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搭载着未来向中心医院行驶,车上的护士小心翼翼地剪开未来的衣服,因为骨头有可能被汽车的冲击力撞断刺破表面皮肤或者内脏造成大出血,但是衣服之下是毫发无损的白皙的肌肤,也没有因为内出血而造成血液在皮肤组织之下积聚而形成的淤青,但未来的呼吸心跳确实停止了,护士们互相看了一眼,于是准备电击。未来的意识非常清醒,心说求叔接下来就靠你了。
事情有些闹大了,求叔怎么也不会想到,原本温顺善良的杜峰竟然做出这种公然肇事逃逸的行为,要知道即使是将来未来能够平安苏醒,这种行为也会给他带来牢狱之灾,这相当于好心办了坏事,想起昨晚mark对他说的话,可能真的是自己刚愎自用,认为事情会像自己想象的那样发展,真的是错误的,现实的复杂程度远甚于想象。求叔无奈只能临时拦截一辆出租车,向杜峰逃去的方向追去,一场人为蓄意的交通肇事很快就变成了高架桥上的追逐战,这座高架桥长约五公里,以金属绳索固定结构,连接了两个岛屿,五十米下就是望不见底的深水,窄窄的海峡。警车们跟在杜峰的车后面鸣着警笛,这更加让杜峰害怕,从小到大他没有做过一件坏事,甚至还有点老好人,所以无论是同学还是同事,对他的评价都很高,他害怕做错事的惩罚,那扇冰冷的铁窗将会带给他更大的孤独,现在经历的一切就像是噩梦,他只是想回家,这些年他一直想回,却总是回不去,这次他终于下定决心,放弃一切,却仍然遭遇了这种事,不由得去憎恨命运,在愤怒和恐惧的双重因素驱使下,车速飙升到了一百迈以上,这是相当危险的数值,只要他再猛打一次方向盘,就会连人带车从桥上翻下去。
警车里的警察用大喇叭向杜峰喊话道:“杜峰,不要做傻事,我们不会伤害你。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
杜峰心说鬼才信,如果现在停下被警察带走的话,他可能就会背着杀人犯的罪名见家人了。所以现在只能向前,他要回家,回家。
“轰”地一声爆响,高架桥下的水面忽然爆开,海水似乎被施以某种超高的压力,从低处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径直冲向高架桥,即使是钢筋混凝土材质的桥体,也承受不住这种水压。海水如同一把手术刀割裂了高架桥,但由于有绳索的支撑,高架桥并未倒塌,只在桥上留下了长约十米的空隙,所幸当水冲上来的时候,附近没有车辆,而桥上车辆行驶的速度不快,人们在发现前方路段崩塌之后也停下了车,所以没有人员伤亡。但十米宽的间隙就让很多车主苦恼了,他们无法到达对岸,而这条间隙自然也挡住了杜峰的去路。杜峰当然也及时发现了前方路段的异常,来不及思考原因,距离还有近五百米,留给他减速的时间差不多有三四秒,足够让他在到达裂隙之前停下,就好像被人计算好了一般。但是杜峰打算赌一把,越过去!所以没有减速,而是将油门踩到底。
“他想干什么?疯了吗?”求叔惊得瞪大了眼睛,他理解了杜峰想要依靠速度越过去的想法,但这大多是只能在电影中实现的场景,因为电影很多都不会考虑自由落体,当车头离开桥面之后,就会立刻向下俯冲,所以杜峰这样做最大的可能就是车头撞上对面断裂的桥面,然后跌入水中。
“啊!”杜峰歇斯底里地咆哮着,肾上腺素飙升到最高水平,他握紧方向盘,以每小时一百四十公里的速度冲出桥面,飞行十米之后,在对面的桥面上俯冲了一下,这一次撞击让杜峰感觉五脏俱裂,但是好歹他平安度过了这十米的鸿沟,高速驶离现场。在场的人们几乎看呆,纷纷拿出手机记录下刚才的堪比好莱坞电影中的一幕,相信会登上明天的今日头条。警车们和求叔所在的计程车在桥的这一边稳稳停下,求叔付过钱,然后下了车,凝视着这条令人生畏的裂隙,这或许有什么意义,感觉杜峰越过了它,就再也回不来了。
“看来有些事我们是阻止不了的!”mark突然出现在求叔的身边,倚靠着高架桥的边缘,两条胳膊放在桥的围栏上,望着天空说,“我早就提醒过您,您的方法是无法阻止一位归家心切的游子的,现在怎么样?反而是弄巧成拙。”
起先求叔并没有说话,而是看着不远处的警察从警车中掏出对讲机然后说:“通知上级,请求在全港范围内通缉交通肇事嫌疑人杜峰!”
“刚才的事是你干的吧!为什么这么做?你不是说不帮忙的吗?”求叔这才对mark说。
“我只是想证明你的想法是错的,想要救世又想要大家都能获得幸福的想法实在是天真,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这是古话了,求叔,你知道的应该比我要多的。”mark叹了口气,那语气既不是轻蔑也不是嘲讽,更多地是对命运的一种无奈,僵尸不受命运控制,但只要处在人类社会,只要与人类建立联系,命运就可以通过影响人的途径来影响僵尸。“事实证明,即便是我出手相助也依旧改变不了什么,说不定就算打断他的腿也没有用,看他这种不要命的态度,我想即使是爬他也会爬回家的吧,有些事是注定了的。无论我们怎样改变事件发生的过程,都只会得到唯一的结果。”
“所谓的宿命论吗?没错,命运是既定的,就连那么小的逃生几率杜峰都撞上了,不得不说是命运的眷顾。可是只要我们还没有探知,那就充满变数,至少我要知道结果!mark,带我杜峰家吧!让我们看看这世界将会走向什么样的方向?”求叔严肃地对mark说,此时他已经放弃了原来的想法,这件事他们强行插手已经取得适得其反的效果,如果再继续逼杜峰的话也不知道这个傻孩子会做出什么样的事,与其如此,还不如顺其自然。
“没问题!这个世界的命运该以什么样的形式收束,我也很好奇!”mark背起求叔准备离开现场。
“等等,就这样走了吗?你平白无故在立交桥上开个洞,就这样一走了之吗?”
“求叔,你担心我会被他们查出来吗?没关系的,他们尽管去查,反正最后绝对不会查到我这里,相反,有关方面还会为我辩护,为了澄清责任,他们总要找出一个令大众信服的理由,所以绝对不会把这件事归为灵异事件,应该会把责任踢给建造这座桥的承包商吧,他们可是最会找理由的。”mark信誓旦旦地说。
“你这招太损了。”求叔瞪了他一眼。
“损就损吧,反正我从来就没说过自己是好人!”mark妖媚一笑,背着求叔就是一个极速冲刺。
上午十点左右,排除千难万险,经过无数次的午夜梦回,杜峰终于回到了日思夜想的家,他站在那扇紧闭的福字倒贴的墨绿色大门前,心中百感交集,因为胡同实在是窄小,他的车进不来,所以就停在了胡同外。胡同里不乏正在晒太阳的老人家,他们有的在那里闲聊,有的在下象棋。杜峰本来是想去打招呼的,想要告诉邻居自己回来了,但是转了一圈才发现,这里的人竟然都不认识,就好像自己从没有来过这里,这是不可能的事,还记得小时候祖父做好桂花糕,都是由自己去送给邻居的,不可能会不记得他们的啊!比如福伯,李婶,难道这些年过去了,他们都过世了吗?可是这些老人是怎么回事?新迁居过来的吗?难道沧海桑田这种事真的在现实中发生了吗?他不敢上前询问,因为他感觉那些人总是在以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也对,这里是著名的贫民区,而自己身穿西装,脚踩锃亮的皮鞋,明显是出入上流社会的富人阶层,会引起他人不适也在情理之中。
“奇怪,上次来的时候,那扇门分明被破坏掉了,为什么他一点都不感到吃惊呢?”在求叔的眼中,杜峰站在坏掉的门前,甚至能看到里面衰败的场景,但他的表情却洋溢着幸福。求叔记得很清楚,上次和完颜不破来这里是深夜,那时也是大门紧锁,能听到里面有人说话,敲门却无人应答,所以不破就一脚将门踹开了,这才得知里面什么都没有。
“你不是说这个地方是杜峰幻想出来的吗?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不符合实际的事都不会奇怪!”mark应和道,此时二人就在距离杜峰约有五十米远的一家面摊吃面,他们在杜峰之前赶到这里。当然,翻墙进去过一次,发现里面仍然是空无一人,废旧不堪,院子里长满了野草,“您也说过,杜峰是这件事的观测者,所以我们看到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观测者观测到了什么,不是吗?”
“说的也对呢!”求叔点点头说。
杜峰试着去敲了敲门,然后喊道:“爸,妈,我回来了,在的话开门好吗?”
说出这句话之后杜峰就感觉浑身不自然,他觉得周围人们的眼光变得更加异样,他转头看向他们的时候,老人们又及时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他心想自己做错了什么了吗?没有啊,难道富有也是一种错吗?这时邻居的胖大叔忽然从他们家走出来,对着杜峰大喝道:“别吵了,大清早吵什么吵?”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因为我敲了门,但是里面没人回答,所以....”杜峰非常有礼貌地致以歉意,这位大叔他也不认识,怎么回事,自己离开了十六年,再回来怎么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连隔壁的邻居也变了样。
“啊,没人回答也正常,因为根本就没有人啊!这个宅子已经荒废很多年了。”大叔随口说的一句话,每个字都在痛击杜峰的内心。
“您说什么?这不可能!那....那是什么时候开始荒废的?”杜峰一脸的不相信。
“啊,这个就早了,从我记事起这里就没有了人,大概是三十年前吧!据说是得罪了某个黑道组织,一夜之间一家全部被杀,自那之后就废了,因为即使是卖也没人会愿意买这种凶宅!”
“三十年前?!这不可能,你骗我,你骗我!这里分明....”当杜峰再次回头看向自己的“家”,先前看到的景象已经不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被破坏的因为掉漆而斑驳的大门,满院子的有半人高的杂草,还有几乎要倒塌的房子。
“话说回来,你是谁啊?”大叔继续问。
但是杜峰已经完全听不到他的声音了,到这里一切都能想通了,之前人们向他投来异样的眼光不是因为他的穿着和气质,而是他的举止怪异,站在破碎的门前,装作有门的样子敲门,还大声地问里面有没有人,喊爸爸妈妈。奇怪的不是他们,而是自己。杜峰看了看周围的人群,他们的脸不再是老人般的慈祥,每张脸都是那样面目可憎,于是跑进院子里,发了疯似的找遍各个角落,却只能问到令人作呕地腐朽的气息,他的表情逐渐扭曲,他双手抱住自己的头,缓缓蹲下,想要哭却哭不出来,他以为自己失忆了,但是早年的那些记忆明明是那样清楚,甚至连父母以及祖父的笑脸等细节都记得那样清楚,怎么可能会是失忆,但如果不是失忆,现在发生的事又作何解释?他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