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山了,可他不知道去哪。
天下很大,他想走走,但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
…………
江湖六载漂泊,张玄生三十岁了,没有什么惊险刺激的江湖冒险,没有什么生死别离的儿女情长,他只是走走看看。
盘缠没了,他就会找一处城镇做些抄书写信的活计,然后再次上路。
他翻阅山峦,穿过大江,走过东西南北,去过皇都,也去过边境。
一路上他也结识了不少人,有男人,有女人,有好人,有坏人。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方,他很愚笨,以前在山上,有师傅教他,他听师傅的话。
师傅去世后,他在山上接受安排做杂役,日子平淡简单。
三十而立,可他没感觉自己“立”起来,他只是在漫无目的走在这世间。
…………
又是十年,长年在外漂泊,张玄生的额前已经开始出现皱纹了。
在大街小巷穿行时,还会被嬉闹的孩童叫一声大叔,他也只是憨厚的回应笑容。
这一年,武国对邻国发起的战争,他被征召了,其实他这种“散人”也是可以通过缴纳兵役税避免参军的,但他没钱,抄书的行当越来越不景气,因为有一位聪慧的先生发明了活字印刷术。
他见过,感慨人与人的脑袋真是不一样,他如此愚钝,却有人如此聪慧,惊世的发明或许能让武国更加强盛吧?
他不知道,因为他已经踏足战场。
于那纷飞的箭雨中穿梭,他每每经历这一幕,都会有些恍惚,似乎他还处于黄庭山上,眼前的是那飘落的红枫。
可箭雨不是红枫,只是能带起那鲜艳的红,那是人的血。
或许是他运气不错,中过箭,但没有死,和他同期的不少人要么得了战功晋升,要么就是死在了战场上。
战争结束了,最终还是以谈判收场,两国没有一城一池的得失,让张玄生不明白战争的意义到底何在。
那些比他小一轮的年轻人,死前会握着他的手,求他把家书带回家,或是让他帮忙传句话。
四十五岁的张玄生离开战场,成了传信人,他穿行在武国,为曾经死去的战友一一送信。
他见过悲伤过度晕厥的老人,见过等待良人归来的少女泪流满面,也见过妇人和半大的孩子相拥泣不成声。
战争的意义何在呢?或许是他脑袋愚笨,想不通吧。
既然国家越往上,就是聪明人越多,那高高在上的帝王,一定是最聪明的人,他们进行战争的意义,当然不是他这个愚笨之人能想通的。
四十而不惑,可他却对这世界深感疑惑。
…………
五十岁的张玄生已然两鬓斑白,他不再行走天下了,找了一处小镇安顿了下来。
平日里给小镇中的人代笔写写信,其他时间在院中雕刻做些玩偶,集市时卖给那些孩子们。
可孩子们总说他雕刻的技艺太差,小猪刻的像大象,猴子刻的像人,人刻的像猴子,就连刻那最简单的长虫都刻的四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