面朝那玉石龙阶之上的皇帝,刚直不阿状道:“柳大人纵使凶徒当街作恶,伤我外甥,落下终身不治之残病,何其可恶!臣已查实,那凶徒与柳大人来往密切,曾在朱雀街把酒言欢,相谈甚洽!”
相谈甚洽?好像是这么回事。
柳行素暗暗点头,脸色纹丝不动。
白慕熙微微拧眉,他是太子,原本可以不许早朝,但今日却想见一见,这位机敏的柳大人如何圆这一场戏。
她是新封的尚书右丞,四品列下,但这身隐隐的酒味让自己也能闻见。
只是,大周的太子殿下是天下无人能出其右的酒中名士,他能嗅到酒味旁人却未必能有那么灵敏的鼻子。
御座之上,帝王的冕旒微动,大周天子沉了沉脸色,“柳卿,可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