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又吹起,江南瞬间似是入冬般阴冷,九月初四郑郁处理完一切赈灾事务后,终于在杭州刺史府上与徐子谅相见。
杭州的清茶透着香气飘在空中,徐子谅淡淡地抿了一口:“如今江南地区的灾民都已安置,只是粮仓告急,今秋怕是收不到钱和粮,我们应早做打算。”
两人都是德元帝钦点的赈灾官员,来江南后常聚一起议事。时日久远中,郑郁发现徐子谅的才智敏锐不输袁纮,难怪能在刘千甫的眼底下持着中立场做到御史大夫。
“司农寺少卿从洛阳来信,说含嘉仓也没粮,最多再借我们十万石。”郑郁眉目间敛着沉稳,说,“受大水所淹的州县,圣上下令免了今年赋税,可未说今年过冬的粮该如何。”
徐子谅听后,沉默许久,才道:“昭义节度使与司农寺少卿去平郑州动乱,现在已安生下来。这洛阳只有郑州受了灾,可其余州县没有,他们就这么不愿意借?”
郑郁缓缓点了点头,徐子谅哼道:“我看是刘仲山给的折子不准借,你斩了广陵、余杭的官员,而后又贬了几位参与毁堤的人,他心里肯定不痛快,怎么可能再让洛阳借粮出来。”
水淹江南这件事,德元帝心里也不痛快,郑郁夹在君臣之间,突遭挤压实在是透不过气。
“新法已经推行,百姓没粮受饿深冬,可是会死人的。”话语带着悲意与几分严肃,郑郁话声倏然一转,肃声道:“他是想让我背下这个锅,再把他的人换上来?”
江南冬天饿死了人,那首要问责的就是州县官员,而此次主持新法的则是郑郁。
“所以他当初才会同意你来江南。”徐子谅笑道,“你的师傅论手段可玩不过他啊。”
袁纮的学生没有做好这件事,届时他刘千甫有的是名头按在他身上。郑郁知晓徐子谅在朝堂中一直保持中立,于是叹道:“徐大夫,现在就不谈什么手段了,洛阳的粮怎么才能批下来?”
如今的折子隔着政事堂,郑郁等人根本递不到案前,严明楼不在,袁纮贬官,政事堂中刘党遮天。林怀治尚是皇子,也不可能贸然插手江南朝政,否则只怕会被刘千甫逮着错一顿狠参。
徐子谅捧着茶猛饮一口,狠心道:“前几日你命赵贞国拿出那二十万军饷,我看这笔钱多半被他和马远、何才文吞下去,再者何才文的家产被抄,我听说只有五万多点。这家产和军饷的其中一部分就在刘仲山手里,树大招风,他刘仲山的旗帜数多了,有的是人巴结他。”
“今年端午赵贞国让扬州司马来京进献江心镜,那笔钱会不会在这艘船上?咱们不如先发制人。”万贯铜板可不是小数目,一个一个的铜板搬进梁国公府必是一番大力气,于是郑郁说道。
徐子谅放下茶盏,朝郑郁问:“砚卿,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若你坐在大家这个位置上,此时你会希望刘仲山出事吗?”
屋内默声许久,郑郁食指轻轻敲着案面,许久后摇头悲伤道:“不会。大家不会让刘仲山出任何事情,新法还需要他去执行。”
适才想的急,郑郁根本没有料到这一层。他在江南斩了刘千甫手下的官,却也是在德元帝的授意下,但真要动刘千甫,德元帝怕是不会同意。
岐州税案德元帝都能让刘千甫脱身出来,那就莫论如今这紧要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