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内,刘兴并没有再出手阻拦刘权生离去,老爷子缓缓拾起‘讨逆平贼书’,一眼未看,便将它置于火盆之中。
烈火熊熊,烧净了民情汹汹。
随后,刘兴走到小窗前,遥看楼下刘权生渐行渐远的邋遢身影,仔仔细细思虑一番,心中慨然:我之担忧非长嫡之分,而在家族利益之取舍和对家族继承人脾气秉性的选择。呵,没想到,十余年未见的权儿,竟能一语道破我之双重忧虑,知子莫如父,知父唯权生啊!哎,若不是当年旧事,这家主大位,哪里轮得到你这两位哥哥来做啊!
“即日起,瑞生内院闭门思过,没有命令,不许出居,德生总领家事,除千金以上开销和族内重要人事任免外,不必报奏于我,为父也享几年清福!”
说这话时,刘兴背靠二子,言语波澜不惊,满怀深意地看着远去的那一道背影。
此刻的刘老爷子,多么希望远方那道笔挺而又邋遢的身影能够回心转意,来到自己身边,只要他不情不愿地道上一句‘爹,我错了’,他刘兴便会立刻原谅这个儿子,然后把家族所有的权力都交给他的宝贝三儿子,自己退出庙堂和江湖,再不理人间世事。
可惜,一步走错,父子终成陌路。
......
刘兴这两个儿子暗斗多年,在今日,终于落下了帷幕喽。
而刘兴说这话时,刘德生双拳紧握,眼中精光闪闪,心中不胜欢喜。
从始至终,刘瑞生一言不发,面上不见喜忧。
楼外,刘权生缓步慢行,心中感叹:此番青禾居一行,我帮助大哥弹压了二哥。二哥既然作为曲州太昊城江氏的远方侄子,此次失去了家主继承人的资格,必会造成曲州江氏和凌源刘氏的裂痕,老刘家在太昊城的大腿,从此便算断了线啦。而我,间接扶持了毒辣善变的大哥,我便成了我大哥新的眼中钉。送了讨逆平贼书,我也漏了这些年在凌源县的经营。当年陛下为我评语‘难断’,哎,世上之事本就难断,家务事,更难段呐!神莫大于化道,福莫长于无祸,事已至此,多思也无益喽!
刘权生并未携刘懿见他那素未谋面的爷爷,只告诉他候于大伯家邸,刘懿自感无趣,便在院子里挑逗起那匹肥硕的赛赤兔,一人一马,玩的不亦乐乎。
天渐冷,寒气上涌,刘懿思归。
忽地,刘懿见马背上父亲的那只酒葫芦,想起那日同东方羽月下饮酒的美妙场景,心中一阵憨笑:冰天雪地,偷一口酒,唤起明月一片,照我满怀豪情,何乐而不为啊!
一口下肚,刘懿正待酒精上脑后一抒豪情,却发现,酒葫芦里,都是和着冰碴的水!
这下子,他更冷了!
在寒冷之中,刘懿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但又好像不明白了!
他只想起父亲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纵有冷风起,人生不言弃!
......
晚些时分,杨观温柔依靠在刘德生怀中,看着刘权生父子二人渐行渐远,低声道,“夫君,三弟有子,颇有贤明,饱含继位之资,不可不察!”
刘德生轻拍杨观香肩,抚其长发,恍然大悟,“对啊!我这三弟居然有个儿子,而且,他这儿子还如此聪明。”
于是,在刘德生的眼中,陡然射出一道狠辣凌厉的寒芒,向那对儿渐行渐远的父子,投了过去。
我的好三弟,为了大哥一路无忧,你这宝贝儿子,不能留啊!
哦,对了,你也不能留。