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蓝呢朱轮车领着几辆大车驶过重檐歇山顶灰筒瓦绿琉璃剪边的箭楼。路过的人们可以清楚地听到从车里传出来的惊叹声。
小孩子清晰的童音夹杂着尖叫声:“哇!娘,好高的楼!”
坐在一边伺候的丫鬟机敏地瞧着揉着太阳穴的太太,忙低声哄着她:“好姑娘,小点声,太太不舒服。”
小姑娘哪里肯,她从未看过那么高的楼,早就兴奋起来。她扑到母亲的身边,用力地摇着母亲:“娘,快看,快看!”
揉着太阳穴的馒头虚弱地点点头:“子双,你自己乖乖的看吧!”
李子双不满意地撒着娇:“不嘛!娘陪我看!”
京城,这都过了十年了,她又回到了这个令她噩梦连连的地方。当她得知大哥调职京城的时候,她畏缩了,她有求过大哥不要去京城,可是这是兵部的命令,大哥又如何能推脱?
现在大同的总兵已不再是董总兵,不能帮着大哥再说情。董总兵到大同不过是两年,他就告老还乡了;董明珠也嫁人了,嫁得正是那个让她忧愁过的姚光远。
董明珠的婚事似乎顺利地过头。在董总兵回来的第三天,姚家就派人上门提亲,指明要为自家少爷迎娶董明珠。原来姚光远也中意董明珠,这事正好了解董明珠的心事。
她还以为去大同可以同董明珠在一起,而董明珠也以为可以看到自己的干闺女出生,没想到就这么的阴差阳错,两个人就相隔两地。
这几年陪着她的只有骆榆芽她们。而现在她没有任何闺中蜜友的陪伴了。
年幼的李子双掀开了窗帘,指着外面热闹地街市:“娘你快看,快看!”京城是比大同要热闹许多。大人看了都忍不住满口赞叹,更不要说是孩子了。她都可以听见后面那辆车上的大女儿传来的尖叫声。
馒头撑起虚弱地身子,无力地吩咐着:“大米儿,你把双儿抱到后面那辆车上去。”
在自己跟前又蹦又叫的是她与大哥的小女儿李子双。整天叽叽喳喳地,说不出有多少活力。当年怀她的时候,她在自己肚子就欢实地多。
李子双一听娘亲让她到后面那辆车上,立刻高兴地道:“停车!快停车。”说着又催着大米儿带她到后面去。
她的大女儿李子怡,也是个过于活泼的孩子。她们俩姐妹只要在一处,可以闹翻了天,这也是她为什么一路都将她们分开的原因。
面色有些苍白的馒头瞧着兴奋地女儿,微微地皱着眉头。这两个孩子也不知道是随她跟大哥里面的哪一个,居然这么的闹腾。
去年苏慕楠带着女儿洪梦泉来大同。小小年纪地梦泉俨然是个贞静娴定的大姑娘,说话行事有礼得体。想着她小时候也是个乖巧地孩子。馒头也是按着苏慕楠的法子教导着两个女儿,可惜她们不是安静坐下来的人。
又回到车上的大米儿取了个靠枕放在馒头的身后,取了一盒蜜饯打开,递了过去:“太太吃个蜜饯提提神吧!”
瞧了瞧锦盒中的蜜饯,馒头拣了陈皮放进口中。酸酸的味道,刺激着她的味蕾,很快便满口生津。她的精神也似乎好了些。
大米儿为馒头揉捏着小腿,笑着道:“太太。这京城可真是大,我头一次瞧见那么高的城墙。”
馒头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多说话。她们都跟自己当年头次进京时的心情一样,都被京城这繁华的表面所吸引了。以为这里便是人间的天堂,见到自己从未见到的东西,吃到自己从未品尝过的菜色。可这繁花似锦地背后又是什么她们又知道多少。
大米儿哪里知道馒头心里想什么,她还以为馒头是因为身上不舒服才不愿开口说话。也不敢再说话,吭着头力道适中的为她揉捏着,
大米儿是前年买来的丫鬟。江淮遭灾,她父母为了两斗大米把她卖给了人贩子,辗转到大同,被卖到了大同。那时候因为她怀了子双,便想着再买个丫鬟在家里。当时她就选中了瘦小的她。
大米儿是个很乖巧地孩子。因为是穷人家的孩子,在父母的严声斥责中她很会看人脸色,也不多好,只知道埋头做事。一开始连粮食都不敢多吃一口。
“你别揉了。歇息一会吧!”不过才十二岁,她怎么可能不累。
大米儿摇摇头:“太太,我不累。您腿肿的这么厉害,一定得揉揉。”她卖力地揉捏着,减轻了馒头双腿的肿胀感。太太的双腿浮肿的厉害,一定要好好的揉一揉。
馒头慢慢地坐起身子,靠在车壁上,慈爱地看着卖力的大米儿:“帮我倒杯水吧!我身子不方便。”
闻言,大米儿赶紧打开车门边的小木桶,从里面取了个包着棉布兜的瓷壶,倒了半杯水服侍馒头喝下。这么些年她还是没养成喝茶的习惯。
虽然老实地待在车里,可是大米儿的双眼已经瞄向了车窗外边。馒头轻轻地笑了,她还是个孩子,怎么不好奇呢?“喜欢就多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