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进来了几个医生,吴茗被推了出去。
吴茗被推进了手术室。
一个医生出来,手里拿着一张纸。
医生:“谁是病人家属?”
吴腊:“我是。”
医生:“你看一下,然后请签字。”
吴蜡知道这都是医院里手术前的惯例,不签字,手术是不能做的。现在都这样了,还管什么责任不责任?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吴蜡拿着那张“生死文书”关老爷看兵书似的,看了半天也没弄懂其中关节,他知道自己的水平,看了一通,就在纸的下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医生拿了纸进去了。
手术室外。吴蜡坐在椅子上,双手捧着头。过了一会儿,他站了起来,走到手术室门口,往里看看,又转身回来,再走到过道口,站一会儿,重新又走到手术室门口,往里看看,再转身回来,然后又坐到椅子上,双手捧着头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开了,一位医生出来了,众人都迎了上去。
医生:“谁是病人家属?”
吴蜡:“我是。”
医生:“病人脑部受了严重的打击,后脑头骨都被击碎了,如果病人能存活下来,等恢复到一定时期,才可以考虑再置入人造头骨。问题是现在病人的神志恢复可能还要一定的时间,他的脑部受到了重创,颅内大量积血,现在淤血虽然基本清除,但是神经系统受到了严重的破坏,即使存活下来,也有成为植物人的可能性。”
吴蜡:“医生,他没有生命危险吧?”
医生:“现在还不能下结论,总之,你们家属对病情的严重性一定要有思想准备。接下来48小时之内,病人必须受到特别仔细的监护,你们家属必须时刻守护在病人身边,不能睡着,一有异常情况必须马上通报值班医生,虽然医生也会定时巡查,但有家属陪伴,万一医生不在旁边,病人生有什么情况也能及时得到处理,是吧?”
吴蜡:“好的,我们有人手,完全可以做到病人身边一直有人。”
医生:“那就好,只要病人能顺利渡过危险期,就有存活的希望。”
吴学刚:“吴蜡,我留下来陪你吧。”
另外几个人也纷纷表示愿意留下。
吴蜡:“谢谢各位了。今天我先留下,明天如需要的话,后岭村的留下吧。”大家见他讲得在理,就纷纷散去了,只留下了后岭村的几个年轻人。
吴蜡对他们说:“你们也都先走吧,需要时我再招呼,好吧?”
大家听他这么一说,也就不再坚持了,因为,一场械斗下来,大家也都筋疲力尽了,所以,也就回家休息去了。
吴蜡拉了一张椅子在吴茗身边坐下,用手握住了吴茗的手。吴茗在氧气筒的帮助下,均匀地呼吸着,就这点呼吸还显示着微弱的生命迹象,除此而外,吴茗简直就是一具尸体了。吴蜡握着吴茗的手,心中懊悔极了,他后悔不该怂恿林新上山,他知道林新是个草包,一心只想利用他,不知道这个草包竟草包到这种地步!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害了卿卿性命”了。吴蜡就这么坐着,来了好几拨人要调换他,他都不肯走,晚饭也不吃。大家也不敢怎么多劝,只是一起陪着,有几个人坐在病房外打瞌睡,不敢走开,以防万一里头吴茗有事。吴蜡一个人坐在吴茗身边,心里越想越后悔,可是,这世界上哪儿能买到后悔药啊!吴蜡就这么坐着,一直到了下半夜。虽说吴蜡正当身强力壮之时,可是,今天早上,他在瑞芳家里跟她实实在在**了几番,身子有点空空的,加上一个人坐在那里一分一秒地捱着时间,不免有点迷迷糊糊起来。
他怕自己睡着了,就站起来往外走,不觉就回到了家里,他真想好好地睡一觉,可是不行,吴茗还在病床上躺着呢!得赶快回去,否则,让医生知道他离开过了,可不得了。他正要回去,忽然吴茗来了,吴蜡喜出望外,拉住了吴茗的手:“吴茗,你没事啦,你可把哥吓死了!我正后悔呢,后悔不该叫林新上山去不是我叫林新上山的,是他自己要上山的,我不该让他去,应该拦住他。”
吴茗:“哥,你是该拦住他,如果你拦住了他,就不用我去拦了。”
吴蜡:“你真不该去拦!”
吴茗:“哥,你不应该对袁之庆穷追不舍,得让人处且让人吧。他并没有对不起你,他还不知道你和周凤姐的事呢!”
吴蜡:“谁说的?你怎么知道?”
吴茗:“哥,难道你没听说过‘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吴蜡:“不要你来教训我!”
吴茗:“哥,世间许多事不可强求的,以后,你我再也没机会这样说说话了,哥,弟弟也舍不得你啊!陈娇和那个未出世的侄子,你可要关照啊。”
每次吴蜡训斥了弟弟,弟弟总会讨饶的,吴茗这样说,吴蜡不觉心中后悔起来,后悔不该训斥弟弟,一阵不祥的感觉袭上吴蜡心头:“吴茗,你说这些干吗?”
吴茗:“哥,我要走了,从今往后,你可要好自为之啊!”说完掉头就走了。
吴蜡心中不舍,一边追过去伸手拉他一边叫道:“吴茗,吴茗!别走啊——”一不小心脚下一踏空,就摔了一跤。
吴蜡一下惊醒了,他忙看吴茗时,吴茗已经停止呼吸了!
吴蜡:“吴茗,吴茗——”
门口的人都惊醒了,众人冲了进来:“吴蜡,怎么啦?”
吴蜡:“吴茗不行了!”
大家朝吴茗一看:“吴茗,吴茗!快,快叫医生!”
有几个人拼命跑去叫医生。
医生来了:“怎么回事?”
吴蜡:“医生,他不行了?”
医生:“怎么不早点叫啊?睡着了吗?”
吴学刚:“不会的,他哥哥扎牢的,不会睡着的。”
医生:“呼吸都没有了!”
吴蜡:我以为他睡着了。”
医生掏出听筒,在吴茗胸前听了听,又扳开他的眼睛用手电筒照了照:“心跳没有了,瞳孔也放大了。准备送太平间吧。”说完,把吴茗盖着的被单拉上来,遮住了他的头。
吴蜡因刚才吴茗在梦中向他告别,有点懵了,这会儿听医生送太平间,一下子居然没反应过来。还是吴学刚提醒了一句:“吴蜡,要去告诉陈娇和陈武他们吧?”
吴蜡慢慢的缓过神来了,他扑到吴茗身上,使劲的摇他:“吴茗,吴茗——天哪,你怎么真的走啦!哥的话还没说完呢!都怪哥不好,哥对不起你啊——”说着,他忍不住哭了。
大家只以为吴蜡自责自己在吴茗受伤时,没有及时赶到,也没能一起把他送到医院。大家并不知道吴蜡心中的懊悔,其一,是林新把吴茗打伤,吴蜡自知责任在他;其二,他自责早上不该去瑞芳家,不然,他绝不会在晚上这么关键的时候睡着了。
大家看到吴蜡这样伤心,都感叹他对兄弟的一片深情,事已至此,也只能劝他节哀顺变了。吴蜡谢过了大家的好意:“你们都走吧。让我最后再跟我弟弟呆一会儿吧。”说完,泪如雨下,众人无不为之动容,都唏嘘不已。纷纷退去,让他一人呆在病房中,大家仍在病房外陪着,不敢走开。吴蜡坐了下来,像刚才一样拉着吴茗的手:“吴茗,吴茗——哥对不起你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吧,我们大家都在等你醒过来呢!你不能走的,你走了,哥在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一个亲人了!”说到伤心之处,不禁泣不成声,许多人听了,都忍不住也流下了眼泪。
吴蜡哭了一会儿,在众人劝慰下忍住了,他仍然坐在吴茗身边,想到明天天一亮,吴茗就将被送往太平间,从此曾经相依为命的弟弟就将与他阴阳隔路,他不禁骨肉悲情由心底升起,想到二十几年来,风风雨雨,幼年丧父,兄弟俩伴着寡母共赴难关,自己毅然辍学,供养弟弟读书;三年自然灾害,慈母饿死,两人无法埋葬母亲,乡亲们帮助,才将母亲草草埋葬,此中甘苦只有兄弟俩人心中相知,母亲临死关照他要带好弟弟,公社有了茶场的招工名额,他决然让弟弟去了,弟弟在茶场人缘极好,有可以挣钱的机会总不忘给哥哥也留一个。弟弟生性宽容、谦让,他总怕弟弟吃亏,想不到今天果然吃亏了。可恨的是:他居然会为了保护袁之庆而受伤!袁之庆啊袁之庆,我与你真是不共戴天了!你夺走了我最心爱的两个人,此仇此恨不能不报,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想到此处,仇恨占据了吴蜡整个的脑袋,他渐渐忘记了悲痛,一种报复和想要把袁之庆置于死地而后快的念头充斥了他的心中,他只有一个想法:报仇!
正当吴蜡咬牙切齿想着报仇的事的时候,忽然一阵凄厉的哭声从观察室那头的过道传过来了,吴蜡一听,是陈娇的声音。
陈娇在周凤、丽珠的搀扶下,来到了吴茗的病房,她一看见吴茗就晃晃悠悠地瘫到了地上。丽珠忙去掐她的人中,周凤哭喊着:“陈娇,陈娇!”
吴蜡:“你们不该让她过来呀!”
丽珠:“哪拦得住呀!都死过去四、五回了,不让她来也讲不过去,没办法。”
陈娇又醒过来了,她挣扎着站了起来,扑到了吴茗身上:“吴茗,吴茗!是我害了你呀,我真不该让你到山上去呀,天哪,你叫我今后孤儿寡母怎么过日子呢?没有了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吴茗啊,你好狠心哎,你怎么舍得下我们呀?你一个人走得冷冷清清,这么凄惨,老天哪,你怎么不开眼呀,这么好的人,怎么就不长寿呢?”她哭得天昏地黑,哭着哭着,突然,她一阵抽搐,口吐白沫,仰头朝地上倒了下去,幸好旁边站着好几个人,众人七手八脚,把她抱了起来,立即有人叫来了医生。
医生:“快,快让开,别围着,病人需要新鲜空气。来,快送抢救室!”
这时,突然有人叫了起来:“血!她要生了!”
医生:“马上送妇产科抢救室!”
几个医生马上把陈娇朝妇产科的急救室推去了。丽珠、周凤等几个女眷跟了过去,小医院科室之间相距还不算太远,不一会儿,就到了妇产科急救室。
丽珠、周凤等几个人在门口焦急地等待。突然,一声响亮的婴儿的哭声划破黎明的寂静。
“生了!”丽珠和周凤欣慰地相互对视了一眼,双双握住了对方的手。
丽珠:“周凤,陈娇生了就好,我们不用两个人都耗在这里,你留在这里等着,我回去烧点吃的,马上送过来,她都两天没吃没睡了,好吧?”
周凤:“好,我看,还是让陈武跟你一起去吧,十多里路,你来回跑也吃不消。”
丽珠想了一想:“好的,那我走了。”
周凤:“你快去吧,烧好给陈武拿来后,你也抓紧休息一会儿,你也两天没好好睡了,后面事情还多着呢。”
丽珠:“那我走了。”丽珠到吴茗的抢救室找到陈武,两人匆匆走了。
到了家,丽珠匆匆忙忙烧了几碗姜汤,把它们装在一个热水瓶里。她又煮了一点粥,也放了红塘和生姜,再蒸了几块咸鱼,让陈武先送去。
陈武:“丽珠姐,弄这么多生姜干吗?”
丽珠:“陈武啊,你们小后生不懂,女人生孩子一定要保养好,以后身体才会好,俗话说:‘胎前是火,胎后是霜’,所以,生了孩子一定要多吃姜,又温胃又去污。去吧,不要多问了,等你将来娶了老婆就知道了。”
陈武提了姜茶和糖粥走了。
却说周凤等在产科急救室门口,等等还不见陈娇出来,只见一个医生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又过了一会儿,一个医生出来了。
医生:“谁是病人家属?”
周凤连忙上前:“我是。”
医生:“你是她什么人?她丈夫呢?”
周凤:“我是她姐姐。”
医生:“因为刚才是抢救,没来得及叫你们签字,现在孩子总算平安了,但是,产妇现在还很危险,所以,你们还要签个字。你能签吗?”
周凤犹豫了一下:“我来签吧。”
周凤签了字:“医生,产妇还有什么危险?”
医生:“产妇现在是产后大出血。”
周凤:“是吗?怎么会大出血的?止不住吗?”
医生:“产妇由于身体严重虚弱,又严重贫血,加上早产,子宫收缩无力才引起产后大出血的,现在产妇随时可能因缺血而昏迷,宫缩仍然无力,必须马上输血,如果大出血再止不住,产妇生命就有危险了。”
周凤:“那现在输血了吗?”
医生:“现在到血库去取了。”
正说着,刚才跑出去的那位医生来了:“刘大夫,血库没有ab型rh阴性的血!”
刘大夫:“哎呀,糟了!”
周凤:“怎么回事?”
刘大夫:“产妇是ab型rh阴性血型的血,ab型的血本来就少阴性血型的血就更少,这种血在我国汉族人当中只有03%的人是这种血型的,血库没有这种血就意味着产妇的生命更危险了。”
周凤:“有别的方法吗?”
刘大夫:“只好现场采血了,如果能碰到ab型rh阴性血型的血就好了。”
医生和周凤把在场的乡亲们召集在一起,一个一个地验血,希望能找到ab型rh阴性的血型,正在抽血,突然,里面又叫了:“刘大夫,产妇又昏过去了!”
刘大夫:“真急死人了,怎么办呢?对了,产妇有直系亲属在吗?可能他们的血能行。”
周凤:“他有个弟弟。”
刘大夫:“快叫他来呀!”
周凤:“哎哟,他回家去了。”
刘大夫:“他家在哪儿?”
周凤:“三里湾。”
刘大夫:“来不及了,恐怕来不及了。快叫人去找吧。现在这情况,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唉!”
周凤一看,茶场的崔柱也在,忙叫崔柱往家里去找陈武,崔柱二话没说就走了。
再说,陈武走到半路,忽然,迎面见到姐夫的同事崔柱正心急火燎地往前跑,看见陈武像见到了救星似的:“陈武,总算找到你了,快,快跟我到医院去吧。”
陈武:“干吗?我这不正往医院去吗?”
崔柱:“哎呀,你姐产后大出血,都昏过去好几次了,她那什么血型医院血库里都没有,在场的人的血型也都对不上,医生说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直系亲属的血型了,你爸正病着,只有你可以了,快点去吧,去迟了恐怕不行了!快,东西给我,你快走!”
陈武把东西往崔柱手里一塞,拔腿就往医院跑去了。
当陈武气喘吁吁地冲进医院时,只见大家一声不响地站在那里,见到陈武,都难过地低下了头。
陈武:“怎么啦?”他冲进抢救室,只见医生正把姐姐盖的被单轻轻地拉上去,盖住了姐姐的头!
陈武大叫着扑了上去:“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