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本已经警告过我了,不要踏出这个圆圈。我知道自己应该照著他的话做,然而一股不祥的感觉却又涌了上来,令人相当不安,甚至隐隐有几分焦躁,这种感觉我已经很久不曾体会到了——上一次产生这种感觉时,正是母亲过世的那个夜晚。
「郡山同学?」
加贺谷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
他手上抓著——或者该说是拎著——那位打扮得如同男公关的男人,脸上露出了略微松懈的神情。就在他发现小学生不在而微微一怔时,男公关已经就著被他箝制的姿势突如其来地朝他的腹部用力撞去,加贺谷被撞得退了一步,登时露出即将发怒的神色。
就在这个时候。
一道冰冷的光芒闪过。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加贺谷露出这样的惊愕神情。
虽然是可以用稀罕形容的情景,但是我已经没有思考这种事情的馀裕了。
偷袭成功的竹本俐落地将武士刀收回刀鞘中,血迹沾到苍白的脸颊上,却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头颅落到了地面,滚动到草丛之中,男公关动作迅速地从被砍断的颈项上取走了项鍊,脸上露出了笑容,两人达成目标後立刻离开了作案现场,毫不迟疑,显然早有预谋。
……真是配合无间。
表面上是挟持著我想要换取项鍊,但在男公关被抓住後又改为交换人质,其实他们本来就已经打定了偷袭的主意,男公关大概是刻意示弱而被抓住的吧。因为我还处於竹本的控制之下,所以受到威胁的加贺谷只好配合他们的要求,来到这个地方;他们明白无法用正常的方式取走项鍊,索性就斩下了加贺谷的头颅。
我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只记得跌跌撞撞地往加贺谷的方向奔跑而去,那颗头颅正安然地躺在草丛之间,脸上露出异常不悦的神情,眉毛紧皱著,脸颊与下颔都沾满了被砍断颈项时溅出来的血液。
「加……加贺谷?」
「嗯。」
他还能说话。
他——尚未死去。
不知道为什麽,一股无来由的浓烈情绪涌上了心中,酸涩到了极点,让我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手指始终在颤抖著,我花了相当长的时间才勉强控制好力道,小心翼翼地将加贺谷的头颅捧了起来,手上沾满了鲜红的血液。
「真是的,这不就像是莎乐美一样吗……」
「如果是的话,还真想看你跳七层纱舞呢。」
我捧著他的头颅,不知为何,全然忍不住自己的情绪。怎麽压抑都没有作用,无论如何都只能放任情绪溢满心中,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眶溢出的同时,唇角也弯了起来。那大概是个丑陋又凄惨的笑容吧。我这麽想著。
「别哭了,这副模样真没出息啊。」
加贺谷叹了口气,语气中却没多少谴责的意味。
我努力压抑著随时可能失控的情绪,无能为力地摇了摇头。
「这一次是我小看了他们。本来以为只有那家伙,没想到连那个人也一起来了。虽说他们联手也并非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不过毕竟是疏於防备了。幸亏飞行船还在我手上,这样一来,也还算是势均力敌。」
「这种事情……还会再发生吗?」
「可能会吧。不过别担心,他们不敢太嚣张的,万一过於胡作非为而引起银河联盟的注意,发现他们违反了星际公约,即使身在地球上也会受到武力制裁的。」
「星际公约?」
「是啊。第一条,身处低度未开发文明地区,必须严格遵守银河系文明发展约束条例,不可将未授权资讯告知低度文明。简而言之,我们的身分必须尽量保密。他们这种毫不顾忌的作法其实相当危险,引起地球居民恐慌的话,对他们也不会有什麽好处的。」
「说到底,光是砍下你的头颅就该被判刑了不是吗!」
「没有那回事。」
「咦?」
「在某些情况之下,就算取走同族的性命也是合法的。况且他们其实没有真正杀了我,毕竟完全没有伤到心脏,大概也是害怕杀了我就找不到飞行船了吧。」
加贺谷脸上露出了一贯的从容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