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清气朗。
江岸边零碎停靠着几艘船,周芷若靠着被褥斜坐在硬板床上,两眼扫过船舱内的桌椅物什,微叹一口气,又低头看看自己小巧的双手,怔怔出神。
将近过了一个时辰,她还是无法接受这匪夷所思的事情。
自己明明在屠狮大会后交出了峨眉掌门,想青灯木鱼伴一生,正在佛祖面前诚心诵经,不知为何突然晕倒,醒来却发现自己在船舱内,身材也如八,九岁那般。
“芷若,身体可有好一些?”一个中年妇人撩开布帘跨进船舱内。
听到声音,周芷若回过神,缓缓抬头。
来人看起来很是温和,身上灰褐色的粗布衣服打了几个大小不一的补丁,对她目露关切,手里还捧着一小碗汤汁,随着热气散发着香味,闻起来像是鸡汤。
妇人拉过床边的凳子一坐,转头刚好对上周芷若乌黑的眸子,好似能看透人一般。
心里不禁一颤,这小丫头的眼光怎么冷飕飕的,好些瘆人。
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看周芷若,见她神情恹恹,面色有些苍白,垂眸安静的坐着,想来刚才是自己看错了,一个九岁不到的小丫头能懂什么。
“芷若,李婶给你熬了一碗鸡汤,很补身子的。”
周芷若听到鸡汤两字眼里亮了一下,捏了捏身上的被子,并不说话。
李婶也不生气,好似习惯了她这般,继续轻声劝解道:“你身子还虚,得多补补,这才能好的快,听话啊。”
周芷若咬了咬唇,接过那碗,端起鸡汤喝了一口。
李婶见此神色越发温和,亲昵地拍了拍周芷若的手背,随后想起了什么,脸上也带了点怒意:“李云那丫头越发不着调了,婶婶回头狠狠收拾她一顿!也怪我平时对她太过纵容,这才连累了你……”
周芷若捧着碗,手指缓缓摩擦着碗腹,也不知听没听,默默吐槽,这个碗做工真粗糙,上头还有细小的毛刺,扎手。
“唉,我也不多说了,你好好休息,记得把鸡汤喝了。”
李婶说罢就起身离开了。
过了片刻,确定李婶已经不在这艘船上,周芷若伸手往喉间一点,吐出那口鸡汤,看着碗里黄灿灿的鸡汤,心里止不住冷笑,劣质的药味道都掩盖不住。
掀开被子,周芷若起身走到窗边,趁人不注意,将汤全部倒入江水中。
透过窗户看江面上大大小小的船影,周芷若眼里茫然,回忆着原主发生的事情。
原主的爹娘同好友外出做生意时,船出了问题,不幸遇难,她的父亲周康临死前,将唯一的女儿托付给至交好友李江。
而李江一家五口,两个女儿一个儿子,日子也是过得紧凑,再加上原主负担就更重。
李江的大女儿李云跟原主差不多年纪,经常背地里骂周芷若是没爹娘养的野孩子,在她家里蹭吃蹭喝没脸没皮。
两人互看不顺眼,几乎见了面就争吵。
李云不高兴原主寄住,原主也不想每天看到李云那张刻薄的脸,便守着父母的船独自生活。
李氏夫妇起初还劝她们几句,后来就放任两人不管了。
原主人虽小,但心里头通透得很,李江和周氏夫妇一同出门,最后她爹娘过世了,李江却好好的,怎不让人怀疑?
况且那次后,李家的生活状况好了不少,这其中缘由怎不让人猜想?
无奈没有证据,事关人命,她人微言轻,就算是悲愤也只能忍着防着那一家子。
就在今天清晨,原主碰到李云,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愿理她,却不想李云嘴巴太过恶毒,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污言秽语,嘀嘀咕咕骂她爹娘。
逝者已矣,自家爹娘哪能容得她来骂,原主也是有脾性的,气的上去就给了她一个耳刮子。
李云性格泼辣,怎会甘愿忍这口气,两人就在船上扭打起来,原主身板娇小,又有些营养不良,怎么也抵不过常年干粗活的李云,猛地被推下了江……
想到这里,周芷若神色微暗,想来原主因此是丧命了,她才能站在这里。
周芷若双手合十,默默念起了往生咒,为原主一家,也为自己。
“前世今生,恍然一梦。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早已分不清哪个才是真的我。”周芷若轻叹,眼神逐渐清明。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不过从头再来一次罢了。”
想清后周芷若便不再纠结,开始打算现下的情况,从刚才李婶送加料的鸡汤来看,指不准有什么阴谋,只能见招拆招了。
不需一炷香的时间,周芷若将船舱里里外外都摸索了一遍,盯着手上的几两碎银和几个铜板,感到很是无语。
“想来原主一个人生活不易,那些钱财大多又被李江讹去了,也真是难为她还藏着些。”也罢,肉少也是肉,周芷若仔细地收好仅剩的钱两,想了想,走出了船舱,趁大伙儿
都忙着无人注意,凭着记忆摸索到了李江的船上。
李江的船上放着大大小小的木桶,由于常年打渔,堆着不少渔网,还有一些竹竿上晾挂着刚洗好的衣裳,衣摆处还滴着水。
周芷若猫着腰踮着脚无声的到了窗口下,窗户没有打开,但船舱的墙壁膈应不是很好,能清楚的听见里头的声音。
挪过几个桶刚好能够遮住自己,周芷若环顾一圈,确认不会有人发现,这才认真贴着船壁听里面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