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说,从大会结束的那天开始,轧钢厂里就不仅仅存在于搞生产一个主旋律了,变革也将成为主旋律之一,并且在生产的前面。
只要是身在局中,那就得按照这个游戏规则来,没有人能一直赢。
李学武放下手里的茶杯,靠坐在了椅子上说道:“政策制定是要听取多方的意见,但没有事后还要听的道理,难道厂长办事还得请教一线工人嘛?毫无道理!”
尤其是在贸易项目上的专注与执着,放弃保卫处,任由谠委提了李学武去纪监,将保卫处的实际管理权限挪去了谠委那边,也要掌控贸易项目相关的三个部门。
保卫处变天才多长时间啊,不到半年吧?
付斌一系的轰然倒塌才过去多久,怎至于保卫处连其一点儿影响力都找寻不见了。
就像谷维洁所说的那样,他现在是“戴罪之身”束手束脚,还是要适应一段时间的。
业务不需要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是这边有头猛虎的原因。
谷维洁由着李学武的请,坐在了沙发上,打量着李学武办公室里的环境,嘴里不由的感慨了一句。
萧子洪也是一样,到了保卫处,他也得从头做起,工程处的事已经翻篇儿了。
“明白了”
萧子洪进门打了招呼,沙器之也是跟着打了招呼,做了迎接的态度。
“跟突击队说一下,最近着重宣传批评与自我批评,纠正错误的风气,改正不良的作风,严格执行上面“一手抓变革,一手抓生产”的号召和指示”。
简单的说就是李怀德摊牌了,不玩了,放弃以抓生产进步的道路了。
这一次人事变动,谢大姐升任人事处副处长,人事一科科长由原厂办秘书孙尧担任了,同时也由他兼任了稽查科科长职务。
可当他看见从谠组部里出来的孙健也是一脸的郑重,不由得在心里生出了无奈和苦笑之感。
这个定义具有更深远的含义,简单解释的话,就是生产所代表的权利要被分割,或者说是重新定义或者建立。
而生产车间主任虽然是科级干部,但说话要比一般的副处长都好使。
跟李学武坐在办公室里谈话,谷维洁少了一些顾忌,丝毫没有客气地把王敬章比作了臭狗屎。
谷维洁明白李学武想要问的是什么,沉吟片刻继续说道:“这份人事变动意见几易其稿,追溯根本,已经很难定义这到底是谁的意见了”。
要说玩的比较好的可能就是保卫处了,因为保卫处有个青年突击队。
大字告倒是贴了不老少,举报信也跟风写了很多,可有哪个是他们弄下来的嘛?
可工厂对生产的重视不是去赈灾,不是去搞贸易,不是去提出发展意见就能比得了的,轧钢厂的核心永远都是生产。
比如说原来的景玉农,财务处和人事处敢明着反对她?那调整的一定是这两个处室的人啊,景玉农是不会动。
保卫处不是龙潭虎穴,这里也没有刀山火海,跟其他科室一样的繁忙与安静。
在保卫楼里上班的人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氛围,可在萧子洪和孙健的眼里却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跟谁讲道理?”
他现在搞的那些事,弄的那些小动作,谁愿意招惹他。
李学武为什么在这个时机突然加大对青年突击队的投资,并且放开了对他们的约束,让他们走出去,宣传和组织活动呢?
因为随着年中会议的结束,轧钢厂的形势正在发生巨大的变化,大学习、大讨论活动的部署和宣贯会的结束也意味着活动的正式展开,所有单位和个人都是一种不进则退的状况。
当初保卫处从主办公楼搬迁过来时,距离付斌退休还有一个月,董文学已经确定是接班人了。
等谷维洁等人落座后,李学武将会议的议题直接跨到了见面会上。
但现在李学武坐在办公桌里面,他坐在外面,又是一种境地。
“是嘛,这是好事啊”
稽查科因为工作需要,由李学武建议,谷维洁批准,是由人事一科科长谢兰芝担任的。
他既代表了厂长,可实际上他只代表他自己,在一切争端尘埃落定之前,他都只是他自己。
跟服务处搞的那个四不像可不一样,保卫处培养的这个是有思想,有手段,有学习内容,有宣传方向的实力组织。
李学武微微皱眉,手指敲着桌面吩咐道:“既然保卫处的青年突击队被工作组定义为先进的学习和进步代表,那就要有个代表的样子,把影响力做出来,把工作做出来”。
面对沙器之的告罪,谷维洁显得很是随意,示意大家一起上楼,嘴里也回答了刚才沙器之的解释。
其实这也是王敬章在轧钢厂现实地位的真实写照,人人都拿他当一坨臭狗屎,无非就是依赖工作组耍无赖而已。
大学习、大讨论活动在轧钢厂里已经开展了两个多月了,可有谁真的玩明白了吗?
面对厂一线工人所提出的意见,以及解除景副厂长主管联合企业的权限的建议,工作组不予采纳,并且在现场就给予了回复和批评。
付斌谦让着不搬了,省的费事,可董文学一力请了他搬到新办公室办公。
唯一惦记这个的,并且想要从中受益的,还不怕景副厂长的,就只有那块臭狗屎了。
“处长”
这一招釜底抽薪他常用,没想到差点被人家给抽了薪。
这特么是去上任还是去上刑?
李学武也并不反对这种安排,他不觉得萧子洪是一种威胁,孙健的威胁就更无从谈起了。
“工作重要,早班会的传统一直都在保卫处实行,咱们上去不正好衔接开个见面会嘛,省的麻烦了”
李学武挑了挑眉毛,看着沙器之问道:“是检查组里咱们的人传回来的消息?”
既然生产抓不了了,那就抓点实际的,后勤、销售和调度在他的手上,他想干点啥就不缺钱了。
保卫处三楼有两间给领导准备的办公室,一间是处长的,比较大,带个小休息间,一间是副处长的,较小,不带休息室。
保卫处虽然同在一个办公区,但他们来这边的次数属实不多,甚至没来过。
“呵~”
“是,明白了”
包括李怀德这一系的人,因为贸易项目和炼钢厂工业区的缘故,对联合企业已经失去了兴趣,谁还会在意这个。
今天谷维洁给李学武解释的已经很清楚了,名单定下来的时候已经掺杂了多方的意见,也是多方妥协的结果,并不能说单纯的代表谁的意见。
李学武冷笑了一声,他明白谷维洁的意思了,工作组推荐王敬章来保卫处不是任副职,那意思就很明显了,取自己而代之呗。
谷维洁一边上楼,一边对着右手边的萧子洪解释道:“早上我给学武同志通过电话了,他知道是我送你来,所以特意跟我说了,请你理解,说是你来保卫处更应该像是回家一样,呵呵~”。
“都不是”
“萧副处长”
这就是李怀德以退为进,谋求更多基础利益,择机再发展的套路了。
但三十八岁又是一个男人追求理想和事业最好的阶段,懊悔和不甘在他心中徘徊,而来保卫处,又有了一种无奈和心酸的情绪。
李怀德不是没有考虑过用其他工作或者成绩填补这种缺失,以求同生产管理副厂长上的比较上做文章。
最后,李学武请了谷维洁一同回了他的办公室,两人是有些话要谈的。
萧子洪自然明白李学武邀请他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意思,他又不是没当过一把手,怎么看不明白。
要说孙健来保卫处没有厂长的意思这李学武不信,那于德才去服务处也是厂长的意见?
这种事情互相扯皮到最后是说不清道不明了,七八个人在一起讨论,谁多谁少各自心里都有了数。
说是给居民区项目筹集资金,可那些资金都在账目上流动,怎么用还不是他说了算。
但现在不一样了,年中会议上已经就大学习、大讨论活动进行了部署和宣贯,所有组织和部门都有责任和义务进行活动,那保卫处也有资格动一动了。
下面的工人见风就是雨,也开始接着居民区项目和联合企业项目的事还是玩儿,玩到现在还是大讨论的阶段,连核心思想都没确定呢。
李怀德以前想要这个常务副厂长不就是为了进步么,他就是想要通过掌控生产管理处和技术处来实现这一目的。
这都是干部任命的应有之义,李学武作为保卫处谠组书记,第一负责人,首先就新来的两名干部表示了欢迎,随后又对接下来的保卫处工作做了表态发言。
沙器之点头道:“所以工作组才收集了那么多的意见和建议啊,不过工作组那边好像不太满意”。
如果不是这一次的人事变动,那综合科和稽查科也在李学武的掌控之中,更不用说机要科了。
工作组来了开始玩,从搅和厂班子,到祸祸中层,现在又去基层当搅屎棍,他们是稀里糊涂,把这个活动玩的是稀碎啊。
李学武是个比较务实的人,办公区就这么大个地方,今天来的这几人也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同志”,要是搞迎来送往那一套反倒不像话了。
苦笑着回了一句,李学武放下茶杯,正色地望向谷维洁轻声问道:“事出突然,还是另有所谋?”
当然不是李怀德的,他已经换了个赛道,怎么可能还会惦记联合企业。
在外面可能有人会称呼他为萧处,但在保卫处,这里的人永远都不会称呼错,这是正治问题。
沙器之意有所指地说道:“借着大学习、大讨论的风,工作组安排下去的调查组深入到了一线工人中去收集意见和建议,下面对年中会议的内容有很多看法呢”。
再一个就是适应他因为犯错误而不敢再轻易做工作的态度。
萧子洪三十八岁,比李学武整整大了十八岁,做到工程处一把手也是靠实打实的成绩。
另一个原因就是他自己不是那块儿料,他根本没管过生产,也没有在基层工作过的经历,怎么管啊。
三十八岁了,给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当副手,以前共事,他是正处,李学武是副处,虽然没什么交情,但坐在一起还是有自信的。
服务处的王敬章看见工作组玩他也玩,玩来玩去被别人玩了,就连玩他的是谁都没搞明白。
也就只有他,跟上面搅和了一顿,又跟下面的工人搅和在了一起,真可谓是搅屎棍子。
除了机要科,全厂机关就没有个保密的地方,人人都长了耳朵,也特么长了嘴,要是不说闲话多屈得慌。
先是请谷维洁做了讲话,也就是干部介绍和宣贯年中会议内容。
保卫处六科二十股,不说所有人都是李学武一手提拔的,至少一大半都在其掌控之内。
会议室里掌声阵阵,但萧子洪和孙健的压力并没有减轻,反而更重了。
谷维洁承认她在名单出来之前就知道了,也承认了没有主动告诉李学武的事实,可这有什么错吗?
她是领导,作为谠组干部自然是有义务要对组织工作进行保密的,凭什么要跟李学武说?
李怀德还知道呢,李学武还能埋怨李怀德不事先通知他不成?
不说这份名单是到会议的最后一天才确认的,且说这些意见还用得着跟李学武来汇报或者征求意见?
这是轧钢厂,这是工作,不是过家家呢。
“你也看到了,这一次工作组调查出来的干部就有一大批,厂检查组检查出来的就又是一大批,影响力太大,调整涉及的人数太多了”
以前付斌时代,董文学在决策上是不敢有其他意见的,文件一支笔,最后一定是要由付斌来做决定的。
李学武对这个观点是嗤之以鼻的,事情都发展到这个地步了,是谁给这些人出的主意,还从团结上找事儿。
团结什么?
现在厂工人都是三个一伙,五个一串儿的各个组织层出不穷,今天喊这个口号明天又去参加那个讨论的,他们自己就团结了?
景玉农在大会上的讲话无非就是针对联合企业的用工制度进行了全方位的解释说明和阐述结论,扯团结什么事。
沙器之将李学武的茶杯又添了些热水放在了李学武的左手边,嘴里又说道:“于副处长同孙主任已经交接完了,我送的他下楼”。
谷维洁看向李学武微微眯了眼睛说道:“除非你不想再进步了”。
沙器之在笔记本上记录了李学武的要求和决定,同时也备注了这个工作的后续跟踪内容。
因为李学武是厂里的副书记,也是保卫处谠组书记,还是厂办明确的保卫处负责全面工作的副处长,所以在办公室的使用上面并没有争端。
可在萧子洪的眼里,这样反倒轻松些,如果李学武真的在楼下等着迎接自己,那他就要考虑一下自己未来几年在这边是否能如意了。
不是说……难道说……还是……?
什么都不是,李学武也看出沙器之的疑惑和胡乱猜测的心了,拿起钢笔敲了敲桌子,说道:“决策者和执行者的职责要分开,混为一谈还怎么做工作,这个口子能开?”
就像孙健,都知道他以前是厂长的秘书,但到了保卫处就得干保卫处的活儿,他能发挥出多少影响力已经不是杨凤山能控制的了,全靠他自己。
以前青年突击队只是在保卫处内部发展,宣传是在全厂进行的,可也没有走出去的意思。
“我哪天能闲着了?”
也是没几天,董文学调去炼钢厂兼职,那副处长的办公室又闲置了下来,直到今天才有了正主搬进去。
称呼上很明确,在这里,只能称呼他为萧副处长,虽然李学武也是副处长。
相比于其他部门关于这项工作的刚刚开展,保卫处的青年突击队已经创建一个多月了。
最近下来的那两个也不是这股风吹下来的,那是早就准备好的,就等借东风呢。
那李怀德怎么办?
为什么没有在会议上出现争端或者传出什么非议呢?
所以只要跟生产沾边的都是重要的,都是高人一等的。
“这件事荒唐的很”
现在出现聂成林被李学武玩了一把釜底抽薪,杨凤山宁可从外面调人都不敢把这两个部门交给李怀德,不就是不敢送了手里的权嘛。
谷维洁也明白李学武的冷笑是什么意思,一个是王敬章不敢来,另一个就是王敬章来了就甭想走的意思。
别忘了会议召开前,这人可是带着服务处的人没少搞事情。
李学武嘴里应了一声,随即在文件上签署了自己的意见和签名。
思来想去,李学武还是决定公事公办,这样谁都不用别扭了。
李学武不想跟他客气,也不跟他讲什么长者和资历,只谈工作和分工,职责以内的可以谈,职责以外的想都不要想。
今天是两人搭班子的第一次会面,李学武没请他去沙发那边,就是想把这种关系确定了。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