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落尘听完,异常心平气和地追问:“那你呢?你也是这些‘算计’里的一环?你是哪一环?谁把你放过来的?”
时想容无话可说地看着他。
她是个鬼的一环。命运就是一场盛大的豪赌,你根本不知道那只犯贱的手长在谁身上,自己就已经被推进了洪流里被淹没,身不由己地随大浪沉浮。
梁落尘那只手略微一松,跟着又覆住了她的五指,把她的指缝填满了,做成一个十指相扣。晴风里,那只手好像被捂热了。
这么凉。他不由走了下神。
时想容缩了一下,还是没成功。梁落尘把她另一只手也抓住了,又伸手一带,把圣女大人整个圈进怀里,就真的跟拥住了一尊美人玉雕似的——除了全身都在颤抖。
“你去跟你的主人说,叫他还你自由身,然后不管他要什么,我都双手奉上。这样行不行?”
堂堂亲王殿下,竟然这样视功名利禄与修身齐家为无物。这种混账话都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说出口。却觉得心热,像有皮肉在才镂空的躯体里缓慢生长,又吐出温热的血。
还主人,主个球……时想容声音闷闷的:“我不是人。”
梁落尘马上脱离人籍:“我也不是。”
“……………………”是不是人不知道,恋爱脑肯定没救了。
“我一开始没想救你,想杀你。”
“我一开始也以为你在装啊,谁知道是真的什么也不懂。我的衣服里,机密信件都被你揉烂了,还没见泄露出去。”
“……………………”鸡……什么玩意儿。
时想容还想说什么,梁落尘一把捂住她的嘴:“姑娘,人生在世,哪一天不是有一天算一天?你说的都对,都是至理名言,都能流芳百世——但想太多的话,就寸步难行了。而我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什么?”
梁落尘贴在她耳边轻轻说:“我想要你。”
凡人的告白好像比寒蜮里刮了千年的阴风苦雨还要威力凶猛,一句话入耳,冰瓷空寂了千年的胸腔就像凭空长出了一颗心似的,震颤不休得像一朵破土初生的兰草。
她低声说:“你可知道鸲鹆不逾济,貉不过汶,我……离不开这里。”
我无法陪你跋涉远途。
梁落尘回说:“你可知道此心安处是吾乡?天地之大,夜里安眠不过七尺之地。我们渺小人类,就是不停飞渡山河的大雁,翅膀长在身上,可以飞万里,最终仍然要归巢。”
“九州之大,我走了何止万里。”他的气息轻轻地靠过来,温和得像一缕清风,将即将收拢的溽暑复又唤回来,送进石头寂寞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